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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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杀-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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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狂沙。

他手里的画笔变作了一把利器。

裹在黄绢里。

他又成了一个剑客。他要杀人。如此坚执,如此慎重地,预谋着要杀掉一个人。

仰首望天,天空是一层伤寒的蓝,低低地压下来。四周只有荒凉黄土,呼呼的风,惨烈地吹着。他站在风口,身边有一口井,井轱辘的绳子都缠成了一团。他看着那口井的影子慢慢移动,心里有微微焦急。

他在等待,身边有人在说着什么,他没有理会,伸出手臂,一只大鸟的影子扑了下来。

他甚至能感觉到它冰凉的利爪穿透了他的衣衫。他知道,他等的那个人,他要来了。

然后,又是那个梦。

梦里的梦。

还是他,他站在一个巍然的大殿前,身上痛得好像七经八脉都扭成了一团。他失败了。他的心里,愤恨,激狂,又是不可置信的绝望,心底深处仿佛翻转出最不可抑的无尽悲辛。

那样的苦痛,恨不得立刻死了,也胜过那一刻的煎熬。

他在梦里也像是在做梦。

有一群人拥了进来。他突然觉得心里愁郁无边,这世上所有情深缘浅,原来统统都是让人辜负的。他死力掐着自己的掌心,拼命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一股莫名的力量牢牢地缚住了他的四肢,恶梦还在继续。

他咬着牙,喘息着,瞪大眼睛,看着人群那个女子……

……

男子突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声惊喘压在喉咙里。

他死死地看着窗外。

窗帘飞舞着,透进来的月光十分幽凉,把屋里的家具照成一道道扭曲的影子。

微微地喘息着,缺乏血色的薄唇半张。眼里还有残余的惊恐和挣扎,四下游移。

夜像死去一样。

这是公元2006年的香港。万籁俱静。浮生若息。

慢慢伸出右手。掌心上已被掐出两行深深的血印,隐隐作痛。

他长长地,压抑地,吸了一口气。

额头,眉角,背心,都已是薄薄的一层冷汗。

抬腕看表,深夜十一点。

翻身进了洗手间,水声哗哗,一会换了一件衣服出来。却还是件白色的衬衣。

发梢还在滴水,他向电话留言机的方向看了看,仿佛经过了短暂的思量,走过去拿起电话,又微微地犹豫了一下,最终却还是一皱眉,拿过外套,走了出去。

关门时“碰”的一声微响。夜风里,好像谁的叹息
3、
音乐声很柔煦,灯光是不刺目不跳跃的明黄,威士忌没有加冰,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温润、妥帖。
在“TONIGHT”,在今夜。
戚少商微抿唇角,出神地望着窗外。
窗外的纵情喧嚣,窗外的红尘美好。兰桂坊,迷失的夜晚,酒醉的柔肠。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摇晃了一下,冷冽沉厚的男声把他从凝神中拉了回来:“喂!想什么这么出神?”
戚少商乍惊,抬头,嘴角瞬间泛起一抹笑容:“你来啦。”
“等很久了?”雷卷眯了眯眼睛,拉过身边一个眉目秀蕴、静美无华的黑衣女子,朝戚少商抬了抬下巴:“我女朋友,沈边。”又朝女子眨了下眼睛:“这位就是我们香港警察的典范,戚少商戚Sir。”
戚少商摇头苦笑,惟有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女子微垂了垂眼眉,一声不响地紧挨着雷卷坐了下来。
“喝点什么?”戚少商挑挑眉毛:“还是老样子?威士忌?”
“我陪边儿喝红酒好了。”雷卷摇头,苦笑着回了一句:“除了这个,你就不能弄点别的?永远都这么烈,不如直接灌酒精——”
“钩子死了。”戚少商快速地说了这几个字,直直地抬眼望向雷卷的眼睛,涩着声音补充:“就在今天下午,重庆大厦那头出的事。”

“你讲咩?!”雷卷变了脸色,声音也一并苍白起来:“钩子?勾青峰?”
戚少商沉痛地颔了颔首:“单从现场看没有他杀的嫌疑,初步认定自杀。”
“绝对没可能!”雷卷低吼了起来:“他没可能会自杀!妈的,从警校毕业的人会失足?”
戚少商目光一亮:“你也这么认为?”
雷卷颓然地往后一靠,痛苦之色溢满了眼眶,点头说:“我跟他隔三差五都有联络,前两天还一起商量过投资股票的事,他刚准备调职,心情很好,上礼拜还说约着一起回学校踢场球……”
“他也约过我。”戚少商幽幽地叹息了一声,眼色一动:“我知道他跟你交情很好,所以才想找你问问,看是不是他最近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在警校这班师弟里,确实就属他和你们这几个和我最老友。凭他的性格、为人,和我对他的了解,他没有可能这么做。最近他也没提起过什么,没有不对劲的样子……可是,人的遭遇很难说,如果他确实突然遇到了什么……少商,你不是打算要把这件事追查下去吧?”

戚少商没有作声。
雷卷怔了一怔,皱起了眉头:“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
戚少商静默了一下,眼睛里明明灭灭:“一时间不知道怎样说起。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别想那么多。”雷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钩子的死我也很难过,但你也别太多心,这个世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他端过刚送上来的酒杯,碰了碰戚少商面前的那个:“早跟你说过,做这行压力太大,自己一定要学会放松。实在不行就干脆像我一样,转行做别的好了,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
戚少商笑了一笑,举杯喝了一大口酒,仰头靠向椅背。
雷卷这才悠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家吧不错啊,TONIGHT,几好,几安静,聊聊天,等等人,都不错——”
“卷哥——”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戚少商猛地坐直了身子:“你……”
“怎么?”
“没事了,还是不说了。”
“讲啦,跟师兄有咩不讲得的?!”
“真的没事啦,饮酒啦。对了,阿嫂是做哪行的?”
……

雷卷、沈边起身离开后,戚少商也拎起了椅背上的外套,正准备起身,又思量了一下,把手机掏了出来:
“DIU,不是吧。”咩烂鬼手机,整天抽风,电话簿都显示不了!戚少商恨恨地撇了撇嘴角,只好从外套口袋里翻出诊疗卡片:好在这上面抄了她的手提号码……不过都已经12点了,不知道她睡了没有?
等握着卡片,他突然又犹豫了起来,算了,还是明天再说吧,这会也拎不出什么头绪。
叫服务生埋完单,戚少商慢慢走到门口。
心里很有点乱,大概酒也喝得太多,脑子里空空的,好在没有开车——昏暗的灯光下,戚少商低头胡乱地想着,伸手在额头上按了一按,好象撞到了什么人,还没来得及抬头,又是一帮子年轻的男男女女笑着叫着涌了进来,把他带得几乎一个踉跄——
很轻的,他突然闻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特别气息,好象淡淡的草药清香。心里微微一动,眼睛却被几道残留的五色光芒耀了一耀——
有没搞错?!他揉了揉眼睛,居然当街放烟花?在闹市区燃明火——这班后生仔都痴线的!这样都没人管,这区是谁当班啊……

夜晚像一张针刺从生的网。
顾惜朝走在路上,轻皱着眉,仿佛心里有解不开的难题。
一朵烟火突然升起。他微微一惊,抬眼一看,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正在路边放烟花,一男一女在街角拥吻。
大朵的烟花,明亮而遥远,照着底下灯红酒绿的兰桂坊。
他驻足,仰望,烟火的尾巴拂过身侧酒吧的霓虹牌。
Tonight。
今晚无眠。
他笑了一下,走了进去。一群大孩子搂搂抱抱地笑着,从他的身后涌上来,也撞进了这家酒吧里。他微微侧身让过,在吧台边找了个最近的空位坐下。
耳边滑过的音乐是他喜欢的爵士,As time goes by,时光流逝。
他突然觉得没有来错地方,微笑着,要了杯BAMBOO。
眼前有半杯威士忌,可能前面哪位客人留下的,杯身漾起金黄|色的温暖,他竟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轻轻一握。
杯身尤有暖意,仿佛才刚刚被人放下。
闪电般的缩了回来。他大惑不解的看着自己一直讨厌碰触别人或是被人碰触的右手。
这是怎么了?
杯底压着一张卡片。他拿起来,眼神迅速闪烁了一下。
Dr。息 心理咨询师。

AM 1:23。
冲完澡,把最后的一点困意都冲走了。
没有擦干的水滴顺着发丝滴落,从鬓角滴落到肩上,又顺着颈骨滑到胸膛。他的眼睛很亮,眸子里映着维港的万点灯光,线条优美而性感的不止是他的脸庞,还有浴巾下微微裸露的挺拔身体。
戚少商靠在窗边抽完了最后一支烟,把空掉的烟盒揉了一揉远投进纸篓。耶,正中!握着拳头从头顶往胳肢窝做了个拉杆运动,心情才好了点。
最近失眠越来越严重,不吃药简直就难以入睡。可一旦睡着了就又不停地发那个同样的梦。光怪陆离,班驳破碎,无法解释,无法停止的梦。
这样的夜晚真是一种折磨。
好吧,来吧,既然不能摆脱,就让我把你拼凑完整,追溯清楚——他端起手边的半杯清水,咕咚一声把白色的药片吞进了喉咙。

……琴声,仍是那好听的琴声。
萦绕着,飞舞着,寂寞而空明,迷幻而清幽,是不知名的曲调,却又像刻骨铭心般稔熟。
自己握着那把剑?好像是剑,身体也随着琴声变得轻快而灵动了,能舞动出这样一个又一个好看的剑花。
轻幔飞扬,光影交错里,剑花如落花一般的美。
呵,是酒香。这样浓郁这样醉人的酒香,还是自己根本已经醉了?那一定是很烈很烈的酒,喝上一口,就满头烟霞烈火的酒。
呃,烟霞烈火?——这是什么形容词?文绉绉的,但又那么贴切……不管了。
是那个青色人影,隔着层层叠叠的轻纱,如一个梦境般飘渺,又像一个伤口般真实。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琴?那个笑容……那是他的笑容吗?
停了时光,化了岁月,醉了桃花,倾了城池的笑容。
坛穿,酒射,同饮这一口迷醉痴狂。
外面是一轮当空明月,黄沙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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