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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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描淡写-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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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年代不太相符的音乐,有时候是跳跶嬉皮的爵士,有时候是李斯特狂躁的钢琴曲,还有的时候却是甜蜜蜜的邓丽君。
  有那么几次,在午夜时分被惊醒,隔着一扇简陋的木门,蔺今会小心翼翼地上前,侧身贴上耳朵。感受音乐击打在门板上的轻微震动,那些或空灵或狂野的音符仿佛是流泻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水声,海潮般一波波涌来,似乎尽在咫尺,又是那么地遥远而无迹可寻。
  后来,他偷偷从门缝窥视。裸露在天花板下的灯泡被女人细心地裹上一层红色的腊光纸,这似乎真的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整个房间被施了魔法似地,瞬间盈满了妖娆的酒红色。
  她站在房中央,在音乐的包围中伸出一只手臂,微弯,这姿势,如同正揽向某个存在于虚空中的臂膀,莹绿的玉镯子顺势从白皙的腕间轻轻滑至手肘,另一只手搁在胸前,食指和中指微微翘起,优雅地夹起一只正在燃烧的烟。她和着节拍款摆腰肢,仿佛沉浸在情人的拥抱中半闭着双眼面带迷离的微笑,慢慢地旋转,时不时抬手,吸上一口烟,那一点猩红在黯淡的灯光下星火般明明灭灭,淡蓝色的烟雾从唇边释出,让她的表情变得更加模糊。
  邓丽君缠绵悱恻的声音飘洒在半空,软软地,柔柔地,将整个世界笼罩。
  蔺今清楚的记得那个初次窥视的夜晚,心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激越速度,脑子变成一缸浆糊,一股流热在全身巡骏,最后交汇于情欲的中心,手,不自觉地伸进衣服里,抚摸上去,火热的肌肤得到慰藉立时弹起无数细小的丘疹,顺着胸口往下,再往下,直到欲望控制不住地喷薄而出。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为一个女人而自蔚,当然,也是最后一次,令人羞耻而沉迷。自此之后,他开始刻意躲避起她来,蔺今少年的人生陷入到无限地自我厌恶及对蓬勃荷尔蒙的克制之中。一切并无轨迹可循,仿佛结束前的云霄飞车,无休止地下坠,未知的恐惧及刺激……
  后来她是怎么样了?
  似乎是疯掉了,抑或是残掉了?
  岁月的流逝让她的美丽灵秀迅速被时光一寸一寸吞噬掉,随后又被另外一个血脉相连的人悉数继承。
  蔺今现在已经回忆不起她颓败的样子,他只记得那几年里,她的妖娆与风情,还有那支每夜夹在指尖明灭的香烟,那一幕,油画一般,深深地扎根在脑海里。
  这样的女人,大概是抽茶花的吧。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那么的寂寞,那么的悲伤,又那么的美丽。因此只能在午夜暧昧的光影里,孤单地揽住空气舞蹈旋转。
  
  回过神来,他叼起烟,把盒子抛到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然后又接住。烟气迷蒙中,他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这些模糊的记忆,究竟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哪些曾经发生,哪些又仅为杜撰。
  把烟蒂扔进烟灰缸里,又点燃一根,火焰在火柴尖端迅速腾起,又立刻熄灭,深深吸一口,张开四肢,放松身体。他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一位慵懒的瘾君子,沉迷在尼古丁和烟草创造的幻境里,什么都不想去思考。
  脑海里突然飘过在一本小说里看过的告诫:
  当你无法与这个世界对话的时候,就这样告诉自己,好的生活态度就是只是生活,不要思考;而好的爱情态度就是只是追求,拒绝达到。
  这是真理。
  
  歪过头,侧过脸,困意浮了上来,手指一松,半截茶花直直跌落地面,却依然在兀自燃烧。
  蔺今再次梦见小明。少年的面容像极了母亲,眉目灵秀而淡定,衣着清爽,似乎还戴着少先队的红领巾,明眸皓齿,黑发白衫。他被困在黑暗中,凝视着少年光亮中的笑靥,那么干净,那么明媚,轻易地就点燃了观者的脸,蔺今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在一片可怕而持久的静默里,想挪步,却无法上前,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光芒黯淡,脆裂成千万片。
  醒来,整个人变成停滞的发条,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鞋被脱掉,被子也细心地盖好,拿起搁在床头的水杯,手指不自知地微微痉挛着。环顾四周,不知道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窗帘已经被牢牢拉好,有些闷热地拉开被子,低头,易建明恬静的睡脸俯在床沿,在昏暗的光线中,洁白的肌肤散发着瓷器般的清辉,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上他裸露的细弱脖颈,那么修长小巧,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男孩侧着头,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抽动眉头,眼珠在阖上的眼帘下急速转动,兴许是在做梦,而且,正为梦魇烦恼。
  蔺今突然觉得,有时迷恋一个人,真的只是因为他的一个笑容一个姿势而已。
  在心底再次抚上和易建明邂逅时记忆中零碎却清晰的纹理,平安夜那杯始终未动一口的Highball Glass的味道;夜半超市洗手间仓促的嘴唇的味道;打烊的酒吧里只属于两个人的激|情狂欢汗水的味道;那一碗阳春面的味道;那一碗东阳鸡的味道,还有,最后他说,“我绝对不要善罢甘休”时冰冻在眼眶的泪水被瞬间熔化,滴落到嘴里的味道。
  爱情,淫浸在这些褶皱、细纹及味道里发生,在西塘凄清的雨水里发酵。却隔了那么多年岁,全无可能海枯石烂,想也不要想的天荒地老。
  曲起食指触上男孩的眉心,缓缓刷过飞扬跋扈的眉毛。
  接着,慢慢俯下身去轻轻烙下一记吻。
  然后蹑手蹑脚地拉开被子站起来,来的匆匆,压根没有什么行李,拎起桌上的小提琴,推开门,最后再望他一眼,离去。
  走出旅馆的时候,发现天都已经黑了,原来自己睡了这么久,不知道在睡着的时候,小易是否也像自己刚才一样凝视了好久。
  打开手机,晚上七点。
  若儒发来短信,我在加油站前的停车场等你,不见不散。
  值得庆幸的是,还好有个人等着自己。
  一阵风来,好冷,蔺今裹紧了外套,抱紧了琴盒。
  退后一步,挂着“寻梦园”招牌的窗口还在风里微微抖动。
  
  我欲死欲仙的魂
  我欲说还休的思
  我翻来覆去的梦
  我反反复复的念……
  
  房间里的那个人,不知道正在做着什么样的梦。
  
  也许因为快到五月,天气转暖,所以夜间的游人多了起来,蔺今一个人低着头,快速走在江南的夜风里,身形萧索,无数的游人与他擦肩而过,间或被有些眼尖的影迷发现大声惊叫。
  最后一次徜徉在西塘的夜色中,放眼望去,整个古镇都氤氲在一片祥和清凉的水汽里,西塘的美离不开水,廊街上,或是拂动的杨柳,或是傍河的民居,倒影在水中晃动,水面上下相映成趣。灯笼是夜晚西塘的特色,沿河的古宅墙上、楼上、廊棚的柱子上,包括游船上,都挂了许许多多红灯笼,有些俗气也有些喜洋洋,把原本微凉的夜也烘托出几分温暖。
  依着来时蒋思凡引领的路径拐入狭小的小弄,那里人群稀少,大概不会再被影迷见到。湖面上传来船篙打桨的声音,一个少女提着河灯站在船头不知道在向岸上的谁招手。蔺今想,这样的景致,大抵在任何气候任何时节,其色彩都不会空乏凌乱吧,因为它有太多的情调来触及心灵深处,仿佛一粒沉入杯底的阿司匹林,缓释的安非他命,渲染你无论是哀愁或者舒畅的情绪。
  但是,这些,于自己,于蔺今,大概这是最后的江南之行……
  一直走到巷子深处,还能听见街上客栈里有人在打着牙板唱曲,欧阳修的《蝶恋花》。
  鸡尺溪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隐隐歌声归棹远,离愁引着江南岸……
  
  擦一擦莫名湿润的眼睛,蔺今不禁自嘲,男人怎么可以如此多愁善感。
  隐隐歌声归棹远,离愁引着江南岸……
  再见了,易建明,再见了,西塘,再见了,江南……
  
  若儒坐在汽车的前盖上,夹烟的手指一动不动,风拂过,吹断了长长一截烟灰,飘散在风里。动一动身体,腰部以下,依然酸麻而粘腻,欢爱后的余韵还绵亘在四肢各处,脑子里一半清醒一半麻痹。
  他不知道今天上午Jarry去见了谁又做了什么,也许是那天下午的温暖太过甜蜜,昨晚的缠绵太过欢愉,让他沉沉一觉睡到下午,连个梦都没有,大概也错过了连场的好戏。
  醒来的时候,望见Jarry婴孩般蜷缩在自己怀里,全身战栗个不停,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安慰他,只能不断地不断地收紧手臂,把这个爱到骨子里的男人深深地嵌进自己身体里。
  他的眉眼精致,特别是沉睡的时候,恍如画里的天使,若儒从来不知道,圣洁和邪恶的气质可以在同一个人身上得到如此完美而和谐的统一。
  现在他睡着了,就像个不谙世事的脆弱孩童。许是正在做噩梦,Jarry不断地挣扎扭动,半睁开眼睛发出低低地叹息般地梦呓。
  情不自禁低下头去捕捉他的呼吸,异样高温的嘴唇,急促地喘息。弧度优美的锁骨,凸起来又凹下去的阴影,把脸埋进去,嗅闻他的味道,清淡的,衣领上歇着一小片揉碎的桃花瓣,若儒把它捏起来,放在指尖把玩。
  花一般的男人,花一般的蔺明。
  
  须臾,Jarry从迷迷糊糊中惊醒,沉默着在昏暗的光线里靠近若儒,他坚定地向前伸出手,撕开衣领,冰凉的手指温柔而冷漠地,一寸寸蹂躏呈现在寒冷空气中的肌肤,甚至没有亲吻,就这样狠狠地毫不迟疑地直接打进若儒的深处,随即是没有任何停顿泄欲般地急速律动,他根本不想说话,只是撞击,只是摩擦,只是如同溺水的人,在俯仰间深深喘气。
  若儒闭上眼睛,感觉身体犹如一个空空的陶器,包裹著这个男人所有的暴虐与焦躁,绝望及深情。
  那么痛,那么重,一片灼热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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