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情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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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情记-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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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清晨在假山石腹中找到火焰君的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双清澈的眼迷迷蒙蒙地睁着,像是无法看清楚面前的人到底是谁。直到她小心翼翼地扶起他,低声唤出了一声“阿武”。他才露出一个释然的浅笑,缓缓把头偎进了她的怀里。

“清晨……”

秋清晨握住他冰冷的手,心都凉了:“怎么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你再忍忍,我马上带你去找太医……”

火焰君反手握住了她,吃力地抬起了头:“不要……不要去!”

瑞帝被人救出去的时候,他听到有人说了一句“伤势过重,不宜移动”。还听到瑞帝吩咐身边的人去请太医的话。但是宫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要想找到太医,只怕也不那么容易。而那支长箭……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支长箭是在他们即将进入假山时无声无息地切入他腹中的。他不能说,那时的她,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去做。他怎么可以拖累了她?

秋清晨摩挲着他的脸颊,眼泪却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了他的脸上。火焰君眨了眨眼,吃力地仰起了头:“我想……跟你走。我不想死在这里。”

秋清晨的另一条手臂穿过了他的腿弯,却已经没有力气抱起他了。心中悲酸,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好,我们一起走。”

火焰君的手臂抬起来想抱住她的脖子,晃了晃却又垂落了下来。只是带着恍惚的笑喃喃地重复着她的话:“我们……一起走。”

假山的外面,封绍恶狠狠地磨牙:“你想得倒美。”

山腹之中虽然光线晦暗,但是也足够让他看出那个穿红袍的男人活不了多久了。虽然说他唧唧歪歪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对她怀着什么心思。不过,看在他半死不活的份儿上,他也拉不下脸冲进去和个半死人争风吃醋。

“就让给你抱下好了,”封绍靠着石壁恨恨地咬着自己的指头:“就当我做善事,扔了个铜板给讨饭的……”

山腹里传来低低的啜泣,是她的声音。封绍受不了了,小心翼翼地把头探了进去:“哎?”

没有人理会他。啜泣声却大了起来。

封绍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你不能总呆在这里。会惹麻烦的。”尽管他还不能完全确定这男人的身份,但是身为朝廷官员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抱着人家的男人哭哭啼啼,传扬出去是会招来大祸的吧?

“走吧,”封绍拽了拽她的袖子:“有人过来了!”

秋清晨抱不动火焰君,却还在拼命用力。

封绍看不下去了,一把扯开了她的手臂:“你要干嘛?!”

秋清晨的动作僵住了。

“他……”封绍指了指她臂弯里的男人:“他是皇帝的人,你不想活了?!”

秋清晨收紧了手臂:“我要带他走!”

“你疯了!”封绍心底里开始冒火。她这是啥意思?自己半死不活的,还要带着这么个小白脸——别是这小子一早就缠上了她吧?这里面有没有啥他不知道的……

“你让开!”秋清晨咬着牙拿肩膀撞开了挡在她面前的封绍,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假山。到处都是火,影影绰绰地有穿着铠甲的人在跑来跑去。

封绍强忍着的怒气冲过来拦住了她,还未及开口却看到了她臂弯里那平静得宛如布偶一般的脸。那么平静的面容,仿佛熟睡了一样,唇边甚至还残留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封绍怔怔地望着他,心忽然就软了。

不远处的花丛后面,阿十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少爷,有人过来了!”

秋清晨不顾一切地摔开了封绍的手。

封绍伸出的手紧握成拳,捏出了嘎巴嘎巴的脆响。

阿十瞥见他的神色头一缩便要躲开。却被封绍一把抓住了后颈。阿十肩膀一抖,颤声说道:“少爷……你……”

封绍铁青着一张脸冲秋清晨的背影努了努嘴:“你把那小子给我带出去。别让人看见了。”

阿十愣了一下:“啊?”

封绍一脚踹了过去:“你他妈给我动作快点!”

阿十愣头愣脑地跑过去从秋清晨怀里接过了火焰君。秋清晨小小地挣扎了一下便放开了手。既然是封绍的人,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何况凭借自己此刻的力气,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把他带出宫的。

封绍从身后赶了上来,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经过,秋清晨想要拉住他,伸出的手臂却僵在半空中。

封绍走出两步却又转回身走回了假山,低着头往里放了什么东西,然后再一次面无表情地走过了她的身边。

秋清晨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阿绍!”

封绍毫不犹豫地摔开了她的手。

秋清晨的身体晃了晃,又一次伸手过去拽住了他的一角衣袖。

封绍再度摔开她的时候,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声低低的抽泣。心里有点酸酸的,更多的却是莫名的暴躁。他连命都不顾了混进宫里来,看见的却是她抱着别的男人哭……难道她急着赶自己走,就是为了心无旁骛地搭救这小白脸?

封绍怒火中烧。

身后的假山传来一声闷响。四下飞溅的碎石激起了一片灼热的水花。

有人朝着这边跑了过来,焦灼地唤着:“大帅!”似乎是光耀的声音。秋清晨转头张望时却没有看到光耀的人影。再回头时,封绍已经不知去向了。

六十三

云鹤殿的大火整整烧了三天。随着云鹤殿和枫露馆一起消失在人们视线之外的,还有很多无法再提及的名字。

这是自瑞帝登基以来的头一桩谋逆大案。病中的瑞帝接二连三的几道旨意,更是将原本就翻了天似的安京由一锅沸腾的热粥变成了一汪冰水。一夜之间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这泼天大祸牵扯到了自己。

云鹤殿大火的当天夜里,瑞帝便下旨鸠杀了闲居安京的老蓉亲王和她的长女缇阳郡主。府中几百口人尽数发往会州军中为奴。同时下的另一道旨意,便是将商家的大当家商东姥东市凌迟处死。商家数十名参与其中的行董腰斩。家产尽数抄没,全府数千人口发往边洲军中做苦力。遇赦不赦。

茉莉堂和其余几个卷入其中的武馆被封,馆主腰斩于东市。

与此同时,安京城中有男性参与的武馆、义学全部赦令关闭。

朝中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几名男性官员也被贬入翰林院修编史书,不得再参与朝事。军中男兵随之进行了大规模的削减。裁减下来的男兵一律以军奴的身份派往会州边界修筑军防。

男性在赵国的地位再一次被打压到了最低点。

至于阈庵,那是一个没有人再提及的名字。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早已死在了瑞帝登基前的那一场大火里,和他那尚未开花便已经成魔的执念一起埋葬在了帝陵之外的一处偏僻角落。

风雨凋零。

“乔大人和赵大人联名上书反对关闭武馆和义学,被陛下驳回。乔大人转天就开始留在府里养病,也不去上朝了……”麻衣说到这里,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猜她是给气病了……她的奏章陛下向来是很少驳回的,现在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大概面子上下不来吧。”

秋清晨靠在软榻上,神情木然地凝望着摆放在靠窗书案上的瓷罐,似听非听。

深红色的瓷器光润如玉,形状修长而优美,象一副傲然挺立的身躯,沉默地将自己隐藏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瓶身的纹饰是赵国少见的涡纹图案。“涡”即为光,而光必发自火。这个图案在古时候也叫做“火似圈”。

相处的机会太少,秋清晨从来没有问过他是不是喜欢被人叫做“火焰君”。但她还是奢望着这个一生寂寞的男人曾经象火焰那样炽烈地活过。

麻衣随着她的视线不安地偷偷瞟了一眼案头的红色瓷罐。她只知道这里面盛放着一个秋清晨十分在意的人——很难想象一个人的生命到了最后,其实只够浓缩在小小的一只瓷罐里。想到这里的时候,麻衣的心中不觉恻然。看到秋清晨的视线扫了过来,连忙垂下了视线低声说道:“乔大人这几天一直在府中养病……”

秋清晨难得地牵起了唇角:“这个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麻衣的头垂得更低了。不但在自己的上司面前走神,而且还被她看了出来。这让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连忙拿另外一个话题来掩饰:“云歌公子还没有找到……”话一出口,麻衣恨不能扇自己一个耳光,她今天怎么就专门拣着不痛快的话题来说呢?

秋清晨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画出一道黯然的烟青。语气里也透着疲惫:“不是说有人看到他在城东出现过?”

麻衣摇摇头:“全城都在戒严。如果他真的在城东,目前也很难找。”京畿防卫既然不归秋清晨来管,那她的亲信自然是无权在安京入户搜人。云歌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是真要躲起来的话,安京的茫茫人海,找起来谈何容易?

秋清晨是回到了秋府之后才知道云歌走失的消息的。桂姐说头天传来她遇害的消息,云歌还呆呆地听着,除了脸色苍白些并没有什么异样。反而是那群孩子狼哭鬼嚎地几乎把房顶都掀掉了。可是转天一早,云歌却不见了。

说起这个的时候,桂姐懊丧欲死。

秋清晨却无法责怪任何人。她只是想不明白云歌为什么要走。是因为听到她的死讯,觉得自己非亲非故,不方便继续留在秋府?还是想用她的死讯作为一个句号来终结安京的这段并不如意的生活?

死的死了。走的……也走了。

不是没有经历过有人离开,但心底里还是从未有过的落寞。那个看似脆弱的少年,其实她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

她再一次发现自己从来都不擅长揣测别人的心事。

就好像……她到现在也不能明白在宫里的时候,封绍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气到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天,他还是不肯来见她的程度。

“秋帅,”竹帘外传来二管家福宝低低的声音:“有客人求见。”

秋清晨心头猛然一跳,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请他进来。”

一眼看到竹帘下面露出来的那个大光头,秋清晨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有再次遇到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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