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呼吸 by 曲水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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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呼吸 by 曲水老师-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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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李学右在电话里吵吵嚷嚷的,因为院办叫他负责交一份年度麻醉性镇痛药用量分析和DDDs排序,时间给了一个月,他打牌喝酒地把这茬给忘了二十多天,最后一个星期的时候终于想起来了,火急火燎地叫我全权负责。 
  我他妈看着那一堆数据就晕了,说凭什么让我写啊,还全权,你当院长是小孩子呢?李学右说就一个表,几千个字的评论,网上那么多现成的套话,你不知道抄啊。我说那也得我熟悉这一块啊,我读研究生才多久,没半年吧,你让我分析静脉注射的成瘾性?药物依赖与戒断机制?癌痛三阶梯止痛指导原则?李学右说你爱写不写,没带过你这么麻烦的学生,想当初我带白椴的时候,人家…… 
  我说你打住打住,我错了,我写,我写还不行么? 
  李学右乐了,说行,我那办公室钥匙你有,一屋子参考书你想拿多少拿多少,后天你得把稿子定了给我过目。 
  我恶狠狠地说没问题,哐当一声把电话给放下了。 
  盐酸布桂嗪片、阿片片、磷酸可待因片、硫酸吗啡缓释片……我磨磨唧唧地在电脑面前一点一点挤报告,边写边骂,心想老子当初吃多了报了麻醉学,这不给自个儿找虐么? 
  天寒地冻的,南方城市没暖气,开着空调又干燥,我抿了抿嘴唇,对着一堆用药信息想发飙。 
  “20急送!急性心肌梗塞!”外边的值班护士在走廊上喊了一嗓子,我一下子来劲了,关了文档从电脑面前跳了起来,扣上白褂子就往外走。 
  “病人信息?”我边走边问。 
  “65岁男,一小时前发作胸痛,现在意识丧失,尿失禁。”护士边跑边说。 
  “查瞳孔,颈动脉搏,心音!”我边说边挽起袖子做心脏按压。护士报告颈动脉搏动消失、心音无、ECG示室颤,我让机械护士气管插管机械通气,建立静脉通路,注射肾上腺素mg。 
  老人四肢抽动,瞳孔双侧等大。我心脏按压几分钟后行非同步电除颤,叫护士保持三分钟一次静注。 
  十多分钟后病人转为窦性心动过速,室性早搏,血压00/70mmHg,描ECG示广泛前壁心肌梗死。我满头大汗,叫护士去跟家属谈话,尿激酶静脉溶栓。 
  家属同意了,我吩咐护士动手要快。我按着病人前胸,心跳渐渐平稳。 
  抢救室里死一样安静,谁都不敢说话,我一动不动地盯着心电图看。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室颤发作!”护士惊叫。 
  我咬咬嘴唇,来不及抱怨了,稳稳神吩咐护士进行肾上腺素静脉注射:“胺碘酮静注,同时给以碳酸氢钠和甘露醇静点。” 
  “是。”护士马不停蹄地张罗去了。 
  家属就在外面哭,听得我一阵心烦意乱,我按住病人继续心脏按压;这种时候求神拜佛都没有用,一切靠医生。 
  “心……心跳恢复!”器械护士惊喜地叫了一声。 
  我用眼神示意她不要高兴得太早,可自己内心也是止不住的激动。又过了十多分钟,老人自主呼吸恢复,心跳趋于平稳。 
  护士激动得搓手。 
  “再观察。”我冷冷看她一眼。 
  “诶。”她虽然口头上应着,心都飞到外面去了,颠儿颠儿地跑出去叫家属:“抢救过来了!” 
  我擦擦汗,心说她太不淡定,但心里终归是高兴的。 
  可我还没高兴太久,走廊上又是一嗓子:“20!” 
  我头都晕了,心说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轮到我值班就什么都来了。我快步跑出去,护士急叫:“重型额颞顶颅脑损伤!” 
  我一闪神,看了看抢救推车上血糊糊的一团,知道我应付不了,吩咐护士:“叫肖雁平……或者钟垣,准备开颅。” 
  护士抬着脑袋问我:“到底叫哪一个?” 
  我火了:“哪个有空叫哪个!” 
  那小护士畏惧地瞄我一眼,急匆匆走了。 
  我转身进去准备洗手,我知道我这几年脾气长得厉害,刚刚一定又是把那小护士给吓着了。可这人命关天的事儿,我能不急么。 
  “双侧瞳孔散大有两小时。”另一个护士期期艾艾地凑上来报告,“头颅CT提示一侧额颞顶严重脑挫裂伤、脑肿胀、硬膜下血肿……夏医生,您,您看……” 
  “去布手术野啊!你没开过颅?!”我冲她吼。 
  “可是……您刚刚不是叫肖医生他们来……”那小护士极委屈地辩解了一声。 
  “我先切开。”我心里告诉自己淡定淡定,别没事儿就发火,“标准大骨瓣开颅,争取一点时间。” 
  “诶!”小护士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我的研究生专业是麻醉,现在只是在急诊科轮转。开颅不是我本行,现在的我也没资格主刀。但本科的时候这岔我没少练过,肖雁平想把我收过去当徒弟是全学院都知道的;只是简单的切开为后面的主刀争取时间,我对自己有信心。 
  护士帮我布好了手术野,麻醉师全麻上完半分钟,我持弓握刀,在病人颧弓上缘耳屏前一厘米的地方下刀,尽量保留颞浅动脉主干,绕耳廓经颞底向上绕顶结节后,然后向前至额部中线发际内。 
  我下刀很安静,没有犹豫;换了把刀,逐层切开,皮肌瓣翻向下。 
  “可以了,我来。”钟垣的声音突然在我耳畔响起,不知他什么时候进来了,洗好手站在我旁边。我看他一眼,“非常漂亮。”他看了看刀口,称赞我。 
  我面无表情,把手术刀扔在一边的弯盘里,转身离开。 
  “回来!”钟垣对着我吼了一声,声音缓了缓,“留下来给我做一助。” 
  “肖雁平马上就来了。”我狡辩道。 
  “这人命关天的你跟我耍什么脾气,过来。”钟垣命令道,“准备颅底打孔。” 
  我看了看手术台上的病人,还是走了过去,斜瞄了钟垣一眼,伸手去拿电钻。 
  这时候急救室的门又开了,肖雁平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手已经洗好了,看着我们两:“已经开了?” 
  “刚切开。”钟垣冲他点了点头,“你的心肝宝贝切的,过来看看这刀口。” 
  肖雁平眼神儿都发亮了,一个箭步扑上来,只瞄了一眼就惊叫:“哎呀呀小夏!你说你怎么不读外科?怎么不读外科?!现在转吧,现在转还来得及!只要你点个头!” 
  我没理他,肖雁平痛心疾首了一阵,问钟垣:“现在是开孔?” 
  “嗯。”钟垣点点头,“你来了正好做一助。” 
  我跟得了特赦似的抬脚就往外走。 
  “回来!给我做二助!”肖雁平不甘心地冲我吼了一句。 
   
  手术在凌晨结束,手术成功,病人送进ICU。我累极了,趴在医师休息室沙发上一动不动。 
  “你应该读外科。”钟垣冷不丁地走进来,坐在我旁边,“你在麻醉科会被埋没,你的天赋在手术刀上。” 
  我抬抬眼,不想理他。 
  “我知道你读麻醉是为了白椴,但你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钟垣慢慢对我说,“你看你在急诊科,科室主任根本就是在拿你当外科医生用。” 
  “你烦不烦?我值一晚上班了,能不能让我睡一会儿?”我吼他。 
  “……他就要回来了,你有什么打算?”他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口问我。 
  “我没打算。”我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回来那天你值班?”他问我。 
  “嗯。” 
  “要不要我跟你换?” 
  “谁跟你换。” 
  钟垣慢慢开口:“你们当初那几个……你,张源,郭一臣,现在只剩下你了,要是你再不去接接他……” 
  “谁跟你说郭一臣死了?!”我火了,“谁跟你说的?” 
  “好吧。”他讪讪地停了停,“郭一臣一直失踪,张源……” 
  “张源是烈士。” 
  “烈士不烈士又不是你说了算,这多严肃的一个事儿。” 
  我斜望他一眼,终于还是什么多没说,我们俩分别沉默了一会儿。 
  “他要是真挂念我,这几年就该打个电话给我。”我冷不丁地开口。 
  “……他也有他的苦衷。”钟垣看了看窗外。 
  我焦躁地在沙发上磨蹭了一阵,开口赶他:“行行你出去,上肖雁平那儿去,别在我这儿堆着,烦。” 
  钟垣叹了叹气,只得起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你妈的忌日快到了。” 
  “我知道!”我不耐烦地看他,“我记得比你清楚。” 
  “什么时候也去看看你爸吧,他……” 
  “滚!”我扔靠垫了。 
  我在沙发上怏怏地趴了一会儿,睡着了。 
  白椴回国那天是个大晴天,阳光金灿灿跟不要钱似的。我依然在急诊科值班,那天上午急诊室依然是一锅粥,大清早就有一个服毒自杀的,接着就是坠楼联合伤,中午是急进性高血压,饭都还没吃消停又来了帮打架的。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稍微闲了点儿,李学右又打电话来安排任务了,我跟他顶了几句,大家都很不愉快;李学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我痛陈白椴研究生时代的乖巧伶俐,听得我太阳 |穴一跳一跳的,说行了行了你他妈别每次都来这一招。李学右一听我这话马上就不闹了,说那你写还是不写?我说写写写! 
  打开邮箱收了标题,才发现李学右叫我写的那篇是《硬膜外…腰椎联合麻醉的临床分析》。我闪了个神,心说有没有这么巧,怎么偏偏是白椴回来的这天让我写这个。 
  下午急诊室又来了个阑尾病人,我转手扔到肖雁平那儿安排手术去了,自己傻愣愣地盯着那个硬膜外…腰椎联合麻醉死看,越看心里越毛。 
  三四年不见的人了,说不想那是骗自己。 
  最后我打了个电话给钟垣,说你他妈快点儿来急诊室,老子要翘班了。 
  钟垣还在麻将桌上,依依不舍地问你要干什么? 
  我说不干什么,接人。 
  钟垣迷糊糊地问接谁……话没说完电话就被我掐了。 
  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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