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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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辑)-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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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业员很认真地看着我,但脸上却露出一种茫然的神色。她的态度出奇地好,
而一俟我说完,她就红唇飞飞地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我很懊恼,打算重新再说一遍。忽然我想起了什么,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
尚未取款的汇款单,让她辨认一下或者说是请她回忆一下,是不是对这个汇款人有
点印象?

    那个化着淡妆的营业员把绿色的汇款单子抓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着,后来她就
恍然大悟地说:噢,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那天是有个不愿意填汇款地址的人。
是个男人。

    是男的?我大为惊讶,在我的意念中,小鱼应该是个女的,而且还应该是个比
较年轻的女子,现在却说是个男的,我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了。

    是男的,剃个平头,好像很有钱的样子。营业员继续说,她显得非常肯定地不
住地点着头。

    你以前见过这个人吗?我问道。

    好像见过,也好像没见过。她皱着眉头说。

    你再想想看,比如他这个人有没有什么特征,是不是一个人来的,来时是用什
么装钱。我提示她往细里想。

    营业员警惕起来,你是干什么的?我说我是教委的,并把来意说了一遍。她笑
了,我还以为是发生凶杀案了,原来是这么一点吊毛事。她再也不肯回忆下去了。
说管那么多干什么?有人给你寄钱这总归是件好事情。我是巴不得也有人给我寄钱,
可惜我没这福气。此后她再也不声响。

    我自讨没趣地走开了。走出一段路,我想难道我就这样走了?我不甘心地重新
折回去,对那营业员说:“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再聊聊好不好?

    去去去,你少来罗嗦了。她不耐烦了,像赶一个苍蝇那样把我赶走了。

    走出西林寺邮电支局,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我浑然不觉。我在想,这个小鱼
怎么会是男人?从内心里讲,我很希望她是个女的,可以这么说,我已为她是个女
人展开了所有的想象,并因这份想象而设计了宣传计划。

    我估算她的年龄大概25岁左右,甚至更年轻一些,非常富有;有一颗充满慈爱
的心,知识层次比较高……但想象跟现实总是有一段距离,现在我算服了这个道理。
我不得不承认我有点泄气,这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但我又必须完成这任务,因为
这是我这个阶段的主要任务。不完成这项政治任务,你不要回来见我。我们方主任
当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可不能因为小鱼是个男的就轻易地放弃它。这是考验我
工作认真不认真,态度端不端正的关键时候。需要说明的是:我是个要求进步的人。

    我发誓我一定要找到小鱼。

    我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我请郭姣在他们的那张报纸的报屁股上登了一则启事,
说我们教委正在千方百计地寻找这个好心人,希望小鱼同志能自觉地浮出水面。

    郭姣不以为然,她颇不耐烦地挥挥手说:纪国庆,我不是跟你说过,碰到疑难
问题再找我,你怎么还没找就来求援了。你登的这个东西,属于广告,你可以去找
广告部。不过,我劝你还是别这样,你这一登,人家想捐款也不敢捐了。

    我仔细一想,觉得郭姣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尽管郭姣的态度不大友好的,
但作为一个有着多年记者生涯的她看问题还是比较敏锐的。我讨好地说:到底是大
记者,切入点还是蛮准的。

    郭姣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知道郭姣一直在记恨我,而先前她对我是惟命是从的。导致我现在这样厚颜
无耻拍她马屁的原因在于有一次我和一个远在异国他乡的女同学上了床。郭姣得知
后大发雷霆,差点儿就跟我分道扬镳了。要不是我拿出了从未示人的情书,证明我
和那个女同学昔日的恋人关系。我估计郭姣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但我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绳,看见郭姣总是惧惧的。

    后来我就想到了陈刚。陈刚是我的老同学,在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担任教导员。
何不请他来帮助我。那个营业员对我的鄙视使我茅塞顿开。

    跟陈刚通了一个电话,陈刚立马就答应下来,他说你早就应该跟我联系了。找
人的事不找我们公安找谁?陈刚的热情洋溢,使我非常高兴,郭姣带给我的不快很
快就烟消云散了。

    陈刚和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又来到了西林寺邮电局。陈刚把警车径直地开
到了支局门口,然后他带我找上了他们的局长。局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一
看到身穿警服的陈刚就一脸的愕然,她客气地把我们迎了进去,一叠声地说欢迎光
临欢迎光临。

    我忍俊不禁。陈刚要我把来意说一说。我口齿清晰地说了个大概。女局长有些
僵硬的脸微微舒展开来。哦,你们等一下,我去把那个营业员叫来。走到门口,她
又踅回来问我,是哪一位呢?我向她描述着那个营业员的形象。她说知道了,是王
淑英。不一会儿,王淑英来了,她很紧张。

    陈刚声音平淡地说:请你仔细回忆一下那天那个剃平头男人来汇款的情形好么?

    王淑英脸色苍白起来,她将眼睛转向别处,干巴巴地叙述着那天的情况,显然,
她的回忆有些支离破碎,因此她的叙述也变得断断续续。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王淑英可怜兮兮地说。

    陈刚敲了敲桌面,咳嗽了一下,你说的很好,今天我们就说到这里,希望你再
仔细想想,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请及时告诉我们。

    王淑英害怕样地迅速走开了,她细碎的脚步声,让人觉得她在房间里的那一刻,
把自己憋得像一只充满气的球。

    ……男性,五十岁左右,额头宽大,很富态,说本地方言,待人彬彬有礼,挟
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开着车来的,有司机抑或秘书模样的人跟着……

    关于小鱼,我们知道的就是这些。

    从哪儿去把小鱼找出来呢?我不无担心地问陈刚。陈刚信心十足地擂了我一拳,
总有一天会找到的,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绣花针。不过,我还是挺感激陈刚的,
他的出马,让我知道小鱼是个有人陪伴的并有钱的有钱人。

    我对自己说,还要想办法,要让小鱼浮出水面,可叫他怎么浮出来呢。

    我把这几天的情况跟方主任作了汇报,我谈到了进展的困难。方主任说;办法
总比困难多。你不要强调主观原因,要找找客观原因。你刚才说小鱼的基本情况有
了眉目,不是可以登寻人启事么?

    我说登寻人启事是广告。我的言下之意是需要花一笔钱。

    方主任不大高兴地说:广告怎么啦?广告就是广而告之嘛。

    我说在报纸上登像豆腐干那么大的一块地方,就需要千把元钱。1 千元就1 千
元吧,这有什么大了不起的。方主任不耐烦了。

    那我现在就去起草启事。

    但这时我想起郭姣冷冰冰说过的话,边迟疑地说:方主任,我们这样大肆登寻
人启事,那个小鱼会不会反感?适得其反那就麻烦了。

    我这么一说,方主任也沉吟起来。他想了想说,那就不要登了,要另想办法。

    方主任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是传达室的老瘸打来的。老瘸说那个生癌的学生
的爹娘来了,他们要见领导,问方主任见不见?

    见!让他们上来!方主任说。

    我要走。方主任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你留下吧,作点记录,这对宣传有用。
我赶紧找笔找本子。

    孙青的父母我见过几回,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工人,不善言词,一说话就结巴
得厉害,与人说话,从不拿正眼瞧人家。他们一进门,就不住地点头哈腰,好像主
任室里坐满了人似的,事实上只有我和方主任两个人。

    孙青的父母拉着方主任的手摇了又摇,连连说谢谢教委,谢谢领导。边说边用
手背去抹泪,孙青的母亲则早已泪流满面。

    方主任很感动,而我却很诧异,孙青的父母为何要如此呢?他们无事不登三宝
殿。果真,他们的屁股还没坐到沙发上,做父亲的就“噗嗵”一下给方主任跪下了,
方主任,你们一定要救救孙青啊,孙青要动第二次手术了,钱一点也没有了!……
这个粗糙的男人声泪俱下,他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这个凄凉的场面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子里。我有一种被刺痛的感觉,就在这非
常沉闷非常压抑的气氛中,我又一次茅塞顿开。是的,那个想法像条鱼一样向我游
来。

    我可以写一则新闻,再一次向社会呼吁,让社会各界来拯救可怜的孙青。我甚
至打起了腹稿,但与此同时,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钻了出来。对啊,我为什么不这
样?我差点就要蹦跳起来了。这是多么美妙的主意,我为自己的灵感突发而惊讶和
激动。真正的一箭三雕。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让孙青写一封信,一封感谢社会各界对他的关心和支持的
信。把这封信登在报纸上,一则可以表示孙青还在接受治疗,二则可以反映出孙青
依然缺钱,三则那个小鱼说不定还会出现的。

    我立即起身到里间,跟西林寺邮局的女局长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关照她的部下,
这段日子务必注意那个小鱼同志,一有他的身影出现,马上打电话过来。

    女局长十分关切但又不无疑惑地说:你就能肯定那个小鱼同志会来?

    当然。我胸有成竹地说。

    回到沙发上后,我笔走蛇龙,我委实被自己的想法感动了。

    陈刚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跟我打电话:纪国庆,你马上给我来一趟。我说我现在
正忙着哪。什么事?神秘兮兮的,你不能在电话中说?

    电话中说不清楚!陈刚压低嗓音说。

    那你马上过来。我似乎觉出了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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