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断章之 破城(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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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断章之 破城(全)-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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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十一的前襟只有几点血红,顾惜朝灵巧的手指揭开他的外衣,突然一顿。
外衣之下,厚厚的棉布露出来,不知密密麻麻裹了几层。这是乔装身形时会用的东西,顾惜朝却有几分疑惑的,扭头看了飞七一眼。飞七却转过头,似是不敢接触他的目光。
青刃一闪,刀光已经割裂了第一层棉布。等揭到第五层的时候,连戚少商也瞪大了眼睛。只见幽光之下,飞十一本已单薄的身体更加纤巧,顾惜朝皱了皱眉,似是越发疑惑,谨慎的,缓缓收了小刀,伸手往下层棉布上一挑——
飞七背过去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顾惜朝却在下一刻长身而起,厉声道,“飞七……”
戚少商被他吓了一跳,却见那张苍白脸上潮红一闪而逝,即随脸色已变得铁青。
飞七低下头,一言不发,只听悠悠一声轻叹,“公子,不关七哥的事。”不知何时,飞十一已经睁开了眼睛,凄惶已如排山倒海轰然而至,他的手却挣扎着,用力去扯那最后一层棉衣,仿佛要扯掉命运的束缚。
雪白里衣一映入戚少商的眼帘,他脑中顿时轰的一声,顾惜朝却已经背过脸去。良久,才听到嗗咕一声,却是戚少商艰难咽下的一声惊呼。
怎么会这样?
九现神龙十分晕眩万般迷惑的,慢慢地背过身,脑里闪过的却是这精练小个子低沉的声音,俐落的举止,飞云骠骑那特有的刚强赴死的眼神。
还有……
他突然转过身,定定指着那人喉下的一点突起,哑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家母在我幼年时,已在我喉间植入了异物。”嘶哑的声音挣扎着,仿佛烈焰将焚尽时最后的一点余灰,“二位不必有什么忌讳,在十一心中,这身体早跟男人已经没有区别。”
传说七年前就灭门的岭南聂家,以易容术名震江湖的千面飞凤聂红远,传女不传男的聂家秘术……
戚少商有些恍然,更多的却是震惊和不忍,另一个涩然的声音响起,“自从归入秦将军麾下,七年来,十一与我们同食共卧,确如兄弟一般。”飞七站起来,上前几步,突然曲膝跪倒,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有了不曾查觉的悲凉,“顾公子,请你出手相救,飞七甘愿以命抵命。”
烛焰轻跳里,沉默的人静静转过身,眼中幽暗深遂,倒映着那点飘摇的光火,语气嘲讽得近乎寡淡,“我要你的命作什么………”

心中那最隐密的伤痛被揭得起来,露出淋漓的血肉,飞十一昏沉沉的脑海里,反倒生了一种执拗。
活下去,她想活下去。
从来没有这样渴望的,想再看到那双晶亮的眼睛,那道辉煌的剑气。
仿佛能将人带出万古洪荒似的,那个人,那柄剑,那些日日描眉画眼的清晨,都闪着寂寞而温暖的光芒。
迷迷糊糊中,她只觉得一阵剜心般的痛。一双手带着几分凉意,慢慢沁到心里去。她惶惶地想再睁开眼,那双手带来的涓涓冰流,却寒而冷,漫漫浸没了最后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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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活下来吗?”
“雾飞花的毒引是凤誕草,林苍穹的医书里有提到,这种草只生于南唐旧地江宁的某座山谷中,若能及时回到江南,若许还有一线生机。”
戚少商叹了口气,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他一生遇上的奇事已经够多,却从未想过,一个半月来跟自己朝夕相对的小侍卫,居然会是一个女人。
更奇特的是,他竟没看出丝毫破绽。
“聂家易容术本就精巧,她想必是从小就被药物浸泡,身体各处都有异变,再加上刻意训练,长大成|人后,想必连‘他’自己也会认为是男人。”沉郁平淡的声线穿越脑海,有一种冰冷的温柔便滑过了眉梢。戚少商斜眼睨去,此处是地库的通气口,头顶泥土的缝隙里,梅花的清香和着零星灯火一起漏下来,愈发显得青衣人的神情有几分憔悴。
身上已经换了柔软的衣袍,那股腥气却似还绕在鼻端,令人颤粟的战意,还一遍一遍的,随着全身血脉奔涌不息。
戚少商长长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学他一样抱膝在墙角坐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发现,那人的左肩上已不知什么时候又渗出血色。
是真的不痛,还是伤痛太深,知觉已经麻木了?寂静的空间里,戚少商止不住自己莫名其妙的瞎想。
就像顾惜朝会避开人独自疗伤一样,他身上的七八道伤口也是自己裹的,有几道伤口实在很深,森森的骨头从薄薄的皮肉下戳了出来,一动,再好的金创药也是止不住的渗血。
一小朵一小朵的嫣红,渐渐汇到一处,戚少商一眼扫过去,心底翻翻滚滚,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隔了半响,他才突兀地开口,“莫愁是那个莫家的人?”
清淡的眼光扫过来,没什么好气,“她姓莫,身上有雾飞花,会使毒,会放暗器,还会把人骗得团团转,戚少商戚大侠戚大当家,这样姓莫的人你一生遇上过几个? 
戚少商苦笑,真是,一个也已经太多。伸了个懒腰,筋力松软的倦意在每一根骨头里叫嚣,他只有强打起精神,继续没话找话,“呃,没想到这燕宴楼也是你们的暗桩。”
顾惜朝古怪的回望了他一眼,那眼神分分都是嘲讽。戚少商苦笑了一声,他当然在灵州的时候就已经看出这酒楼的古怪,顾惜朝从不做多余的事情,当日肯来这燕宴楼,分明是要与郓王的暗探接头。
只是,他是真没想到,那株苍虬老梅之下,居然有这么一个藏身之所。想到那日顾惜朝在这楼上凝望一树繁花的表情,他又有些牙痒痒起来。
那时,他就已经盘算好了脱身之路吧。
难怪他一直坚持以假面目示人,只等图册到手,众人引开追兵后,他可以匿藏于此,西夏武士就算累死了马追破了天,也只能追到一群暗藏辽国印信的亡命之徒,他顾公子大可以悠游地在这里躲上几日,待风声小了后,再脱去面具正大光明出城。
天大的中原地大的推脱,边境早放了狼烟,大宋朝廷只管说是边境流寇袭击了使团,那陈姬重分明就是一个背黑锅的主,就算有命回到京城,郓王也有的是办法叫他背下私通辽国流寇的大罪,却叫叶訛麻去何处寻那小小的文官‘秦朝’……
很好的计策,可惜,多出了他戚少商。
秦朝,洪绍……
从头到尾虚妄的两个名字,在他心底又翻转了一遍。四个字,四个人,浮生如梦,旧梦如欢。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脑里乱马纷腾,以至于那清冷声音在耳旁响起的时候,差点惊得蹦起来。
“你的剑法,倒是越来越好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知为何,竟有种寂寞刀锋冷的感觉。
戚少商要很怔了一下,才明白顾惜朝是在夸奖他。任他皮厚,也不禁一下乱了手脚,莫名其妙地客气了一句,“哪里哪里,见笑了。”
话一出口,两人都一怔,下一刻戚少商已涨红了脸,青衣人却仰起头,无声地笑了出来。
他的笑容出奇的缓慢,却又出奇的耐看。一种缓慢的静谧就如同那缝隙中漏下来的天光,静悄悄,但足以平静一切。
真丢人。戚少商哀叹了一声,捂着脸,就势躺下来,冰冷的石地贴上来,火烧火燎的后背反而觉得舒坦了些。
“那天在流眉楼下,你怎么知道那个暗室有着夹壁?”不咸不淡好像无所谓的一句,却分明是憋了一天一夜的聪明人压不住的好胜心。捂着脸的大侠终于闷笑了一声,带着几分板回一城的得意。
“从那个守卫身上想到的。石室即藏有秘酒,想必是皇帝经常在此留连,那个侍卫总不能呆在一边看皇帝自酌吧,”他眨眨神,泛起一个古怪的笑容,“再则,石室机关如此繁复,又在皇后养花的地方,那个侍卫吃喝拉撒怎么办?总不能次次入厕都乘着那个怪东西上下吧,所以我想,必另有密室与之相联,也符合莫家人喜欢为自己留条后路的习惯。”
“就这样?”有人仿佛抽了口气。
“就这样。”戚少商摊手,也叹气,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喜欢将问题看得复杂。只是,他想,侍卫是真有钥匙,夹壁后面也真有房间,至于那房间里有面砖墙一碰就倒,之后居然一整潭水就这样倒灌下来……这,这绝对不是他手贱。
半晌,冷冷的声音才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想不到你脑子还不错。”
这已是今晚第二次赞他了,只是听着怎么这么别扭?戚少商翻了个白眼,“多蒙夸奖,受宠若惊。”
回想到那夜狼狈的情形,他忍不住又笑了出来,“想不到你水性那么差,在潭底要不是给你渡了一口气,只怕……”
话音嘎然而止,眼前的寒目几乎是一瞬眯了起来,火花四溅中,锐利的尴尬一闪而逝。
戚少商的神情却像是徒然间心虚起来,几乎又想呻吟,最终还是扭过脸去,认真打量起自己身边的长剑。
长不过三尺,宽不过五分的逆水寒,在饱饮鲜血之后,连乌黑的剑柄似乎都泛起了一层寒光。自己握了数年的剑,他却眼观鼻鼻观心的看得专心,仿佛天地间除了这口剑,一切都不存在。
恒久的沉默比手中光华照眼的长剑更令人心虚冒汗。那几乎是一种把握不住的莺飞草长,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锦瑟无端。
顾惜朝顾公子捂住自己汗湿的鬓角头痛不已。在凶狠发作的伤痛中,在无力为继的对话中,全身骨骼都仿佛寸寸欲断,他只有一遍遍去回想拉弓上弦的一刻。
箭术,他是苦练过的。
只有搭上箭翎,屏息静气,瞄准目标的一刹那,他的脑中才会是一片空白,那令血液奔腾的躁动才会有暂时安宁。他一直渴望着这种安宁,便像在沙漠中迷途的人渴望泉水,就像少年时代在不系园流溢的绿荫中,一箭一箭,一日一日,不停的追逐着,挣扎着,老人怜惜的目光,好像一根永远也不能止息的鞭。
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一定要出人头地,岂便穷竭此生心力。全身都在声嘶力竭地呼喊叫嚣着,但是,他迷迷糊糊地想,月亮怎么会如此晶莹剔白?像某张死掉的美人脸,突兀而优美地,斜挑在琉璃瓦的金黄里……
已经留不住了。最美好的一切都在瞬间被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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