我转过身看它，还是那么如花似玉的一张脸，只不过眼睛已经是红色的了，闪着兴奋嗜血的精光。我看向镜子，人身，血蝙蝠的头！
天下之大，居然会有这种东西！
「妳……」我已经退到洗手台边上，退无可退了！它就站在我的眼前，我能感觉到它带着腥味的呼吸。
「你想问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对不对？」
「妳……是什么东西？吸血鬼吗？」我们都错了，神父被吸血案的元凶不是什么千年末降生的魔鬼，也不是艾伦的变态儿子，而是……这么一种东西。
「不是。」苏珊娜否定，它的声音还是那么甜，鼻孔已经兴奋地一张一合了，「我们是伽高，白天是伽高，晚上可以化身人形。」
我们？也就是说这种怪物不止一个？
「妳要怎么对我？」我一边强做镇定一边四处看着，想找件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没有！除了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还都是日装的超小瓶。
「对不起，不过我要吸干你的血。」它说，我还真的从它的语气中听出了抱歉。
果然是要吸血的……
「妳不是说妳不是吸血鬼吗？为什么还要吸我的血？」
「我们伽高终生只要吸一次血，吸过后就可以以人形在白天出现。」它笑了，「所以我还是很感激你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怎么才可以不被妳吸血！「那神父被吸血案子是妳做的？还是妳的同伴？」
「不是。」
「不是？你们这种……东西一共有多少？」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比「东西」更好的称呼。妳能保证每一只都和这神父血案无关吗？
「没你想的多。我知道的一共就三十只不到。」
「妳都要吸我的血了，怎么神父的案子不是你们做的？」
「我们伽高有规矩，不是随便什么人的血都吸的。」
它一副施恩的口气。我要不要跪下谢恩？
「那我是不是要深感荣幸？」
它笑了，「是你自己找的，我们伽高的规矩就是只能吸想要买下我们的人的血。上次在道格拉斯的店里，你想要买我，所以就给了我权力。过了今晚，我就自由了，白天再也不用变成石头雕像了。」
「那……道格拉斯的店里一共……啊不，全世界一共有多少这种石头像啊？卖出去过多少？」
「我是第五只，之前的四只都是上百年前卖出去的了。我们的造型不怎么讨人喜欢，一般是卖不出去的，而且，只有处子买下我们才算，还要是成年的处子，儿童的血我们是不能吸的。像你这样的主顾，现在几乎是可遇而不可求。」
妈呀，这回儿子可被妳害死了……我呻吟了一声。
「你们的……规矩还挺多。」
「你的问题都问完了吧？」它客气地问：「谢谢你给了我永生。」
「没……我，我还有问题！」我叫，它定定地看着我，似乎知道我在拖延时间——我觉得那双红眼睛几乎看得进我的灵魂。
我知道它要动手……啊不，是动口了，我的手背在身后摸索着，它的眼睛越过我看着我身后的镜子，我知道它能看到我的手，不过也没有别的法子。
我的双手各自摸到了一个小瓶，我把它们举到眼前，左手是一小瓶香水，右手是沐浴露。
我把右手的沐浴露向它打过去，它眼睛都没眨一下，只用两根手指抓在了手里，我把左手的香水瓶对着它的眼睛喷过去，趁它一闭眼的工夫猛地把它一推，向浴室外面跑去。
房间很大，家具却不多，我扯了沙发和矮几想要绊住它，还有四步。三步，两步……终于我的手摸到了门把手，我急急地扳弄着，想要把门打开，门却纹丝不动，我拍打着房门，这该死的门为什么开不开？
「来人啊，救命！」我徒劳地想要打开房门，试了很久，＜别问我很久有多久，我他妈的不知道！＞心中的恐慌越来越深，终于放弃地转身面对它。
它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忍不住剧烈地喘息，一半是累的一半是吓的。我的身体紧紧贴在门上，彷佛觉得只要我贴得够紧，就能穿门而出似的。
突然我感觉到一股很强大的气流，那气流是来自苏珊娜的身体！只见她的头发飞舞起来，身上的短睡衣已经褪去，赤裸的女体冉冉地凭空升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它的猎物——也就是我。
然后，它变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它的眉头皱起，双眉间暴出青筋，那青筋越爆越鼓，渐渐从连皮上突出出来，眼睛则慢慢深陷下去，接着是鼻子、嘴、耳朵慢慢变尖……然后是它的身体，一分分一寸寸变成青灰色的角质，变成了血蝙蝠，奇丑无比的血蝙蝠。
我看着它吓得几乎不能动。
突然，它一个俯冲对着我冲了下来，我手忙脚乱地低头矮身，在地下翻了个跟头才勉强狼狈地躲过，后背撞到了吧台上。
我攀着吧台站起身，顺手抓过吧台上的迷你酒瓶和一些小食品，接二连三地对着它打过去，它的翅膀一挥，轻易拍落那些瓶瓶罐罐，我在它抬起翅膀的一瞬间从它的翅膀下钻了过去，往房间里跑——
这才意识到我刚才做了件多么蠢的事：我把沙发和茶几堆在路上，血蝙蝠不用跑，它是用飞的，那些绊脚石现在都成了为我准备的了。
它发出嘎嘎的怪笑声，在我的头上盘旋，我尖叫着，心里只想着这是大饭店啊，我拜托，发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都没人来查查房呢？
房门外终于传来了敲门声，好像有人在问：「一切还好吗？」
「不好，不好！救命……啊……唔唔……」
那怪物飞到了我的前方，我惊叫，它用一只爪子掐住我的脖子，把我钉到墙上，尖尖长长的指甲抓进我的血肉；另一只爪子把我的衣服扯到了肩膀下面，我拼命挣扎，它却是力大无穷，我绝望地看着它的尖利的獠牙对着我的脖子咬了下来。
我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一声巨响，我睁开眼，只见伽高的牙停在我的脖子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它懊恼地歪歪脖子，转过头看去，我也挣扎着从它的肩膀看过去，门整个倒了下来，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室内灯暗，走廊灯亮，逆光下我看到两个人影，身材都很高大。
伽高恶狠狠地看看他们，再看看我，喉咙里发出嘎嘎的尖叫，终于一头冲向玻璃窗，哗啦啦一声，窗户被撞破，那只血蝙蝠，啊不，是那只伽高就着月色飞走了。
死里逃生！
我的脑袋完全罢工，不知道自己的小命是不是真的捡回来了，只能浑身无力顺着墙滑坐到地上，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几乎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大口大口喘着气，伸手抹了把脸，不知道自己刚刚是不是做了场噩梦。
那两个人冲了进来，其中一个把手放到了我的肩膀上，叫：「小阳！」
我的身体在他的碰触的瞬间——哆嗦，狼狈地向右边退着爬开一步，把手挡到胸前做了个防范的动作，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两个人。
「嘘——」另一个说：「没事了，是我，是我们……小阳，是我们。我是周啊。他是雷……没事了，你安全了，嘘……」
「周？」我看着他，终于认出来，眼前的男人是我的房东。
周点点头，「嗯。」
我又看向另一个男人，「雷？」
「是，是我，小阳。」
「哦，周，雷，是你们，太好了……」我瘫软到雷的怀里。
那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我站了起来，我的腿是抖的，手是抖的，全身都是抖的。两人架着我，半扶半抱地把我弄了出去，门口开来一辆车，西门正坐在驾驶位上，我乖乖坐了进去，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昏睡过去。
睁开眼，吊花的天花板。是我自己的房间。
转身看，西门，雷，还有周都围在我的床前，我自己身上全是冷汗，好可怕的噩梦！难道是我做噩梦尖叫，把他们都叫醒了？
「我……我叫了？」我开口问他们，嗓子痛得要命，声音嘶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还记得昨天晚上跟同事去喝酒……后来遇到了大美人苏珊娜……我们一起去了她下榻的饭店……她，她，它，它……它是吸血蝙蝠！不对，是伽高！它要吸我的血！
西门转身出去，一会儿工夫端进来一杯水。我试着要起身，才发现不只喉咙，我的全身上下都酸痛得像刚跑过几万米马拉松一样，我喝了口水，吞咽的时候嗓子痛得让我想掐死自己。
靠着床头坐起来，脑子清醒了些，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切，是周救了我。还有雷。
去浴室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脖子上，紫得几乎发黑的瘀痕。
那一切都不是梦。
我回到床上，看着他们，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跟周交换了个眼色，西门似笑非笑地看看我们，拉着长声叹口气：「咳……谁让你笨，非跟他签约，如果是我，怎么会让你给人伤到？」
「什么……呃，意思？」我把那三个人一个个看，怎么我睡了一觉，醒过来就听不明白他们的话了呢？
没人回答，雷跟周又作出心有灵犀的样子相互交换了个眼神，西门不屑地撇撇嘴。
我一把抓住雷的手，「昨晚，你们怎么知道我有危险？」
「你往家里打电话，后来没有放好听筒，我们听到的。」
「真的吗？」我还是觉得奇怪了，怎么会那么巧？老天爷给我留了条活路吗？「那你们进门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看到什么？」
又交换了个眼色，这次是周开口：「好像有只鸟从房间里飞出去了。」
「鸟？」我一脸黑线，那只鸟儿差点吃了我！
「很大很大的鸟儿。」雷补充。
那么一切真的都不是梦。
雷帮我请了三天假，我在家里躺了一天就差不多恢复了。身体恢复了，脑子也清醒了。
周！
绝对有问题！
苏珊娜，啊不，那只血蝙蝠，啊不，那只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