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岚飞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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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岚飞雨-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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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留下来的是你意识多些,就好好待霖吧!她等你,已经够久了。」

「你也是,多体察些岚感受,他对你用的情,是比外在表现的,深刻许多。」

他的右手,他的左手,从指尖起缓慢的交融。渐渐,渐渐地,眼前连接两个厢房的廊道,也在逐步缩近。

「看来融合的时间,与廊道缩近是一致……」不知是谁先开口的,那话中,是还带些遗憾。

「我明白,既然不能知道剩下会是谁。那么,我们就有义务,对情感负责,至少要作个结束,向他们说清楚吧。」

烛蕊剪落,廊道逼缩,墙上的影像似被火光扭开,每个影像是霖是岚的各种神色、感情,在笑与泪间,爱与愁间,寸寸飞融,寸寸飘舞……

*****

冬雪渐歇,取而代之的是滂沱大雨,踢翻了盆似,每一颗雨露都珠大,注击在屋脊上,那声声清响,洪亮云汉。 

现在,是怜渶的意识。

这是他与英琏所作的最后协议──在完全融合前,利用最后时间,各别向岚及霖告别!

英琏让了他先,便不得再拖延时间。一清醒,怜渶直奔青宫,但路上却是给个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

「王子!」

挡下怜渶的人,是辛玥。

「我现在有要紧事,有什么事,待得以后再讲。」不能肯定剩余时间,怜渶急道。

「一会就好,您现在要去青宫找太子?」辛玥的话,亦是急切。

虽不解辛玥所问为何,但怜渶还是点头承认了。

「属下已听闻应夏告知,太子的病况还有您与他的感情。侬真是愚拙,直至今,方才知您与太子间的关系……」讲到这里,辛玥顿了顿再开口说。「但还望您考量自己前程,南夷一行,侬可替王子去。您尽管放心,侬一定将太子当成您一般效忠侍奉──」

刚壮的男人,自怜渶幼少识得他时,便是莽撞粗鲁性子,仍旧不改。但他那善良、那关怀,宛若父亲般的爱,怜渶深刻体会。

一拳击在辛玥胸铠,这是霏族男人间誓约的动作。「辛玥,霏已不再。父王、暎龝}姑姑都已故去了,你该为你自己活。」幼时的怜渶,除非人扛抱或辛玥蹲下,否则是无法作得这样动作,而今,他俩已经等高。

「你没注意吗,出征贺兰时,渐渐地,常在你口中听闻的暎龝}姑姑,已换成圣上的名讳。本来,我没能理解你面对圣上时的挣扎,现在,也总算晓得……」

云雨间中,天地本一色,苍茫壮阔,立身其中的人们,却一样脆弱渺小。

「也许,我真没法伴岚去南夷,这责任,整个朝中,我也只托得你是安心。但是,为你自己为圣上,倘若我真托你了,你还是要回来。别让你跟圣上,都再空盼一次,再疼痛一回。」

「也许,我能自己前去,也托你一事。劳你照顾霖,别让她死心眼拗下去,有好的人,就劝她嫁了吧……」

一段话,拆作两半,在只得择一的出口中,是语托各别的无奈……

青宫寝殿,自从太子患病后,便常蒸一股药烟。纵是停炉、撤药了,中药涩苦的气味,仍凭绕在梁柱间,旋住几盏湘黄华灯,袅袅萦回。

「你要来不早通知一声,真糟糕,我现在这狼狈模样都给看光了。」岚试图将话讲的轻松,不带一丝特别情感,像兄弟像朋友。但他却没法不注意怜渶视线,可悲啊,现下的自己。

扯了被子裹住身,岚又往大床中缩了些。无力起身,所以只是秽衣再套上一件素白内袍,是白的那样憔悴,那样虚弱。

但他还没靠到床壁,怜渶已将岚正面拥入怀中。「你不要看,但别剥夺我看你的机会,最后一眼,最后一眼就够的,让我记牢你……」从眼角,怜渶略带粗糙的指腹,画抚过岚的眉心、眼际,充满爱怜地。

「你这是──」

现下的岚是混乱,不知应当如何是好。怜渶的动作温柔,但话中却又似乎别有意涵。他不愿作多想,毕竟,有所期待后再失落的痛,太沉太重了……

岚的反应,看在怜渶眼中,是心酸极了。明白纯粹的爱,却要累得错乱辛苦,这是何必,他是亏欠他啊!

将岚牢实拥住,窗外雨水声淅沥,缓缓地,怜渶终于脱口:「我是霏怜渶,但是,我体内还有另一个人,他是霏英琏。」

深吸了口气,怜渶尽可能让自己表达清晰。从娘亲耿樱投河,他与英琏分裂成两人开始,点滴叙述,直到融合的决定。

雷雨声,混杂入怜渶的话,霎霎鸣响。「我知道这事说来诡诞,但时间不多,只能恳求你相信……」他仅愿他相信的,不是那身体异象,而是他对他的情感,确实真切。

凝视怜渶,岚不语,只将视线紧锁,瞧着,再瞧着。像要将怜渶望透了,看穿了,拧作一团,疼痛炽烈的拥有。

良久,岚叹了口气,「我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的,你就要骗我,那也是你说的话,我通通听着记着。』」双手抓住怜渶怀襟,岚将头埋入他胸口,轻颤。「还记得么,这是那回我俩一起夜游时,谁说过的话!不只是你是傻蛋,我也傻,够傻了……」

「岚……」

那年那夜的明月,依旧当空悬,冷冷记下千百年不变,是否,再历千回后,也载录了那夜这夜,他与他的情感。

时间缓慢流逝,靠坐于床上,怜渶拥着岚,心口堵着心口,他轻轻的说道,「不论如何,你一定要去医治。如果,我能留下来,这就陪你呢。圣上身子还硬朗,我们待个几年,等你好些了,就回来。」

大手抚顺过岚散垂肩颈的长发,一道一道,徐缓安稳。「你不总有军政策谋,这会刚好到南夷给发挥。况且南夷跟我故乡西域一般宽广,看了心也开阔。夜晚白昼都是不同风情,你想着,我就陪你散步、泡茶,与在这儿一样的生活。我陪着你呢……」

讲着美好的愿景,历历实景的描述,却是那样不真切的未来。怜渶的声音,逐渐带了哽塞。

「别哭啊!你不是要看清我吗!纵是这样狼狈的我,你也要给记清的。」两手捧住怜渶的脸,两人对望,岚是想强作坚毅。但他知道,避不开地,从怜渶的眸子中,他可以看到自己的悲伤。

「你是男子汉!羞不羞,你要我最后记得的你,还是哭泣的傻弟弟吗?也应该让我看清楚你啊!」倚着那份脆弱的坚强,岚硬扯开了笑颜,却是那般凄,苦……

再隐忍不住的,怜渶俯身吻下那苍白薄唇。一路的吻,从眉心到颈项,他没有闭上眼睛,没有流泪,却为何渐渐看不清岚。岚已病的这样瘦,瘦到细骨嶙峋的。最后,怜渶将脸埋在岚颈窝,细细,细细吮着。

仅盼时间能静止,多一时多一刻都好,他要再看他一眼,再多吻他一下,将他的痛、他的苦,一并咽吞。

「你欠我一句话,也许,将来我没机会听到了,你可以现在对我说吗?」将脸颊靠在怜渶发上,手臂环拥着他,岚有些羞涩的说,「用一个我一生一世也不会忘的表情,只看着我,告诉我好吗……」

轻轻地,在岚印下最后一吻时,怜渶回以他的笑颜,阳光璀璨。

「岚,我爱你──」

细雨纷纷,落洼响。

怜渶已倚床而倒,滑下了身子,岚靠在那仿佛只是入睡的爱人身旁,乌黑长发交结过那秸灰银亮的发丝,宛若一绵密蛛网,缠住了,便不知何处是出口。眼泪这才滑过脸颊,淌融在发缠之处,滴滴,滴滴……

*****

快马驰奔在狭隘山道,崎峭山岭高过了云,已不再见平地豪雨,倒是浓雾逼人,前方路途,一眼难望清地,状况危险。

不过,英琏现在却减不得控马速度,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本以为怜渶跟岚告别完后,他要找霖,只需往她寝宫和宁一行。但前去才知霖早已不在。霖的侍女们个个是守口如瓶,压根问不出来究竟,莫不是逮着那小鱼儿,哀求到她心软,英琏不会知道霖竟是决意要出家为尼!

一路策马急奔,随着融合时间逼近,英琏的身体也越难以掌控。又一剧痛袭来,麻痹的手让英琏险要坠地,所幸那雪斑壮马通灵性,随之侧弯扯回了他。

「雪风,多谢了。」

疾风骋驰,是与时间竞赛。英琏一心只有一个念头,只盼夕阳能晚些落下,只盼再多求得一些时间,让他能见到霖……

紫雾山上的重霞寺,以雾厚终年积雪闻名,环境清幽,花木扶疏,钟楼及围墙,多带红黄|色,斜阳倚照,便成一长线剪影,斑彩淳和。

「女施主,您当真考虑透彻了?」侧殿中,持着剃剪的尼僧,再次问道。

合上了眼,两掌十指在胸前相合,霖是恬静虔诚。「是的,师太。我心已定,但愿长伴青灯古佛,为世人、家兄祈福。」

尼僧不知霖是何身份,但重霞寺本为十代前耿帝为遗留妃子所设,若不愿留守冷宫或守皇陵者,便是出家念佛一途。而百多年来,此处不再只收容妃子,任何对俗世灰心的女子,只要从紫雾山脚,三跪九叩显示决心,皆可归依佛祖求得清静。

而这位貌美绝世的女孩,已身体力行之,连续三天,遵从古法,她一路自山下叩首行至正殿,也为求一份解脱。尼僧便不逼问其过往,只是她再再端详霖的面相,却总觉得她眉宇间隐隐约有道祥光。

曾经,这样的光辉,尼僧只记得于西杭郡王的两位儿子面上瞧过,而这对双子,后来其中一人是登上了皇位,成了当今圣上。可见这女孩也非一般凡人命格,但遵照古俗,尼僧是不得干预。

剪子落下,断去的是发丝,可三千烦恼根,真理得、清得?

霖已散开了髻,黑发垂至腿腹,依礼女子剪发要落九回,才得剃发。前两刀,已铰了一段,绺落于地,便是乌亮分明。

再要剪第三刀时,殿外骚动,还待不得二人反应,尼僧手中的剪子已被夺下,扎实刺入夺刀人的掌心。

他的鲜血淌落,滴在地上汇流红河,抚过霖的脸颊,温热。

虽然承受体内剧痛及手伤,但望着霖,将她牢实抱入怀中,英琏安心的笑说。「霖,妳久等了──」

蔓草晚照,莹莹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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