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北京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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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川作品集-北京爱人-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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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哭了?”
  “嗯。”
  “你呢?”
  “也哭了。”
  他也想哭,为了谁呢?
  “我会想您的!”
  园园拉了他往前走。
  “我也会。”
  他跟在他身后,看他脚步坚实的样子,象条汉子,小小的,却绝对是条汉子。
  “您不会怪我吧?”
  “不会。”
  “我知道。”
  “可我为你妈妈难过!”
  园园回过头,眼里已经流下泪来。
  3
  “吃什么?”
  “随便。”
  小舸把菜单推到园园面前,象俩个知心的老朋友相聚小酌。
  “今天叔叔给你饯行,你来点!”
  园园把自己往上拔拔,象个小大人儿似的,让站在旁边的女服务员忍不住捂了嘴笑。
  “叔叔,我想吃涮羊肉。”
  他脸上居然带了怀旧。
  “你第一次带我出来吃饭,我们就吃的是涮羊肉。……”
  那张脏兮兮的小脸,那个结了冰的冬夜。
  小舸摸摸他的脸,想抹去那上面的悲哀。
  “涮羊肉!”
  他对着服务小姐吩咐着。
  俩个年龄差距可以做父子的男人,一个面前摆了酒,一个也把半杯雪碧兑上了啤酒。他们郑重地碰了杯,象俩个告别的老朋友。
  “你要回来!”
  酒热了他的眼。
  “叔叔等你回来,长成个真正的男子汉!”
  园园努力地咽下满嘴的苦涩。
  “我长大了,要把妈妈接走,永远和她在一起,不要那个讨厌的人!”
  他笑了,脸上僵僵的。
  “你恨他?”
  园园想了想,摇摇头。
  “为什么要把妈妈接走?”
  “她是我的!”
  园园那样坚决。
  他盯了他的眼,究竟他是太小,还是太不小?稚嫩的心中竟也有独自把持了爱的自私的排它。
  “恨妈妈吗?”
  “有点儿。”
  “为什么?”
  “因为他,她有了他,就顾不上我了。”
  他想劝解他的偏直,却没有足以说服他的理由,孩子总是现实的,蒋璇璇深藏在心中的无限的对儿子的爱,在她沉溺于新婚的幸福的那一刻,已经被儿子永远地遗忘了,女人,究竟应该先做个好妻子,还是好母亲?
  园园吃的并不比往常少,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他却胃里胀胀的,只容得下酒。
  “妈妈会想你的。”
  他看着吃得很香的园园,蒋璇璇是那种很女人的女人,她很会流泪。
  “我知道。”
  园园嘴里嚼着薄嫩的肉,很含糊。
  “那怎么办?”
  “她可以到姥姥家来看我,只要别带他就行。”
  “他要是也来呢?”
  “我就藏起来,反正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园园眼里有那种野性的小兽的光。
  “想你爸爸吗?”
  园园的嘴停下来,眼睛很直地望着他,没有做声。
  他知道他一定发疯一样地想,因为他身上流着他的血。父母亡故二十七八年了,他也从未中断过对他们的怀念。父母造就了子女,无论怎样,他们都永远无法摆脱亲情的羁绊。
  “园园,”
  “嗯?”
  “听叔叔的话,别恨妈妈。”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做了他的继父将会如何,或许他们再也无法如现在这般象朋友似地相处了。
  园园慢慢地点了头,掩饰起来的对母亲的挚爱终于泛了满眼。
  “明天叔叔不能送你了。”
  他在蒋璇璇住的那幢楼的楼下停了车,看看她的窗口,那儿荡着半开着的绚烂的窗幔。
  “你会记得叔叔,是吗?”
  “我会!”
  “叔叔希望你是个男子汉!”
  “我会是的!”
  “好,那就再见吧!”
  “好!”
  园园下了车,在关上车门前,他忽然探了头,郑重地对他说:
  “叔叔,下辈子,我要你做我爸爸!”
  “?”
  他疑惑地望了他庄严的脸。
  “因为,这辈子我已经有了一个亲爸爸,小孩儿是不能有俩个爸爸的!”
  园园走了,明天,这个幼小的孩子,将要开始一种他难已想见的生活,或许不会有冻饿之忧,但情感和世事的艰辛却一定会吸干他的泪,如果他想成为一条汉子,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第四十六章
  婴儿第一声的啼哭
  是对食物的渴求
  老人套上满嘴的假牙
  是企图延续他们的咀嚼
  于是我知道
  人的生命
  始终伴随着贪婪的欲念
  1
  成坚坐起来时才完全清醒过来,一头的汗。
  高丽艰涩地睁开惺忪的眼,窗上映出灰蒙蒙的晨曦。
  “你怎么了?”
  她拥着被子,懒懒地。
  “做了个梦,一个可怕的梦。……”
  成坚心有余悸着。
  “什么梦,这么可怕?”
  高丽把两条白皙的胳膊从身后勾了他的脖子。
  “梦见我从山上摔下来,很高,很高的一座山,很奇怪的一座山。……”
  他被高丽重新勾倒在床上,没来得及把他的梦讲完。
  一座挺拔的山,不,或许说是一根挺拔的石柱更恰当,光滑滑地高耸着,泛着青森森的光,它的顶端并不尖利,圆圆地隆着,让他想起男性雄起的生殖器。他站在顶端,四顾茫然,云涌在身边,有凌风的感觉,遥遥的,有看不清面孔的几个熟悉的身影,大约是孟宇红、小宇、高丽他们,他没有向他们呼喊,嗓子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看见脚下的雾气中升腾起一张微笑着的脸,很快的上升,很快的变大,毫发毕露地清晰在眼前时,他看清了,那是王少山那张永远笼着谦恭的尖尖的脸,他对那张脸招手,脸飘过来,轻轻盈盈地,却在近身处突然带出风声,很骤的风,重重地撞在他的心口上,……。他看到了翻滚的云,向上飞升,很快,很快,耳边有一阵远去的呼唤,隐隐地听不清。他躺在石柱下两座隆起的浑圆的石丘中间,冰冷冷地僵硬了四肢,周围的景物变得清晰了,他看到了青的山,绿的水,还有高高的树,矮矮的草,他却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在那男性生殖器的两个浑圆的睾丸中间,冰凉地冷着。……他奋力地挣扎着挺身坐起来,终于醒了,从那个冰冷的梦中。
  “我有点儿害怕。”
  他枕在情人臂上,突然感到胆怯。
  “不怕,乖儿子,有妈妈我哪!”
  高丽抱紧他的头,温柔地把鼓鼓的乳堵了他的嘴。
  在狂热到来之前,他还惦着那个怪怪的,冷冷的梦。
  成坚到公司的时候,心里还想着早晨的那个梦。
  王少山的办公室开着门,常务副总经理已经在伏案工作了,他在经过时放慢了脚步,楞楞地看了一眼,王少山微笑着从宽大的写字台后欠起身,向他致意,他却象受了惊似地疾步走开了,心里怀着不安和困惑。
  等待他的依旧是永远处理不完的各种有关和无关的事务,让他暂时忘却了那个让人心悸的梦。
  “成总,早!”
  女秘书走进来,捧着香浓的茶。
  “早。”
  他把西装脱了,顺手交给了放下了茶杯的秘书。
  “消费者协会来过电话找您。”
  秘书把他的上衣挂在衣架上。
  “消协?”
  他在自己的大班台后坐下来。
  “什么事?”
  “有顾客投诉我们公司的家用电脑的质量问题。”
  “什么问题?”
  他是怕了那些动不动就给你曝光的“上帝”和纠缠不休的消费者协会了,又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上了?
  “对方没说,只说等您来了,给他们回个电话。”
  他摇摇头,一脸的无奈。
  “你让王总,”
  他忽然停住,皱了眉想了一下,说。
  “不,让销售部经理处理一下就行了。还有,以后这种事,你就直接交代给有关部门儿,别什么事都堆在我这儿!”
  秘书说了声“明白”,退了出去,出门时吐了吐舌头,今天要加点儿小心。
  他一上午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连平日例行的巡视也免了。
  桌面上等着他批示的一大对文件让他头痛,真羡慕小舸的决心和勇气,他也经常会象今天这样恨透了公司内外纷繁的各种事务,甚至暗自发誓再也不去理会这一切,清清静静地带着老婆孩子,或者是高丽,躲到一个远离商场的清幽之处去享受享受生活,至少是休息一下永远不敢放松的神经,却总在信誓旦旦之后,苟且地放弃了。他怕这吞噬着自己的一切,却永远丢不掉那最后的一片对这一切的留恋,即使明天他会失败,甚至身败名裂,但今天的成就感也不会让他放弃他创造的一切,金钱,名誉,还有成功的荣耀。
  在中国做事情很难,而象他这样的在政府的规范中,与那些个体、私营企业没有什么区别的民营企业要想发展就更难。他们付出了比国营企业的领导者们多得多的心血,谨小慎微地支撑着,在时时提醒自己恪守国家的法规和世俗的道德之后,惶惶地希冀着那实际上微不足到的发展壮大,而在稍有越轨后,就战战地抖了,怕得飞快地白了头,尽管他们所犯的过失很小,甚至大部分是在当权者的胁迫下进行的。
  他们中不乏智者,也不乏勇者,但他们却绝没有当权者。
  他们在自觉和不自觉的时候,都很怕,怕一切可能和不可能发生的事,怕一切将要发生和永远也不会发生的事,因为,他们永远被人们称为“民办企业”。
  怕的就是这个“民”字。
  桌上的对讲器响起来,他按下按钮。
  “喂?”
  “成总吗?”
  是秘书。
  “是我。”
  “小宇他们学校的校长打来电话,您接不接?”
  校长?他记得一向没有见过这位据说是市教育界名流的校长,虽然小宇进入那所全市闻名的学校他掏了不少赞助,校长的也没有垂青过他,现在的教育家们已绝非当年那些被他们在脖子上挂了牌子的老师们可比了。
  “他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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