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令人心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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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令人心颤的故事-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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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晕将法国梧桐阔大的树叶影子静静地洒落在地面上,两边灰色的拉花水泥墙面无
声地诉说着过去的奢荣,一扇扇墨绿的花园大门紧闭着,仿佛拒绝世俗的浸侵,那
里曾经住过一些祖上显赫的人家,可是10年动乱时几乎全被“扫地出门”,经历了
那些不堪回首的风风雨雨之后,最近几年他们的后代终于又陆续返回这个童年快乐
的家园。
    亮亮这孩子身上总有散发不完的热情,他从不肯老实地走在爸爸的身边,一会
儿哒哒地奔到前面,回过身来佯装机枪扫射,“突突突”地向爸爸开枪,一会儿又
绕着梧桐树转圈子,直转到头发昏。裴自力点一支烟慢慢地走着,笑眯眯地看儿子
发疯,亮亮最喜欢爸爸这一点,这是在花园洋房的家里和管理严格的托儿所都无法
释放的热情啊。
    如今,裴自力远隔着千山万水,想念着儿子,血缘就是那样的奇怪,它是一种
牵挂,那么不容背叛。其实裴自力在某种程度上,与儿子有一样的感受,家不是自
由的地方,从与梅莹结婚住进她家那一天,裴自力就感受到了。他像局外人似的在
丈母娘家里生活,在那个阴气很重的地方,裴自力只是装点门面的男人。尤其是梅
莹生了儿子以后,裴自力简直插不上手去为孩子做点什么。可是他被梅莹家里的两
个佣人像老太爷一样服侍着,他的儿子像小皇帝一样被外婆、阿姨、他妈妈宠着,
裴自力还有什么理由来苛求呢?

                                   五

    星期天晚上的卡拉OK-BOX生意果然不好,天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店堂里虽然开
着空调,可人还是感到浑身骨头不舒服。客人稀稀拉拉地来张望了一眼就走了,娱
乐场所真是人来疯啊,要么客满排队,要么一个人也不来。
    陈洁知道今天是挨不过12点钟就会被店长打发回家的。她庆幸自己在出门前悄
悄地准备好了另一套被褥,塞在壁橱口,如果万不得已是可以睡的。陈洁神情有些
紧张地时时看墙上的钟,没有客人,长着一只长下巴的店长像自己犯了罪一样,急
巴巴地在店堂踱来踱去,猿猴似的不时跑到玻璃窗后向外张望,长吁短叹的。
    时钟慢吞吞地转到了12点钟,果然店长装着假笑来到陈洁面前说:“累了吧?
身体怎么样?你今天可以早点回家睡觉啦,真幸福呀!”陈洁心里在骂:“幸福什
么,加班才是幸福呢。”可是却自然地点头向他致谢,完了自我宽慰道,就当昨天
没有加班罢了,把一个星期的最高工时和最低工时加起来平均一下算了。
    陈洁虽然已经30多岁了,眼角还没有出现皱纹,额头也是平展展的,她喜欢看
日本有些富有贵族气质的中年妇女,心平如镜一如既往的样子,任何时候都保持着
体面的微笑。这个世界上谁会没有烦恼呢?!半夜12点10分,地铁是最后一班,陈
洁一下心情,抓起外套就朝外奔去。
    当陈洁轻手轻脚地开了家门进去时,屋里一片黑暗,裴自力酣睡的呼声一下一
下地从纸本移门里传到过道来,陈洁不敢开灯也不敢开水龙头。她转进浴室开了一
盏小灯,把背包放下后,舒出一口气。浴室里有卸妆膏和纸巾,陈洁对着镜子把脸
涂满,轻轻地按摩了一阵,再用纸巾慢慢地拭去。陈洁觉得自己有些紧张,在自己
家里却像做贼似的。窗外寂静无声,阵阵倦意涌上来,陈洁换了睡衣轻轻地拉开移
门,没有关,借着透进来的月光摸索到壁橱边。裴自力睡得很熟,还含含糊糊地咕
噜了几句梦话,陈洁草草摊开被子,像条蛇一样钻进了被窝,缩紧脖子睡去了。
    待到陈洁醒来,裴自力那边的席梦思上被子已经折得方方正正的了。太阳透过
薄薄的花窗帘把阳光洒在白色的被套上,影影绰绰有些像陈洁的心情,她呆呆地望
了半天。
    这天早晨,裴自力运气很好,刚出地铁站正巧看见工头老K的面包车,没费劲就
到了工地。可是他一整天心情郁郁地,早晨醒来时见到陈洁蜷缩在壁橱门前的镜头
时时在眼前晃动,他的心被猫爪子抓似的难受。
    休息的时候,他小心地去问老K能否帮助他介绍个住处?旁边小夏别有用意地说:
“不会有比陈洁那儿更好的住处了。”老K也嘎着喉咙奇怪地问:“住在你女朋友那
儿不好吗?”
    “陈洁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我的女朋友的朋友。”裴自力解释道。
    “喊!”小夏晃晃头,“不要假正经了,在国外嘛,非常时期非常做法,你们
不是已经同居几天了吗?”说着他扳开自己买的一罐汽水,小里小气地“吱吱”品
尝起来。
    老K见状,“哗”地扔一罐汽水给裴自力,说声“喝!”自己仰脖子灌了起来。
裴自力接到汽水,没有打开。外面下雨了,室内闷热得很,汗憋在身上,内衣湿得
贴紧皮肤。小夏的话让裴自力恨得牙痒痒的,他恨不能拿手里这听汽水砸过去,可
是想想后果呢?眼下的工作还是他介绍的,搞坏了关系他再挑拨一下老K,自己不是
又要摔倒。
    裴自力忍住气不理小夏,对老K说:“她每天上夜班,要早晨才回来。不过我住
着总是不方便,如果可能的话,我到你这儿挤挤行吗?我准备铁心跟你干了。”
    老K粗着嗓子说:“我住的不是好房子,还有一个外甥也挤在一起,不行!有难
度、有难度。”说着,他站起身将毛巾包扎在头上,又在脖子外密密实实裹了一条
毛巾,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来。老K又爬上脚手架干活了,喷枪“突突”地响
起来,拌着棉花的泥浆在蛇一样蜿蜒着的蓝色管子里痉挛似的颤动着。老K的枪喷到
哪里,裴自力得赶到哪里用一块木板将墙面压平,喷枪头上水泥“嗒嗒”地滴落在
裴自力的肩头和脑袋上,可是他一点儿也没有时间顾得上这些。因为老K眼前的这块
墙面一喷完马上就得换地方接着干,而新墙面前又需裴自力去搭起简易的脚手架来,
这中间只要有一点儿怠慢,老K就会嗷嗷吼叫的。
    裴自力满头大汗地干着,只想着不要讨老K的骂。工地上总共是3把梯子2块跳板,
裴自力时时刻刻看着老K的脚步,只要他一移到第2块跳板的三分之一,他就飞快地
扛起第1把梯子,抽下第1块跳板,将它们转移到第3和第2的地方去,然后举起1块像
泥铲一样大的木板去压刚刚喷好的水泥墙面,又抽空拿起竹扫帚“刷刷”地将地面
上的残剩泥浆扫干净。
    隔一段时间,又会从建筑物外面传来小夏假嗓子的呼唤:“老裴,水泥没有啦!”
裴自力“噎噎噎”地奔到外面,尖嘴猴腮的小夏用食指朝20步开外的一堆水泥轻巧
地勾了勾,自己则站在高高叠起的棉花包上,用脚一蹬一蹬将棉花朝搅拌机口踢进
去,不时用闲着的手插在细腰上,以壮大自己的身坯。裴自力瞧了他一眼,胸口很
闷,却没有时间与他对视,急急地去搬那既脏又沉的水泥袋。
    分工是第一天就由小夏定的,那天水泥来了,他坚持要把那一车水泥卸在车边,
不肯朝前挪那二十几步,说是等会儿一包一包搬。想不到那家伙是存心整裴自力的。
小夏描绘自己的岗位是组里的咽喉和灵魂,只要他那儿断了档,老K有天大的本事也
快不了,所以他要坚守岗位,不能下来搬。
    裴自力咬着牙飞快地去搬了2包水泥后,又返身进里面压墙面,没有一刻喘气的
功夫。外面的小夏情绪一好,索性朝天唱起山歌来。这一切,老K都不知道,他被包
裹得仅剩一双眼睛,可是眼皮和睫毛上也已挂上了灰白的水泥浆,喷枪持续“突突”
地响着,震麻了他的耳朵,隔一小会,他就用放大几倍的嗓子朝下面喊:“快!他
妈的!快!”
    裴自力记得自己从没在一天里干过这么多、这么累的活,这简直不是人能够承
受得了的。裴自力想,一个人从贫穷到富有和从富有到贫穷的感觉真是相差太大了,
如果自己不曾有过做厂长做律师的经历,不曾有过一个温馨的家,而是从江西农村
直接跑到东京来干这个活,也许还要为自己庆幸。可是现在在一天能拿到国内2个月
工资的现实下,曾经的辉煌竟失去了颜色,这样的窝囊和苦涩变得居然能够忍受,
多么奇怪的变化呀!
    裴自力头脑空空地,机械地迈着步子跑上跑下,裴自力不敢看表,因为他看过
几次,手表仿佛停了一样,他甚至将表放到耳朵旁边听了听,可惜它在走——嗒、
嗒、嗒……

                                   六

    天色不早了,阳光已发尽了它与这个世界过不去的怨气,讪讪地掉头而去。老
K扯下帽子,对着一片湿乎乎的墙面,心满意足地笑出来,他从衣袋里抽出1万日币,
裴自力一直用眼睛看着他的举动,这时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靠在地铁银色的柱子上,裴自力什么也不想,他的一簇黑发温湿地耷拉在额头,
卷曲成一个S形,如果除去眼镜,他的脸倒有几分像歌星刘德华,可惜他的表情很呆,
木然地任窗外一个个车站在眼前驰过。在朝暂时的家走去的路上,有个啤酒自动贩
卖机,裴自力停了下来,掏出老K发给他的工资,照上次见到那小男孩做的样子,要
了2罐麒麟啤酒。“嘿、嘿……”他见机器里顺顺当当地滚出啤酒来,不禁骂了句粗
话开颜笑了。
    陈洁上课还没回家,裴自力眼见水斗里有她准备好的生菜和肉,便挽了袖子将
肉放了大半锅水到煤气上去煮汤,又把电饭煲里的剩饭盛出来,淘了3罐米插上电,
接着拿了汗衫短裤进了浴室。
    “我回来啦!”陈洁手解着米色连帽大衣的钮扣,用肩膀推开没有锁住的门,
向里面招呼道。厨房里没人,浴室水声哗哗地,肉汤的香味弥漫在小小的空间,米
饭也在“噗噗”地冒蒸气。陈洁抽抽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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