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钟 by 苏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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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钟 by 苏芸-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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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陷入神秘的沉默里,两个人谁也不看谁,对执拗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个角落。陈扬的卧室里有一盆兰花,这会开败了,半腐烂的花瓣泛着病恹恹的黄,沈默想,自己也很像那些半枯萎的植物。艺人就像花,年轻当红的时候鲜艳灿烂,一旦过气就开始枯萎腐烂,再后来,就落进泥里,变成尘埃。 
年轻的时候他很少想以后,现在他也不愿意想,却不得不想。他还能支持两三年,或者更久一点,但他终究永远是个会过气的明星,要开始降下身段去接些没人肯接的工作——但那之后呢?当他不能再靠演戏和唱歌吃饭的时候,他怎么办? 
钱并不是问题,他骨子里是节俭的人,只需三五年他就能赚到足够生活一辈子的钱。但他不能再无所事事的待在家里,那四年的蜗居生活已经快把他逼疯了。他会做那个梦,不是没有缘由的——他明确的知道他得给未来找个出路,但那条出路在哪里,他也完全一无所知。 

“沈默,”陈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你相信有鬼?” 
“不信的,刚才就是一下懵住了。” 
陈扬再次拿起烟盒,抽出一枝烟点燃,“那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陈扬吸一口烟,探起身子张望了一下,沈默知道他在找打火机,跳下床赤着脚走到窗边,把窗台上的打火机拿给他。 
陈扬弹了弹烟灰,开始讲他的故事,“我小时候,身边一直有一只鬼。我知道它的存在,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来,所以我不愿意去想它,想尽办法躲着它。这种提心掉胆的日子过了很久,后来我不愿意躲了。我对那只鬼说,你出来吧。我做好了所有准备,决定无论再恐怖也要面对它,结果,那只鬼消失了。” 
沈默听得云里雾里,那枝烟在陈扬的手指里变成一截烟灰,他的表情凝重,声音暗哑,但沈默听不懂他一语双关的意思,只能态度不明地沉默着。 
陈扬把那截烟仔细地碾灭,侧头看了看床头的钟,“五点了,你该走了。 
来接沈默的是阿铭,这个人如影子一般跟随着陈扬,沈默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一句多余的话,甚至露出一个多余的神色。尽管是在早上五点被人叫起来,他也依然清醒地开着车,神色专注而木然。 
但或许是沈默的错觉,阿铭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从后视镜里端详这自己,于是他几次试图和阿铭聊天,想冲淡那种紧绷的压抑感,可阿铭总是回答一两个字,就继续一语不发地直盯着道路前方。 
沈默的局促不安一直持续到活动现场,他刚一下车就被心急火燎的化妆师一把拖去化妆,进化妆室前沈默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车还停在原地,阿铭透过半开的车窗,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表情说不上是厌恶或好感,只是非常客观地打量着。 
两个人的目光一接触,阿铭立刻转过脸去,银色的大奔轻响几声,箭一样向远处射去,只剩下几缕烟尘悠悠飘扬。 
沈默还没回过身来,化妆师就关上了化妆室的门,一陀|乳液被拍到他脸上,沈默在化妆师“休息不好肤色暗沉”之类的唠叨里,抖擞起精神开始应付一天的车轮大战。 
一场代言,一场歌友会,结束的时候沈默已经累的抽筋,洗了澡一头倒在床上,恶狠狠地闭上眼睛。 
明明眼睛是酸涩的、身体也疲乏,但他无论如何就是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比的烦躁。无论怎么睡他都觉得不舒服,在床单上翻滚了一个小时,他干脆没了睡意。 
手机提示有短信,他打开灯,是卢剑发了个黄|色笑话给他。他按下播出键,没过一会那边就接通了。 
卢剑那边很吵,似乎是很多人在一起喝酒聊天,“我们这边有美女,来不来?” 
卢剑和沈默都对美女没有太大的兴趣,然而在外人面前他们总得适当的掩饰一下,沈默提高声音说:“你那边太吵了!” 
卢剑哦了一声,过了几秒钟,周围明显的安静了下来。 
“我到走廊里了。你真不过来?我们在后海呢。” 
“不怕让人认出来?” 
“认出来最好,我现在正缺绯闻炒呢。”卢剑报出几个名字,都是正在蹿红的新人偶像,“和哪个被拍到,都够炒一回的了。” 
“我今天不去了,心烦。” 
“怎么了?” 
“昨天晚上呗,鬼压床。鬼压床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被压了好啊。你没听台湾那边的说法啊?见鬼必火。你专辑要大卖了。” 
“少扯淡。”沈默有点无力,佩服起卢剑的盲目乐观来。 
“没乱说啊。。。诶,我不跟你说了,里面叫我。” 
电话啪地挂断,沈默茫然了几秒,心里更加烦躁。他呆坐了一会,又拿起电话拨了李梦昕的手机。 
李梦昕正在拍夜景戏,沈默知道她公主病耍大牌,拍五分钟总要休息十分钟,工作的时候给她打电话正合她的意。果然想了几声那边就欢欢乐乐地接起来:“沈默~” 
“干嘛呢?” 
“拍戏啊。烦死了,拍了十二条都不过,姑奶奶要罢工。” 
“你不耍脾气早就过了。” 
“去死,你也不向着我。刚才卢剑那死人发短信来起我,今天他约了一帮人去后海堕落去了。诶,听说你被鬼压床了?” 
“啊,”沈默惊诧与卢剑对传播八卦的热爱,祈祷着这事不要传到娱记耳朵里去,“是有这么回事。” 
“沈默。。。。”李梦昕突然悲戚起来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你一定要去庙里拜拜啊,咒怨里迦椰子就是那么蹲在人床头的,还从被子里爬出来,还把人往壁炉里拖——” 
“停,”沈默背后竖起一片寒毛,“你别吓唬我。” 
“不是吓唬你,真的啦。”李梦昕挺顿了一下,突然又兴奋起来,“诶你睁眼睛了没?” 
“没有,睁不开。” 
“睁不开就对了,”但听声音也才得到李梦昕的神采飞扬,“我跟你讲,被鬼压床就是睁不开眼睛的,有些人拼死睁开了就会看到——” 
“李梦昕!”沈默及时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挂了,你去工作吧。” 
“但是我在休——” 
“你再耍大牌小心被雪藏。” 
那边委委屈屈地挂了电话,沈默仿佛看得见她娇蛮地撅嘴模样,他把电话扔到床脚去,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原本觉得没有什么,但这时他突然庆幸起昨天在他身边的是陈扬,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关切或者好意,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可以给他,然而能理所当然地使人感到镇定心安,这便是陈扬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他晃晃头,放弃了睡觉的想法,爬到钢琴前面继续磨他的旷世巨作。 

四首歌终于还是写了出来,沈默从网上搜了几首儿歌,改了几个音符当做主旋律,其他的都是东拼一句西凑一句,虽然不算抄袭但也和抄袭差不多。送DEMO给Fred那天,沈默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然而Fred皱着眉听了两遍,居然大手一挥全数通过。 
沈默顿时有种被耍的感觉,打电话给卢剑声讨Fred,卢剑轻描淡写地安慰他:“乐句早给人用得差不多了,现在写歌的不少都是排列组合,我们那期有个小子,连国歌都抄了,你这是小CASE。” 
卢剑说得满不在乎,沈默却骤然生出一种“世界不真实”的感觉来——并没有特别无奈或愤怒,只是觉得挫败和无所适从。他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快十年,自己为练达通透,然而有些事他竟然还不如卢剑这样的新人看得透彻,他向来以自己的敏锐世故为资本,然而对于自己要应对的这个娱乐圈,他却第一次生出一丝微妙的恐惧。 
这四年里,发生了太多他尚未意识到的转变,他只怕在等他摸清新的游戏规则之前,已经在暗礁上撞得粉身碎骨。 

Fred的动作一向很快,不到三天沈默就被催进棚录歌。沈默的声线很好,干净动听,唯一的缺陷就是稍有些单薄,高音脆弱的摇摇晃晃。偏偏这次的歌里,高音非常多,沈默唱的咬牙切齿,几乎呕血。 
一周录下来,沈默整个人瘦了一圈,Fred一边安排人去做后期,一边紧锣密鼓地安排沈默拍MV。几支慢歌MV基本都无问题,沈默在丽江、苏州、上海分别和不同的女主角合作,拍得煽情又唯美。但工作一旦太顺很快就会遇到死结——舞曲的MV碰到了沈默的死|穴。 
既然是舞曲的MV就不可能不跳舞,沈默是运动员,灵活柔韧都没问题,动作也到位有力,然而他跳舞是那种硬邦邦的感觉也只能让人觉得他是个运动员。Fred守着一班人马对着沈默拍了三天毫无进展,在所有人累得人仰马翻之后,终于停拍送沈默去强化舞蹈。 

于是沈默从录音棚的地狱爬出,又跌进了舞蹈室的地狱。沈默跳的不得法,练习又过分刻苦,很快两只脚都浮肿起来,他用纱布缠着继续练习,晚上回家的时候拆开纱布,两只脚又肿又白,活像死尸。 
就算这样他也咬着牙没提出休息,坚持了一周,可等到陈扬再度来京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向Fred提出请假。 
Fred向来不给明星面子,非但拒绝,还用一通指桑骂槐的话给了沈默很大一个难堪。沈默忍了半天,一语不发地把鞋子脱下来,给Fred看他死肉一样的脚和浮肿的腿。这几天沈默脚上的水泡磨破了,四处溃破加上几个血淋淋的伤口,效果恐怖得足够去拍僵尸片。 
Fred先是被恶心的退了一步,无语了半天之后,批准沈默休息两天。 
沈默去见陈扬的时候,肿胀的脚勉强被塞进大号运动鞋里,脸色苍白步履蹒跚。 
沈默的脸轮廓很好,五官清秀精致,但脸的形状意外的有男人味。这会他瘦了快十斤,下巴尖的可以扎死人,颧骨突出,眼睛凹陷,顶着青白的脸色一路飘进来,活象是旧体小说里的孤魂野鬼。 
陈扬的明显是吓了一跳的,不管怎么样,能让陈扬露出吃惊的神色,沈默倒生出了三分莫名其妙的自豪感。他赶在陈扬发问前,故做轻松地笑了笑,“最近工作有点紧。” 
陈扬皱了皱眉,很快恢复了平常的神色。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沈默跑到浴室去用冷水冲了冲脚,他穿好袜子出来的时候,陈扬刚好放下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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