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六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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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六辑)-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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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感情的战场上,我已输过一回,且胆小怕事,只能当一逃兵。

    战得勇不如躲得远,我没有丝毫获胜的自信,就差割地赔款,俯首签约了。

    第二天,我就病了,高烧不停,而且上吐下泻。

    这是我的特点,既然不能悲伤,也就只好生病,总得有发泄的途径。

    柏裴铭在我床边守了一天,迷迷糊糊睁眼总能看到他在望着我,把手伸出被子,
他双手合十,把我发烫的手握在其间,我心里踏实地睡着了。

    醒来时,床头桌上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粥,柏裴铭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的手还在他的手中。

    一缕夕阳透过宾馆厚重的窗帘,淡淡地铺匀在他的脸颊上,使平日苍白的脸上
略略有些潮红。闭上眼睛的他比平时更为安静,更为忧郁,连呼吸都是匀匀称称的
一起一伏,额前一缕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盖住了他的右眼,鼻息轻轻地吹动着
它们,一丝一丝地在脸上飘动。想伸手替他把那缕头发搁在耳后,又怕起身惊动了
他。

    他的胳膊不是很粗壮,修得很精心的指甲使白皙的手显得更为秀气,但手臂上
的青筋显露着男性的力量。

    看着眼前这个沉默的男孩,我不知道他怎么打动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心悸,
只是喜欢这种安然相对、平静相守的心境。

    有缘相见,无缘相守,这也许就是生活的残酷。

    他轻轻地抖动了一下,像是一阵痉挛。我缓缓地支起半个身子,把盖在身上的
大衣,轻轻地挪到他的身上。

    他醒了。

    “我睡着了。”

    他揉着眼睛,甩了甩头发。

    我喜爱他这个漫不经心的甩头发动作,青春和朝气尽显无遗。

    “你好好去睡一觉吧,这一天一定累坏你了。”

    他摸了摸我的额头,扶我靠床而坐。

    “我没事的,你饿吗?”

    “闻到皮蛋香,神仙也跳墙。”

    他双手一捂胸口,两眼一翻做自卫状。

    “非礼啊。”

    我哈哈大笑,笑得扑倒在床上。

    他静静地看着我,把我拉起来,盖好被子。

    “喝粥,好吗?”

    我听话地点点头。

    “你笑起来真明朗。”

    我含着粥,抬起头,做了一个鬼脸,含糊不清地说:“是吗?那你不开心的时
候就来看我的笑脸。”

    他撕下床头的纸巾,怜爱地擦了擦我嘴角的米粒。

    “此话当真?”

    “当真。”

    我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又补充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信可以拉钩。”

    我握住拳头伸出小指,柏裴铭笑了笑,握住了我的手。

    柏裴铭轻轻地搂住了我,我安静地趴在他的肩头,夕阳照在我们的身上,我们
谁也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道德会怎样评判我的行为,我已经顾不上理会。

    只是在这一时刻,决定不再躲避,好好地过好这最后的几天,也许,因此成为
罪人,惟求此生无憾。

    想到一句诗:惆怅旧梦如欢。下意识地围住了他的腰。我已经没有了奢求未来
的心情,所能剩下的,也只有一个接一个的现在,如果再不珍惜,我将一无所有。

    不知道西班牙教会的红字是怎样刻在一个美丽女人的额上,我是不是已经够了
格。

    康健推门进来,我们依旧没有松开,我只希望夕阳永远不落,我只希望能永远
留住这一时刻。

    溪江轮上挤满了过往挑担的小商小贩,为了生计、口,东跑西颠,已无暇顾及
颜面,好容易找到一张可以憩身的小长凳,跷着腿躺下,让那两盆水都冲不净的脚
丫子肆意地朝着穿行的船客,侧身躲闪不及,一个明晃晃的脚印已如抽象画一般印
在了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不由我哭笑不得。

    资产阶级小姐的香汗与无产阶级的臭汉,不是阶级感情可以解决的问题,否则,
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为金钱而疯狂出格的行为,而那个漂浮在整个欧洲上空的共产主
义幽灵——马克思老前辈也大可不必磨穿了阅览室书桌下的地砖,方才悟出经济基
础与上层建筑的辩证关系。

    只是可悲的是,衣可蔽体、食可裹腹的人仍旧自甘堕落,做出一些连衣食无靠
的人都不如的勾当,老天有眼,肯定叹息那些打了水漂的冤枉钱。

    为了避免这几十人混居一室的污浊空气,柏裴铭牵着我的手走到甲板上,岸边
点点渔火,江面微风轻拂。

    柏裴铭凭栏远眺,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本来就是个说话不多的人,二人单独相
向,话就更少了。

    我从衣领里取下贴身挂着的拴着红丝线的小玉锁,在手中握了一握,随后轻轻
地一松,小玉锁带着红丝线很快被船轮卷起的波浪打入了江底。

    物随心去,既然心锁已无,留着这实物,无力承受不说,自欺欺人又能有多久。

    “裴铭。”

    “唔。”

    柏裴铭收转目光,江风吹散了我齐耳的短发,丝丝缕缕飘落在迷惘而略显憔悴
的面庞上,柏裴铭伸手理了理我的散发,亮晶晶的眼神实实地放在了我的脸上。

    “漂亮吗?”

    “唔。”

    “哪儿”

    “小下巴。”

    柏裴铭拧了一下我倔强地向上翘着的下巴,掮住了我的肩头,我斜斜地靠进了
他的怀里。

    “不行。”

    “怎么啦?”

    “还得垫件毛衣。”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他就势抓住了我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

    “非礼要求。”

    “非礼你?”

    “求之不得。”

    “你……”

    柏裴铭低头封住了我正欲张口反驳的小嘴,我挣扎一下,柏裴铭加重了搂在腰
际的那个手臂。飘飘荡荡的浪点打着了脸,我觉得那魂灵像清晨的一团迷雾渐渐地
从躯体中分离出来,悠悠地和着渔火、江风、水花一起,幻化成一个精灵,一个水
淋淋的精灵,永远地留在了那一朵浪尖上。

    我闭着眼睛靠在柏裴铭的肩头,不愿开口惊忧了那个可爱而甜蜜的小精灵,隔
着衣服,我听到了一阵紧过一阵的心跳声,脸微微有些潮红。

    “你非礼我。”

    挣开柏裴铭的拥抱,我嗔怒。

    “这就叫非礼,太简单了吧!”

    柏裴铭的呼吸扑到我的脸上,痒痒地钻入鼻内。

    “得寸进尺!”

    “什么时候可以?”

    我一怔,勉强地展了一个笑容,默默无语地转向了江面。

    许久,我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在我的世界里,未来是一个太飘缈的词汇,下了船,早晚要成路人,道声珍重,
然后各奔东西,若干年后,地老天荒,此时情,此时景,又有谁能忆起,又有谁敢
言及。

    许多时候,有好过没有;有时候,有又实在不如没有。得而后失去的滋味,就
像吃惯大餐后,改用粗粮充饥,人心永远是不知足的。

    “陪我跳个舞?”

    “在这儿”

    “不可以吗?”

    柏裴铭没有说话,温柔地搂住了我。

    甲板上,起舞弄清影。

    顶着点点星辰,照着朗朗明月,踏着朵朵浪花。

    岸边鸥声凄冽,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悲凉。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记不清是哪朝哪代的哪位诗人的功劳了,只记住这其中的两句。

    告别晚宴设在当地最奢华的总统大酒楼,主人们作为对我们圆满合作的诚挚谢
意,专门成立了告别宴会筹备组,办公室主任任专职组长,亲自操办,早在三天前,
筹备组就已经大张旗鼓地大肆安排。

    安排好行装,实在没有力气去面对芸芸笑脸,骗不了自己,难过是省不掉的,
可是看到柏裴铭苦了一天的脸,只能没有选择地扮演豪爽和洒脱,救他,也救我自
己。

    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旅行袋时,柏裴铭敲门进来,眼圈微微有些发红,站在我
身边,茫然不知所措。

    “准备就这么和我告别”

    喉头不是没有发紧。

    柏裴铭走到窗前,低下头,一言不发。

    我没来由地一股怒气顶住腹腔。

    “你这样子,还想功成名就,不如回家种红薯。”

    柏裴铭转过身,没有看我,

    “我家没地,无红薯可种。”

    尔后,又低下头,用手撑住了脑袋。

    我终于忍不住,跑进洗手间,把头埋进大毛巾里,痛痛快快地流了一大通眼泪,
再出来时,柏裴铭已走。

    席间,柏裴铭没有和我说一句话,甚至不再抬眼,一个人持着话筒唱着各种会
唱和不会唱的曲调。

    我变得格外健谈,到处和人“英雄所见略同”,偌大的包间里,只闻我抑制不
住的笑声,只是声音远不如平时婉转,甚至稍稍有些走调。

    康健不时地看我一眼,眼睛里充满了关切和同情。

    道晚安时,柏裴铭站在门口,没有说话,我迟疑地站在那里,终于坚决地又说
了一遍。

    “晚安”关上了房间门。

    不再是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时代了,可是越了雷池又能怎样,明朝醒来,他依旧
是他,我依旧是我,记忆里倒又多了一份负担,我的生命里已经有了桃花岭宾馆,
足够让我痛不欲生,何必再多几项内容。

    人生越简单越好,能像一张白纸,简直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走出机场大厅,一眼瞧见的还是老周胖乎乎、满面流汗的笑容,老周夸张地挥
动着胳膊,做出一副欢迎运动健儿载誉而归的激动与狂喜,就差持一个大红横幅高
高举起,我禁不住乐出声来。

    柏裴铭死盯了我一眼,大概是对我那副不识愁肠的浪荡样子暗自运气。其实,
流泪又能如何,大哭一场,伤了元气的是自己,该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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