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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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01期-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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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兔繁殖很快,一月一窝崽,原来圈养的一百多只不到一年就繁殖成三四千只。马甲听说南方城市一只野兔卖到一百四十来元一只,在野兔将要出栏的那些天,马甲盘算着就要刨掉穷根摘富果啦,心里比灌了蜜还甜,当第一批野兔贩子来收兔时,他们提了一个问题,说城里人喜野味儿,说马甲养的虽是野兔,可野兔身上要是没铁砂弹子,城里人就会怀疑不是野兔是家兔。家兔的价仅是野兔的五分之一呀。
  兔贩子们要对这圈养的野兔用枪猎杀。
  马甲将出栏的大兔和留栏的小兔分开。
  当十来杆猎枪对野兔举起来时,养兔场里立时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场景:枪还没响,整个牧场的野兔狂奔乱窜地逃避起猎枪来。野兔的眼睛位于头部两侧的最高处,这使它们能看到前后左右的情况,它们对猎枪、猎人有着与生俱来的防范能力,它们将被猎杀的信号迅速传递开来。但它们好多没能逃脱厄运,十来杆枪响了,出膛的铁砂成扇面射向野兔……
  牛大囤听得抹起了眼泪,说,我操,你讲的这些咋使我掉泪呢?我操,邪门了。
  剪草机又梭梭响起来。这声音在马甲听来像成蚕围食桑叶的声音,细碎而有节奏,单调而不乏味。马甲正品味着这声响,剪草机梭梭的声音一下子被拔直了,日日的,刺耳。
  牛大囤赶来关了电源说,剪刀被绊住了。牛大囤打开剪刀护盖,从里面拉出一条红色的橡胶套,上面翅翅膀膀的,像个刺猬皮。马甲不知这是啥东西。这时牛大囤骂起来:我操,这些男女,又在咱的“锦丝毯”上狗恋蛋。
  马甲一下子明白了这红东西是安全套。他在这之前从没见过安全套还有红色的,更没想到过还带着那么多刺儿。
  马甲说,这么放荡的男女,在街上干这事儿。牛大囤说,多了。晚上,不少人在这儿狗恋蛋。
  的确,尽管草坪边竖着:“请您止步,不要践踏草坪”“不要让小草在您脚下哭泣”的护草提示牌,可晚上,不少人还是要冒犯这片草坪。
  牛大囤说,有一次,他看到几对男女在草坪上亲昵,真想一下子揿亮只有节日才开启的地面大灯,将这些男女罩在强光里,看他们羞不羞。
  马甲问,打亮灯了。
  没有。想想,他们都是城里生活条件不怎么好的一类,要有条件,他们不到宾馆开房间,不到风景区、度假村风流去了?
  大哥,你真是菩萨心肠啊。
  剪草机又“吱吱”响起来。
  被修剪后的草坪,平展如绣花姑娘绷子上的绿格莹莹的一块布,又如一块厚墩墩、软绵绵的绿绒地毯。马甲想,不是那些男女喜欢在这上头做爱,它比席梦思还强哩。
  这天晚上,牛大囤去找同乡了,马甲没事可干,鬼使神差般来到他白天劳作的草坪。
  草坪四周有几盏地灯暖昧地亮着。
  马甲看到了牛大囤说的那种情景。草坪里几对男女有勾肩搭背的,有对面坐着的,有搂着亲吻的……马甲本来沿着草坪的小径踱步,但他感到独自一人与这环境格格不入,他本是这块草坪的主人,起码是这块草坪的监护人,现在却成了局外人。他知道再在这草径上踱步,就会碍草坪上一对对恋人的眼,成为他们暗骂的对象。他走进草坪,坐下去。草坪柔软地欢迎他。他躺下去,舒展开身子。真是舒服极了。
  他渐渐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中,妻子小英来了。小英开口就是地旱得不行。马甲不等她将话说完,就将小英推倒在草坪上,急不可耐地说,甭说地旱,让我先浇浇你,再说那鬼孙地……妻平躺在草坪上,两手抓着柔韧的草,嘴里连连说,真好,真好……他醒来,身边没有小英。四顾,草坪上的地灯朦胧着眼……
  马甲给草坪施肥,施的是一种名叫“肥叶青”的有机肥,肥上强如小米状的颗粒,抓在手里凉丝丝的。尿素抓在手里就是这感觉。他右手往草坪上抛撒肥叶青,抛撒成一挂挂白纱似的弧面,肥叶青洁白的颗粒落在碧绿的草叶上精灵般地蹦跳着,然后跌入草丛。马甲的手掌渐渐有了汗,手心感到丝丝的痛。他展开手掌,干硬的茧花被肥料浸成苍白色,每个茧花的根处泛着红,是肥料蛰的。现在该是玉米孕穗追肥的时候了,不知家里的地浇了没有?如果浇不匕地,肥就施不进去。这样想着,他走到正在除杂草的牛大囤身边的一个水龙头处洗手。
  牛大囤听到他洗手时发出痛苦的“咝咝”声。他抓起马甲的右手一看说,化肥蜇成这样儿,你来除杂草,我来撒肥吧。
  马甲说,让我换换手撒吧。这活儿,搁在家,算个活吗?
   牛大囤说,这城市的草比咱家的苗金贵,要求咱描花绘凤般侍弄。
  马甲说,可不是,不到三亩的地,得咱俩侍候。搁家,咱俩,不得种二十来亩地。
  草苗在城里,养眼哩。咱那庄稼苗,养命哩。养眼的苗比养命的苗儿金贵。要想,咋都想不通,可就是这么个事实儿摆着。我操,一句话,命不同。庄稼苗儿命贱,咱命贱。
  马甲沉思着。
  牛大囤仍沿着他的话题往细里说,仅这三亩草坪,光草苗就花费了一百多万元。晴天,几乎每天喷灌一次水,每周施一次肥、打一次药,每十天除一次杂草,半月修势、梳理一次,这块草坪每年的养护费得花两万来元。咱在家种庄稼,一年一宙地投入三百来元,一年下来一亩地收入二三百元,投进的工还不算,要算工钱,本都不够。可咱农民,不仅指望那二亩地养活几口人的命,还得纳公粮,缴农业税,还得摊你想都想不到的这集资、那筹款。我操,不说了,越说越没劲儿,越说越觉得不如人。
  马甲不由想起自己家早得不知苗死苗活的地。看着跟前的草坪,听着牛大囤伤感抱怨的话,他为自己羞愧,感到脸上不仅发热,甚至感到脸部的肌肉都僵硬着。但他却不很赞同牛大囤的话,说城里人还不得吃咱农民种的粮,种的菜,种的瓜果?
  牛大嘲说,才不呢,城里现在好多人恶心你的粮、菜、果呢。他们怕化肥污染,怕农药残留。他们要不吃定点生产的“绿色”食品,要不干脆吃价格特贵的进口粮。你种的粮菜是“绿色”的吗?
  马甲的心义被牛大囤的活狠狠揉搓了一下,说,那化肥,农药还不是城里人造的,钱他们挣了,亏咱农民吃了。
  所以,还得认命,牛大囤两手一摊,无奈地说。
  这天,马甲又接到妻子小英的信,说天仍旱,不少庄稼旱死了。可自家的地浇过了,让他放心。
  信纸两张,有点皱,像是水痕浸过。水痕浸得一部分字体模糊。马甲心尖一紧:不知妻子写这封信时是淌着汗水写的,还是流着泪水写的?他伸出舌尖,凑近信纸舔了一下,有点咸。他还是分不清是泪水味儿,还是汗水味儿?他心里十分不安。
  他想听听妻子的声音,就对牛大囤说,大哥,我想用用你的手机,给小英打个电话。
  他家没电话。电话是打到邻居家的。他让邻居家叫小英听电话。
  邻居家说,小英浇地往井里下水泵时腿被机器轧伤了,估计她在床上躺着,没法来接电话。给小英传个话行不行?要不你停一二十分钟,我把电话线牵到小英那进里你再打过来,你说说你那边的电语号码,让小英打给你也行。
  马甲谢了邻居。
  一会儿,电话打了过来。马甲急忙叫,小英,小英。
  小英没有应声。
  马甲听到小英的抽噎声。
  马甲待小英抽噎了一会儿问,伤得怎样?
  小英忍了抽噎,说,不碍事,小腿骨折,过一段就会好的。放心。
  马甲说,我在这儿侍弄草坪,老想起咱家的田。我浇城里的草,却不能浇咱的庄稼。我要在家,你哪会受伤?小英,你丈夫没用呢。
  甭说这话,马甲,咱都是为了这个家。对了,你给城里的草浇地,可要小心,那机器重不得?井深不深?你可要小心,甭学我。
  马甲想说这里没啥机器,是喷灌。可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嘴说,放心,小英,我会小心的。
  有两颗泪珠从马甲眼里涌出来。
  马甲说,小英,挂电话吧。我用的,是牛大哥的手机。电话费,贵哩。挂啦,小英。
  这天凌晨,马甲正在香甜地睡着,一阵敲门声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他拉亮灯,发现大囤的床上没人。他认为大囤在外敲门,说,牛大哥,你没带钥匙吗?
  外面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马甲,开门。
  马甲开门,吓了一跳,门啊站着俩警察。
  原来,牛大囤出事了。
  昨天晚上牛大囤一人在草坪边漫步,一对勾肩搭背的男女经过他时,女的对搂着她的男人说,这傻B,一个孤鬼。
  男人扭头看了一眼牛大囤,然后吧唧一声在女的腮上亲了一口。
  牛大囤一股血呼一下往头上涌。他感到头被火点着了一样烧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这对男女,挥拳向那男人打去,那男人立时满脸开了花。女的急忙报了警。
  牛大囤被带到附近小区的公安派出所。
  马甲在派出所见到了牛大囤。牛大囤脸上有好几道红肿的血道道,想必是那男女在他脸上抓的。
  大囤说,那对狗男女讹诈我,要我赔偿五百元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咱前几个月的工资都邮给家了,叫兄弟来,想让兄弟往郊区跑一趟,去找一个叫刘明的草友,你去替我借点钱。我已打了电话给他。
  马甲找到了刘明。这草友是个养殖专业户,建有一个两百亩大的养殖基地,他种的是墨西哥的玉米草、澳大利亚的香花槐,养着几千头奶牛和几万只肉羊。
  刘明听马甲讲完牛大囤的遭遇后说,大囤出来后,你俩商量商量,要是你们不嫌弃我这儿,就甭给城里人养草了,来我这儿,养咱农民的草吧。我保证:给你们开高工资。
  马甲想,这太好了,来这里学学本事,将来好回家发展。
  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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