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钟 by 苏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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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钟 by 苏芸-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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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三天後广告终於拍完,那个不会拍戏的小姑娘中途到底还是被骂哭了一次,沈默安慰了半天,等她止住哭再开机的时候,居然一条就通过了。 
 回去时几个人在机场买了不少颇有民族风情的小物件,唯有沈默逛了逛,到底什麽都没买。临上飞机的时候,那个女主角突然跑过来,递给他一串东西,“送给你。” 
 那是一尊小小的象牙雕像,沈默看著它,无端的觉得有些眼熟,然後他想起来,在关远家的茶几上也摆著这麽一个。 
“谢谢。”他对女孩子笑笑,象牙在掌心的感觉很温润,像情人的肌肤,“很漂亮。” 
 女孩子红著脸登机了,沈默站在她身後,又看了看那个象牙雕塑,低头拿出了手机。 
 他给关远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今晚回北京,然後他也登机了,那个象牙雕塑一直攥在他手里,硌得他微微发疼。 
 空姐提醒乘客关闭电子产品,沈默拿出手机,稍微出了一下神──陈扬仍然没有联络他。 
 他按了关机键,小小的屏幕瞬间黑了下去。飞机鸣响几声,飞速地滑行起来,然後骤然飞上天空。当巨大的机翼终於划破云层的时候,沈默疲惫地闭上眼睛,心里满满的都是烦乱倦怠。 

 到达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沈默一落地就打开手机,一条短信叮咚跳了出来,来自关远。 
“我来接你。” 
 沈默拿了行李,到达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匆匆忙忙地走出机场,没废什麽力气就找到了关远的本田。车的主人靠在车旁站著,夜风很凉,他却穿得很少,沈默做过去,看到他的鼻尖被冻成微微的红色。 
“怎麽不去车里等?” 
 关远结果他的行李,“我怕你看不到。” 
 行李被扔到後座上,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沈默把头靠在座椅上,出神地望著关远的侧脸,硬朗的轮廓在夜色中仿佛一尊古老的希腊雕塑。 
“送你回家?”关远发动车子,微微转过头来看他,两个人的脸相距很近,对视的一瞬间都微微怔了一下。沈默刷地坐直,心里觉得十分别扭──刚才那分明就是准备接吻的姿势。 
“今天不想回去。”沈默说完,又编了个理由,“空调坏了,太冷。” 
 车子缓缓开出机场,关远开的很慢,沿途的景色慢慢退去,在夜色中融化为一轴久远的画卷。两个人坐得很近,却都沈默著,昏暗的路灯发出温暖的光芒,那光线如温柔的手拭去岁月的棱角峥嵘。 
 灯光、夜色共同发挥了他们的魔力,在时间之河上扬起逆风的帆,一路把两个人向上游退去,时间如书页般向前翻动,光阴又戴上了温情脉脉的朦胧面纱,慢慢地沈默和关远都沈浸在过去的心境中,仿佛这四年来的分别和波折从未发生过,他们一起走在通往未知的道路上,彼此相爱著。 
 车轮旋转著,车子在通往过去的道路上一直回溯,沈默侧头看了看关远的脸,突然就感觉到回忆和现实冰冷的界限。只需要一眼,回忆的魔法就消失了。沈默在心里遗憾地叹一口气,继续转头过看著前方。 
  
 深夜的街道格外安静,突然出现的一群人就显得格外显眼。沈默在一片嘈杂里吃惊摇开车窗,车速不快,足够他看清路旁那一群正在厮打的人群。一个人正被围攻,满脸是血地被至少十个人殴打,沈默瞥见那些人手里的武器──木棍、球杆、烙铁…… 
 车灯扫过,殴打的人动作都稍微停滞了一瞬间,被围攻的人就趁著这个间隙逃了出来,沈默从没想过人能以那样的速度奔跑,简直像是在逃离死神的脚步。夜色里他看不见那人的长相,只能看见他一头一脸的血,他向车子奔跑过来,伸出左手做一个求助的手势── 
 沈默下意识也伸出手,想要帮他打开车门,然而他还没探出身子,车速却陡然上升,沈默被闪了一下,撞到了仪表板,他看著那个受伤的人迅速被抛在身後,头脑里仍然混沌一片。 
 车子离弦的箭一般飞驶了几分锺,关远才把车速降下来,仿佛送了一口气似的,轻微的叹息了一声。 
“关远,”沈默这时才恢复了愤怒和惊诧的能力,“你干什麽!” 
 关远转过头来看著他,眼神仿佛很惊愕似地,“是你想干什麽才对吧?” 
 两个人都被对方口气里的火药味震惊到了,车里的空气凝固似地压下来,沈默和关远惊愕地对视了三四秒,随机同时尴尬地转过头去。沈默掩饰似地咳嗽了一声,心里那种别扭的阻塞感却不能消除,他竭力让语气委婉一点,但问话的内容却怎麽都为玩不了。 
“关远……刚才那人搞不好会给打死。” 
“我知道,但是我们不能惹这个麻烦。” 
“你这是见死不救,”沈默的语气不自觉地激烈起来,他觉得自己正在逐步滑向失控,“关远,你──” 
“沈默你别这麽幼稚行不行?” 
 关远暴躁地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又再次陷入静默。沈默惊奇地望著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人竟感到如此的陌生和隔阂,两个人又再次陷入静默。甚至带著轻微的敌意,仿佛刚才的温情脉脉全部都不曾存在。 
“关远,”过了许久他开口,再难掩饰语气里的失望,“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面前的男人瞬间变了脸色,一对黑眼睛里熄灭了所有的火光,竟然呈现出一种灰败似地色彩。他停顿了一秒,像是受到一个打击似地微微後仰,然後他沈声说,“那是以前。”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沈默感到一种荒唐的不可置信,他知道关远变了,但他万万料想不到他竟然变得这麽彻底。车仍然缓缓地开著,沈默搭讪著打开了音响,一首老歌流淌出来,仿佛旧日的时光。 
 他们试著再度回到那画一样的意境里,但当连回忆的力量也消失时,什麽都不能为力了。 

天快亮的时候,关远把车子停下来,“再开下去,油要不够了。” 
 沈默低头看了看,果然油箱快要告罄,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稍微吃了一惊,“这是你家?” 
 关远笑著点点头,把车开进车库里去,“进去坐坐吧,这会也没地方加油了。” 
  
 关远的家还是沈默上次来时的样子,只是略微的有些凌乱,两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都有些无措,关远搭讪著问,“今天有工作麽?” 
“原本有的,但是场地有问题,所以休息。” 
“要休息麽?楼上有客房。” 
 沈默摇摇头,“我不困。” 
 他确实不困,他的神经像是浸在冰冷的水里,迟钝里又带著敏感的清醒,关远也完全没有困倦的样子,沈默抬头就能看见略带哀伤的眼神。 
 谈话又一次终止,沈默在沈默里打量著四周,在房间的一角发现了一只篮球,他走过去,拿起球拍了两下,砰砰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中震耳欲聋。 
“很久没打篮球了,”他有点怀念地说,“以前在体校的时候,每天都打。” 
 关远站起来,从他背後一只手接过篮球,然後就久久地保持著那样的姿势,仿佛是一个委婉的拥抱。 
“想去打麽?”关远的声音很轻,想清晨时稀薄的光线,“现在。” 
“现在能去哪里?”沈默笑了笑,“肯定要被人围观的。” 
“走吧。” 
 沈默转过身就看到关远的微笑,“去哪里?” 
“好地方。” 

 关远家附近有一个小学,周日是休息日,校舍里一片寂静。沈默和卢剑翻墙爬进了校园,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就著嫌矮的篮筐打起篮球来了。 
 沈默运著球,突然有些恍惚起来,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又一次从时光里露出泛黄的笑容来,他慢慢地回忆起许多他以为早就遗忘了的事情来。 
周遭的一切都散发出一股怀念的意味来──一排杨树在清晨的风里沙沙发出声响,天空高寒广漠,空中有鸽群飞过,鸽哨声掠过头顶,如同一首古老而温暖的童谣。 
 他高高地跳起来,将手里的球投降篮筐,那一瞬间风灌满了他的身体,他像一只风筝一样飞起来了,在风里舒展著身体,自由而快乐地遗忘了尘土飞扬的土地──然而下一秒他就落回了地上,一股钻心的疼让他低低地叫了一声。 
 球打著旋儿落尽篮筐,孤孤单单地弹跳出很远,关远看著沈默煞白的脸色,惊慌地问,“怎麽了?” 
“膝盖。”沈默疼的嗓子都沙哑了,关远看著沈默煞白的脸色,“旧伤犯了。” 
 让沈默退役的伤很多年都没有犯过了,这十年里他跳舞跑步都没觉得有什麽异样,然而一旦剧烈运动就立刻疼得让他站立不稳。关远扶著他走了几步,看到沈默额头上渗出来的汗,默默地在他面前蹲下了。 
“我背你回去。” 
 他身上仍然有多年前熟悉的味道,然而沈默却分辨得出其中细微的区别。他把脸埋在关远的背上,隐约能听见心跳的声音,沈默凝神听了一会,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遗憾之情来──他在为自己遗憾,也在为关远遗憾,他为他们之间的所有一切而感到深深的遗憾。 
 他们有过那麽多的曾经,然而这一切都已经崩塌。 


46 

  那以後,沈默再没有见到关远,他一直以工作繁忙为由在躲避关远,但实际上,沈默越来越不忙了。 
  工作又进一步的削减,一个好不容易到手的角色被公司临时换角,新唱片的销量不错,但下一张专辑的策划时间又被延後了……所有的工作都是些零碎的、不耗神的工作,沈默难得的作息规律起来,然而现在是他最不想清闲的时候,因为一旦闲下来,他就会开始胡思乱想。 
  他始终没见到卢剑,但是那个角色最後是卢剑接下来了,本来该是他的档期也变成了卢剑的新专辑制作期。沈默在公司中人缘不错,早就有各种各样的八卦倒垃圾似地倒在他耳朵里:比如卢剑傍上了某个公司高层,又比如常见不见人影的另一个老板突然插手公司事物了……说的人都是一副气愤和鄙视的样子,沈默却从他们眼神深处看到猎奇般的兴奋,还有幸灾乐祸的快意。 

  两周後阿铭终於来了一个电话,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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