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二十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我真的真的不想再为你流泪了,可为什么总是止不住?
我还要为你痛苦流泪到什么时候?……
心痛神伤加上伤口的发作,冷夜语再也支持不住,沿墙滑落,跌坐在地上。
一条淡淡的影子投到跟前,猛然抬起泪痕交错的脸:“谁?”
无影默默望着眼前伤心欲绝的男子——冷夜语,你可知道,在你看清我的一刹那,你眼里闪过的竟是失望。你,其实期待着主人的追来罢,只是你自己也不愿承认而已。可我,不想主人再为你伤怀失措,所以我阻止了他……但愿,我没有做错。
一咬牙,冷夜语强自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不要在轩辕昊的人面前示弱。
“……想去哪里,我送你。”无影突然开口,不意外看到冷夜语凌厉抗拒的目光,微垂首,平淡地道:“我只是奉皇命行事。”
皇命?——冷夜语盯了无影半晌,缓缓道:“……封府……”
决战 第二十二章
挥退御医,玄昭小心翼翼托起冷夜语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折裂的腕骨虽然已被逐一复位,但听御医适才所言,即便伤愈,恐怕再也无法像原先那样运用自若了,也就意味着冷夜语要告别那种剑气纵横快意风云的日子了罢……目光慢慢移向自他进房后就始终昏迷的人——紧阖的眼睑,无血色的唇,只有散乱了一枕的黑发随呼吸微微起伏着。
——冷夜语!骄傲如你,若无法再握剑,你能接受这样的打击么?
轩辕昊!你怎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我,如果昨夜坚持不让他带走你,是否可以让你免受伤害?……
心思瞬息百转,终是一声喟叹,轻轻放落冷夜语的手,凝视着他苍白的容颜:“你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可好?”昏睡中的冷夜语自然不会回答他,玄昭怔忡片刻,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又悄然掩上。
回头望着静跪门外侯命的封衍、无影和御医等一行人,玄昭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
“封尚书,冷卿就暂且在你府中养伤,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奏上便是。”玄昭淡然笑着:“时候不早,朕也要回去了。”
“是,臣恭送皇上回宫。”封衍再次跪下行礼,一干人簇拥着玄昭离去。
玄昭走了两步,似乎又突然想起什么,身形一顿却未回头,他略一沉吟道:“朕来探望之事,若冷卿未问,封尚书也不必多言,免得冷卿烦心……”一挥袖,扬长而去。
直到众人走出视线,封衍缓缓抬头,沧桑而清澈依旧的眼里划过无尽隐忧:今日刚下朝回府就见冷夜语满身是伤被个陌生的黑衣人扶回,叫得一声“义父”后便晕厥过去,才手忙脚乱将他抱回房,昭帝居然带了御医侍从匆匆赶来——
他扭头望向紧闭的房门——夜儿,究竟有什么为父不知道的事情?你的伤从何而来?还有昭帝……封衍脑海又浮现昭帝乍见冷夜语时的眼神——那震惊的、痛惜的、含着无限爱怜的眼神,却绝不是君臣、翁婿间应有的眼神……
蓦然间,封衍似乎悟了,昭帝蹊跷的赐婚,还有冷夜语的愤怒与刻意隐瞒,不觉苦笑——夜儿,是为父错了,不该贸然荐你入宫……胸口一阵毫无预兆的窒痛,许久未曾发作的心疾竟又肆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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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夜语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封衍一直在他房内守侯,见他苏醒,忙扶他靠坐床上,拿过熬好不久的药汁喂他。
“义父,夜语自己来就可……”冷夜语不忍见他如此慌乱,伸左手想抢过他手里药碗。
封衍微叹一声,将他左手按回被中:“夜儿,你只有一手可动,又怎么——”猛地噤声,看着冷夜语骤变的脸色,暗悔自己怎么口无遮拦,拿冷夜语最不想听的话刺激他。
冷夜语深吸两口气,面色已恢复镇定,含笑道:“是夜语忘了,那就劳烦义父了。”眼光移向层层纱布缠裹着的右腕,痛到麻木,右手竟似不存在一样,看来伤势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些,只怕日后连提剑都有困难。他呆呆看了一会,笑容里染上苦涩意味。
——腕骨碎裂的瞬间,我已知道这结局,为何还会难过不已?是因为这是我所爱之人给我的伤,我才会如此痛苦么?
他眼神迷离,封衍心中又是一阵担忧酸楚,放低药碗,温言道:“夜儿,你有什么难处,说出来,为父也好帮你。”
“谢义父关心,只是些小事,夜语自能料理。”冷夜语轻摇头——封衍如何帮得了他的感情之事?
这孩子,总是将一切都闷在心里——封衍暗中叹了口气,对上冷夜语双眼,正色道:“夜儿,可是因为……昭帝?”
冷夜语一愣,连忙摇头:“不是。”见封衍满脸含忧,怕他冒失去质问玄昭,虽说自己曾逼玄昭应允不为难封衍,但终究信他不过,焉知他会否假手于人,当下急急否认:“此事与昭帝一点关系都没有,义父不用多虑。”极不欲将封衍也牵扯进去。
他急着辩解,封衍瞧来便似欲盖弥彰,更觉自己先前推测不差,想必是昭帝用自己性命威胁冷夜语,令他不敢说出实情。他一叹道:“夜儿啊,为父也不是糊涂之人,那赐婚难道并无隐情?想来是昭帝威逼于你罢!”
冷夜语一震,无言以对。
封衍望着窗外暮色渐浓,悠然出神,喃喃道:“我原是不想埋没了你,却反害你落入昭帝手中,无法脱身……”胸口一抽,心疾又发作起来,他清癯的脸上微微渗汗。
“义父!你——”
“无妨”封衍举袖拭汗:“是一点旧疾,不碍事。”伸手一摸冷夜语苍白的脸颊,心里已打定主意,微笑道:“不说这些,来,夜儿,先喝药罢,不然就凉了。”重新端起药碗,一匙匙喂着冷夜语。
——夜儿,我的夜儿,为父绝不会看着你受制于人,我一定要还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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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凝深,万籁俱寂中听得更声滴漏,已三更了,冷夜语却仍辗转难眠,倒不是因为伤痛,而是想起晚间封衍的言语神情,似乎透着些不寻常。他张眼看着帐顶良久,终觉心中不安,披衣起身,向封衍所居的小院走去。
封衍卧房内一团漆黑,书房却仍亮着灯光。冷夜语敲了几下门,轻轻唤了一声,里面毫无声息。他吃了一惊,左掌一推震断了门闩:“义父——”
封衍静静坐在书桌旁,手里举着个空杯,不知在想什么,竟未听到冷夜语的叫声。
“义父!”冷夜语上前一晃他肩头,封衍这才回神:“夜儿?你怎么来了?”微微一笑,放下空杯。他眼光里满是溺爱,拉过一张椅子,要冷夜语坐下。
冷夜语只觉他今日极是反常,惊疑不定:“义父,出了什么事?”
封衍不答,只是看着冷夜语,半晌,面上露出一个安慰之极的笑容:“夜儿,从明日起,你再也不用受那昭帝胁迫了,你想做什么事,都可以放手去做了,不用再顾忌为父了。”
“义父!你这是什么意——?”最后一个“思”猛然哽在喉间,烛光下,一道细细的血线从封衍嘴角流出,竟是暗黑色——中剧毒特有的黑色。
义——父——
冷夜语一下觉眼前茫茫一片,所有思绪都停止了运作,只是瞪眼看着越来越多的黑血涌出封衍已变乌青的唇间。突然大叫一声,将桌上的空杯打得粉碎,盏底还残留着一点余液,他抱紧封衍渐渐无力下滑的身子:“义父!你,……这是做什么……啊……”眼泪簌簌掉落。
封衍唇边扬起微笑:“我若死了,昭帝就再也没了挟制你的东西,夜儿你可以脱身了。况且,我本有心疾,不过是,不过是早些解脱罢了。”他抚上冷夜语不停颤抖的背:“不要哭……”
冷夜语哪里止得住泪水,他抬头,泪眼模糊地望着封衍:“义,义父,你何苦——”热泪上涌,泣不成声。
“痴儿,痴儿……”封衍替他拭着泪,眼里温情无限,轻叹道:“夜儿,到这个时候,你还只肯叫我义父么?”
浑身一震,冷夜语竟忘了噎泣,颤声道:“义……父……?”
封衍苦笑一下,又是一股黑血冲出,他指尖轻抖,摸着冷夜语苍白震惊的面容:“你该叫我爹才对啊……从你到我身边的第一天,我就,就知道你是我的亲生骨肉了。我——”突然一口气转不上,咳了几声。
冷夜语脑间一团空白,身子却抖个不停。
封衍宠溺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你的眉眼跟你娘亲一模一样,咳,还有,你一有心事,就会咬着嘴唇,呵呵,当年你娘也是这个样子……”他回忆起往事,灰败的面色竟变得红润起来。
冷夜语已震骇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听封衍提到自己娘亲,一下惊醒,盯着封衍,似乎想问他为什么要抛弃他们母子。
似是猜到他心思,封衍摇摇头,喘息道:“我一生中最大的错事,就是迫于母命,违心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害你娘被赶出家门”他眼中流露出痛楚:“我实在是太过懦弱,竟连自己心爱的人也保护不了,却又害了另一个我不爱的女子,她,她跟着我没几年,就郁郁寡欢而终。”
冷夜语一手紧紧抓着封衍袍角,嘶声道:“既然你还喜欢我娘,为什么不去找她?”他自幼便知母亲遭遇,认定是封衍负心薄幸,但听他此刻口气,似乎对母亲仍眷恋不已。
封衍眼神已渐渐涣散,听到他问,愣愣摇头:“我都找到过她,可是,可是你娘不愿回头了……我伤她太深,你娘那时也有了新的中意的人,我,我没法让她回来。”
“……胡说,胡说……娘亲说过,你们发了山盟海誓,要厮守一辈子的,她一直盼你去找她,怎么会不肯跟你回来?”冷夜语胸口涨得难受,手背青筋都突了起来。
“山盟海誓么?……”封衍呆滞着眼:“是我先辜负你娘,让她空等那么多年,什么都会变的啊。咳咳,是我自己错过了,——”他慢慢摸着冷夜语:“你娘是个很坚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