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守+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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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守+番外-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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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中要害,他救不了自己,侍卫们,也来不及了。冷汗刹那刷湿了里衣。
  但他毕竟不是别人,他毕竟是无数生死关头活过来的人。
  顷刻之间他已做出决定。他将身子一沈,让第一箭洞穿左侧锁骨。很痛,其痛彻骨。再将身子一沈,让第二箭洞穿右侧肩头,像是一道冰水注进了肉里,随即是火辣辣的灼痛,痛得他全身发软,几乎要从马上跌下去。第三箭便能躲开了,只要将身子再一沈,俯首低面便行了。俯首的刹那他突然顿悟,古越裳并不是要杀他,而是要他一箭箭放低身段,俯首低面。与其说是报复,不如说是拿这三箭羞侮他。
  凭你也敢羞辱我!
  突然间怒火攻心,恨不可抑,端王愤然昂首。便在此时,那一箭已到喉间。夜空里传来一声轻叹,一道银光迅疾闪过,拨得长箭偏了方向,遥遥落入江中。那人如此了解他,知道他能想到避开三箭的方法,也知道他不肯受那第三枝箭的摆布。这世上,知他如此深的人没有第二个!
  端王一怔间,失声叫起来:“苏卓泠!是你!我知道是你!你出来!”然而黑暗中没一点声音,任凭他怎么叫怎么转颈搜寻也发现不了一点儿活人的踪影。端王身上插着两枝箭,从马上跳下来,对着四面大方失控地叫起来:“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见我!?你若不见我,又何必来!?”
  寒风猎猎,冰水滔滔,无人应答。
  遥远的黑暗中站着一个人,狭长的凤目中闪过一丝冰冷笑意,转身,头也不回地融入了黑暗中。

 

结局
  
  卫河源自卫辉,流入故城境,经县东,过沧州,又往东北至直沽入海。
  这一日太阳和暖,站在船头东望,只见天蓝海碧,白云如雪,波上白浪如银。一艘船横在水上,挡住了古越裳的船。一名灰衣男子候立船头,面色沈静如水。古越裳心底叹息一声,一掀帘子出来。
  灰衣男子捧出一物,淡淡道:“仆奉少夫人之命,恭送姑爷出海。”
  古越裳看得真切,竟是当日送给锦瑟的“长相守”玉佩,心里虽有几分别扭,却还是伸手接了。他一向伶牙俐齿,此时面对梅家的人,却无话可说。
  灰衣男子道:“这是少夫人动用了京中的细作,从端王府中所得。”
  古越裳道:“劳梅小姐费心了。”
  灰衣男子道:“有一件事,少夫人本不让仆说,但此时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两年前的所有一切皆非少夫人所……”
  古越裳淡淡道:“我知道。”
  灰衣男子一愣,明白了古越裳的平静,随即黯然。
  锦瑟失踪後,古越裳遍寻不得,与老爷子绝裂,离开吴兴後不久,突兀地传出老爷子遇刺身亡的消息。古越裳初时以为是老爷子骗他回去的把戏,回去一探,几乎以为眼前的白色挽幛是场噩梦。老太太思孙成疾,哭瞎了双眼,握著古越裳的手告诉古越裳,弄丢了锦瑟,是老爷子的一块大心病,老爷子死得不瞑目。古越裳怔守灵堂,欲哭无泪。便在那时,突然之间一切的矛头都对准了漕帮,端王势力对漕帮展开围剿,玉林党人也出现在江南,风聚云涌之际,古越裳却做出了惊人意料的决定:解散漕帮。端王张网聚势下手要打,发现失了目标,玉林党人热心拉拢,本以为要得一大批支援,却只得到古越裳一句话:“数万人的性命安危,古越裳不能一手断送。古越裳一个人的性命武功,你们只管拿去用──我的条件只有一个:希望你们替我找一个人。”从此,这世上再无古越裳,而只剩一名在暗夜出动拘魂夺魄的刽子手。
  一场场血腥的刺杀後,古越裳一步步赢得信任,却也终於挖出了真相:带走锦瑟的果然是梅宛的父亲。那日老爷子将锦瑟安置在城南,不久锦瑟便被梅宛父亲安排的人带走,交当地一个龟公送走安置,被那龟公熟识的一名做布帛生意的员外看到,贪恋锦瑟美色,重金买走。古越裳找到那名员外家时,那人已死,却也终於给他查到锦瑟落入江水中的消息。然而江水滔滔,小锦在哪里?若他活著,怎会不回来见他?他既然不曾回来,难道……希望藏在黑暗中,像被浓浓的黑暗包裹著的星光,遥远得不可期待,却又总忍不住想,也许某天,也许某天,也许某天……小锦他会回来吧!一定会回来吧!他心善,人又傻,不是说傻人有傻福的吗?小木头哪里那麽容易死?上次被老爷子打得皮开肉绽,在床上躺了几个月不是也爬起来了吗?後来不是也笑笑跳跳的吗?他……会回来吧!
  於是扯平了,他再也不欠梅家什麽,对梅宛的一丝欠疚也消散得一丝不剩。後来,梅宛的父亲被刺杀,便再也没有人能阻挠他的寻人之路,他一步步控制玉林党人的势力,终於组织出一张搜寻之网。而在这张网之外,解散的漕帮中一批忠心部属也在帮他寻找著。这两张网,一明一暗,寻遍江南每一个村落,却仍是一无所获,世事弄人,在京师,刺杀端王的行动中,他竟然与锦瑟重逢。
  家破人亡,两年来心如枯槁──这一切的一切,即使与梅宛无关,又如何原谅?即使原谅,古越裳与锦瑟历经劫难重逢,又岂容梅宛插足?
  所以,梅宛说,不用解释什麽了。
  反正都一样,已无说的必要。
  古越裳淡淡一笑,跳回船上,道:“转告梅小姐,自此一别,後会无期,望自珍重。”灰衣男子恭身行了一礼。
  古越裳扬舟东去。
  到了直沽,古越裳购了几艘华丽舒适的大船,雇了水手、仆妇、厨子、裁缝一大干人,又购置了绸缎、瓷器、香料、花种、菜种……总之一切能想到的东西都添置了个齐全。临出海那天,两名头遮斗笠的黑衣男子风尘仆仆赶到港口。古越裳在船里早就看见了,笑著迎出来。
  一张小桌,摆开酒菜。
  男子掀开斗笠,露出一张邪魅勾魂的眼睛,笑道:“幸好幸好,给我赶上了。看你这架势,要开岛建国还是怎的?”
  古越裳笑道:“看你眼光灼灼,豔羡无比,似是恨得要跟了我去。不如,你就带了金燕子跟我走?”
  胡彦之思索半晌,转头问旁边俊美的少年:“你说好不好呢?我们就抛下这一切,也做快乐的神仙去?”

 

金燕子垂下睫毛,淡淡道:“公子放得下?”
  胡彦之哈哈大笑,满腹心事满眼惘然地满饮了三大碗酒,起身道:“罢了罢了。”转身,如一只大鸟纵起,落在岸边,扬声笑道:“今日一别,最好永生不要再见。见到我的人,通常都没什麽好运气,你见到我,运气尤其会被带差。”
  古越裳微笑不语,略一揖手,水手们升起满帆,操动船桨,那船便张起满帆,乘风破浪而去。
  古越裳走回船舱。
  这是最大的一艘船,船底装满了东西,舱室有两层,底下一层给仆役们住,顶上一层的天字一号舱整日关闭著舱门。古越裳上了楼,推门进去,戚先生恰好把完脉,笑著站起来,“恭喜公子,脉象越来越平稳了,早则今日,晚则明日恐怕就要醒了。”
  古越裳微微一笑,眼光便溜到了锦瑟的手上。
  “手指愈合得也不错,休养一个月就能长好了。”戚先生道,“可惜戚某医术不精,恐怕会留下一条伤痕。”
  古越裳扑哧一声笑了,“您这话给天下的大夫们听了,十万大夫要自杀九千九,剩下一百是没廉耻的。”
  戚先生哈哈大笑,“适当的谦虚才显出本医者的虚怀若谷啊。”
  古越裳笑著在床边坐下。戚先生识趣地寒喧了两句立刻告辞,舱中便只剩古越裳和床上的病人了。
  “你这小厮越来越坏了,两年没见,一见面就睡得像小猪。”古越裳指责著,翻身上床,贴著昏昏而睡的人躺下,“这床这麽大,你一个人睡不嫌空旷吗?我陪一陪你,你喜欢不喜欢?不喜欢?呸,讨打!喜欢?这才乖嘛。”
  古越裳枕著自己一根手臂,凝视沈睡的清秀面孔,“我有一件为难事,不知道要怎样好。你说──我是把你叫醒了好呢?还是让你再睡两天呢?不叫醒你吧,怕你不知道我回来了,怕你做噩梦,你胆子小,可别在梦里吓破了胆。可是叫醒你,又怕你手指头疼……”清澈的眼中突然浮起一抹沈痛,他伏下身去,把头挨著锦瑟的头凑在一处,闭上眼睛,低声道:“我们这麽火急火燎地逃出来,可真是狼狈啊,像吓破了胆的兔子。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怪我,外面很危险,虎狼横行,我们这样的良民还是找个有花有水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
  闲躺著,许多的事掠上心头,甚至小时候的一些原本忘掉的事也突然想起来了。
  那画面突然清晰得如在眼前:少年时,一个秋天,正打算出去骑马,看到院子里站著许多候选的书僮。一群孩子团团地朝著他跪下去,齐声说“少爷好”,只有一个孩子木头一样站著,看到别人都跪了下去,才慢吞吞地也跪下去。别的孩子都盯著他的脸看,唯独那块小木头,用黑黑的湿润的眼睛盯著他的皮靴看。那双眼睛是那麽的温柔安静,以致於他突然怀疑那双眼睛里藏著一片辽阔神秘的平静的湖。於是,他懒洋洋说著闲话,驱马到那小木头旁边,用马鞭抬起那块小木头的脸──那一刹那,他看到的不是宁静的湖,而是湖上笼罩著的缅邈哀愁的迷雾。他不由说:“从今儿起改了,叫锦瑟吧。”
  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有幸,未成遗珠之恨。
  有幸,未成绵绵之恨。
  有幸,此情未成追忆。
  有幸,此情未成惘然。
  有幸,他还能把这个名字改回去。小石头多好,又坚硬又结实,长命百岁,健康安乐。从今儿起,你还是叫小石头儿吧。只不过这块小石头儿是金钢石,是宝珠,是翡翠,是玛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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