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七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走吧，够他一戗了。”
二人向胡同外走去，刘小灵依旧不甘心，不时地回头观望，目光凶狠，大有回去抓人的意思。
“算了，打一顿就完了。”贾七一道。
“应该交给警察局。”刘小灵还是不死心。
贾七一微笑着解释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小偷小摸的事没多大罪过，半个月肯定就出来了，警察也罚不到什么钱。偷东西被抓住的成本是很低的，所以一般来说小偷是不会接受教训的，该偷还偷。咱们要是打他一个半死，治病就得让他花两千三千的。过后他一琢磨，偷东西被抓的成本太高了，不划算，没准就不偷了呢。”
刘小灵仰着脸想了半天：“我怎么都觉得你说的是歪理，可又不知道到底哪儿错了。”
“没错，经济社会就得用经济办法。成本核算能应用在所有领域，偷东西的问题同样适用。你知道为什么有些阿拉伯国家路不拾遗吗？他们对小偷的惩罚是剁手指头，多高的成本！一日为贼终身为贼，谁还敢偷啊！”贾七一心道，这种经济分析法是跟方路学的，没想到还挺管用。突然他想起个问题，一把揪住刘小灵问：“你怎么会事先等在那儿？”
刘小灵得意地说：“我一算路线就知道，这小子保证得从这个口出来。以前我在这一代上了六年学，一个外地贼还跑得了？”
“那你练过功夫？”贾七一想起刘小灵刚才那一脚，不得不有些胆寒。
“没看我板着墙呢，是他自己撞上来的。”刘小灵忽然嘿嘿笑起来：“这个贼挺笨的，赔了，肯定会赔不少钱。没准他以后真不干了。”
贾七一着急地拽了刘小灵一把：“走吧，咱们赶紧吃饭吧，我还真饿了。”
鸡的问题（1）
被打的滋味往往伴随着屈辱，所以经常挨揍的人精神大多萎靡。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人，多半是小时候被爸爸打得太频繁了。汉字就是有意思，爷爷一般是不打孙子的，这一点从字型上就能看出来，爷爷岁数大了，没火气了，所以下半身是下坠的。但爸爸就不一样了，年轻力壮，那东西永远是上翘的，所以打孩子的一般都是爸爸。
是啊，打人总能刺激荷尔蒙的分泌，伴之而来的是兴奋、欣喜、快感和过多的冲动。所
可打人这种事不能多干，更不能常干。刨除法律因素和失手被打的危险外，过于频繁地对别人施加暴力，人便经常处于亢奋中。荷尔蒙分泌过量，人逐渐就变态了，最后往往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牲口。
二人联手把匪徒暴打了一顿，高高兴兴地当了一回爸爸，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愉悦，连走路都轻快了不少。所以没走出几步，肯德基就出现在二人面前了，贾七一多少有些失落。
他望着夜空中寥落的星光，觉得有点儿对不住方路，便试探着说：“不知道方路到哪儿了，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太平洋上呢。”刘小灵忽然笑了起来：“你知道吗？方路最怕坐飞机了。飞机升空的时候，他也跟着升空，整个人都能从安全带里褪出来。飞机降落时，他的腿也跟着哆嗦，有几次吓得嘴唇都翻起来了。”
“那他还敢去美国？不怕人家劫持了他去撞大楼啊？”想起方路这小子能出国，贾七一心里酸溜溜的。
贾七一从来没跨出过国门，可按他的性格来说早就应该出去了。
其实几年前贾七一的确动过这个心思，也着实为自己能出国看看折腾了半个多月，但两件事打消了他出去看看的念头。
一件事是著名的9·11运动，贾七一觉得去美国太危险了，一不留神自己就被别人变成炸弹了。
另一个原因是，他曾经到大使馆去办过一回签证，一到现场就差点气昏过去。大使馆敞亮的大门不开，只开了边门，边门是卷帘门，只卷起了半米多高。来办签证的中国人得从下面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即使这样一群中国人还你争我抢呢。贾七一望了望大使馆门里的星条旗，狠不得一把火把它烧喽。
想到这儿，贾七一突然开心起来。方路没这个骨气，估计他是钻进去了，狗一样地钻了进去，到美国行骗去了，真解气！
骗子去了美国，就等于癞蛤蟆钻进了臭水沟，两全其美！可惜的是，中国骗子骗的大多还是中国人，没出息的货。
“他也佩？能把美国人的大楼撞塌的人，绝对是特殊材料做成的。”刘小灵鼻子里连哼了好几声，很是不屑。“方路就是一门心思想挣大钱，他这种人野心勃勃，早知道他这样当时就不应该嫁给他。”
“那你为什么跟他结婚？”此言一出口，贾七一顿时懊丧不已，人家跟方路结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管得着吗？此刻他觉得自己跟街头巷尾嚼舌头的老太太差不多，真是讨厌到家了。
“我们就是在飞机上认识的，那时候我觉得这个人很可怜，需要帮助。”刘小灵道。
贾七一禁不住哈哈笑起来：“需要帮助的人多了，全体非洲人都需要帮助，但不至于得嫁给他们吧？”
刘小灵却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点着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连飞机都不敢坐的人却是个十足的大男子主义，在他眼里女人就应该裹小脚，就应该围着锅台转，为这事我们俩没少打架。算了，不提这事！”
贾七一再次大吃一惊，方路真应该和贾六六好好谈谈。
前两年贾六六就是这么想的，他甚至认为女人是社会风气堕落的根源。原因是女人走出家门，进入了她们不应该进入的行业，打乱了原有的秩序，造成了中国人道德水准和诚信水平的急速下滑。
比如说商业运营吧，以前男人买东西是不讲价的，所以老字号的产品大多货真价实，人家犯不着骗你。可女人们却偏偏以砍价为己任，往往是拦腰一刀，最后她们逼的商业经营者满天要谎儿，胡说八道。没办法，人家不多要点儿是非陪死不可的。
鸡的问题（2）
贾七一叹息一声，看来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并不在少数，但他没敢提哥哥的事，万一刘小灵把自己与贾六六、方路之辈看成一丘之貉就坏了。
肯德基到了，贾七一让刘小灵走在前面。说实话他不是在推崇女士优先，是怕露怯。别看美国垃圾食品已经在北京折腾十几年了，但贾七一只吃过一次麦当劳，可吃一次就够了，这种东西是给美国装卸工吃的，与美味根本不沾边儿，更是对不起那不菲的价钱。贾七一不
刘小灵对肯德基的经营套路非常熟悉，她点了一大堆吃的，全是带赠品的。最后她突然不好意思地说：“真对不起，这地方没酒。”
贾七一赶紧告诉她，自己一点儿酒瘾都没有，喝不喝无所谓，平时喝点儿纯粹是为了装样子。
刘小灵听说他不喝酒很高兴，要去端菜。贾七一的脸色竟阴沉下来，顾客是花钱来吃饭的大爷，却还要自己去端菜，难道美国人的饭馆的服务意识还不如八十年代的中国国营饭庄吗？不，是美国人的架子太大了，根本不拿中国人当人，真是可恶！
刘小灵似乎明白他的心思，死活按下他，自己跑到柜台前去等菜了。
贾七一无事可干，便四下观望起来，这地方绝对不是成年人应该来的，到处都是哭叫乱跑的孩子，角落里还有个游乐场，真闹心！
突然他被高悬在收款台上方的一副广告招贴画吸引了，画面是一只硕大的漂亮鸡腿，和一条舌头，不知道是人的还是狗的。广告的文字全是英文的，那几个变形的单词是：“We do chicken right！”
贾七一大感奇怪，他前后学了十来年的英文，却搞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当然画面上的所有单词他都认识，但翻译成汉语就过于怪异了。贾七一连续转换了几种译法，都觉得不大可能。
此时刘小灵端着个大盘子回来了，盘子上全是公鸡、母鸡的残骸，凄惨地被夹在面包里、菜叶子里和纸盒里，摆成了美妙的图案。
贾七一指着广告画，问刘小灵道：“你看看，那句广告词是什么意思！”
刘小灵随便看了几眼，不经意地说道：“我们就是做鸡的！啊——不对不对不对！太不象话了。我们——做鸡——是对的！”
“难道做鸡还是对的？”贾七一双手抱住了脸，使劲把嘴里那口气咽了下去。他歪着鼻子道：“应该这么翻译，我们做鸡很正点！”
刘小灵瞪了他一眼，又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拍着桌子道：“我们一定要把鸡打成右派！”
“对，没错！接下来就要给中国所有的鸡来一回文化大革命了，斗倒打倒再踏上亿万只脚。你可不知道，现在的鸡真是太猖獗了。前几天我去大兴办事，在一个小区门口聚集了一百多名鸡，死活全要上我们的车，保安还想帮着她们开门呢。”贾七一笑道。
“你就让她们上去啦？”刘小灵眯着眼睛问。
“没有，我说我是派出所的。结果你猜怎么着，那群鸡都进化成飞机了，转眼就跑光了，那叫快！”
刘小灵哼了一声，懒得搭理贾七一，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广告词上：“我们有做鸡的权力！也不对，我们行使了鸡的权力！更不对了。要不是这样，只有我们才可以做鸡？”
贾七一忽然灵机一动，笑道：“咱们的思路都偏了，前后顺序掉转一下。应该是：向右看，有鸡！”
说完贾七一和刘小灵下意识地同时向右看了一眼，却见两个北京傻丫头正举着两条鸡腿猛啃呢。
刘小灵忽然恼怒起来，她猛地一拍桌子，高声叫道：“服务员，服务员！”
全餐厅的人都投来诧异的目光，刘小灵却旁若无人，扯着嗓子连叫了好几声。
裹着红围裙的服务员灯笼一样地飘了过来，伏在刘小灵耳边，小声道：“小姐，Can I help you？”
“说中国话，什么毛病？”贾七一气得直瞪眼。
“你们两位需要帮助吗？”服务员立刻就改嘴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