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酒间花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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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酒间花前老-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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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绛瑛自己,将他的隐忍不发,看作畏惧。 

                    “原来,不是归晴错看了你……而是我错看了你!”绛瑛咬牙切齿,“那麽,又为何要救我?我死在他们手上,岂不是更称了你的心!” 


                    北奴望向绛瑛,眼神清澈:“你若死了,归晴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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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绛瑛气恼万分,一把将北奴推倒在地,取下墙上挂着的,全是倒刺的粗大鞭子。 

                    纵是壮汉,也承受不到三十鞭,便会筋断骨折,气绝身亡。 

                    北奴定定望着悬在空中的鞭子,全无惧色。 

                    绛瑛咬了半天牙,却又将鞭子弃在地上,重新将北奴提了起来,恨声道:“一起走!” 

                    没错……如今就是打死他,也不能挽回损失,解自己心头怨恨。更何况,那条通往后城门、未和整体连在一起的沟壑,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在哪里。 


                    撩开军帐布帘,整座城池已是火光冲天、杀声震震,敌军鸣金之声不绝于耳。 

                    半拖半拽,绛瑛带着北奴走出帐外,一起上了平时惯骑的青花大马,朝周围尚可调配的官兵们下令:“此城不可再守,全体撤退!” 

                    话音刚落,他已经按照北奴的指点,纵马沿着那条未燃沟壑方向急驰而去。 

                    身后,稀稀拉拉跟着几百或骑马或跑步的官兵。 

                    十万精兵,最终能够有幸逃脱的,也只得这些而已。 

                    城破,守城大将逃逸。 

                    十万守城官兵,近三万活活烧死在城内,七万被生擒。 

                    轩辕奚亲自审过所有被俘的北毗摩高阶士官后,神情是掩不住的失望。 

                    兵阵是绛瑛私自从北奴口中拷问出来,再放到谋士军师们的面前去讨论。根本没有人知道,有一个疤面残腿的谋士存在。 

                    “陛下已经两日两夜未曾合眼,须保重龙体才是。”已升为侧将军的任侍卫,望着满眼血丝、脸色铁青的轩辕奚,语气中尽是担忧。 

                    “他不在这里……就一定在若阶。没错,一定是这样!”轩辕奚却对侧将军的话置若罔闻,一拍龙椅站了起来,朝帐外走去。 

                    拂霭、拂霭……朕此番一定要踏破落阶,哪怕翻遍整个王城也要将你找出! 

                    “还有两天的时间,天朝军队便兵临城下……没想到这么快,不过也罢了,原本就是准备在若阶与他决战。这般,不过提前些。” 

                    定川抚着摊放在案上、久未使用却依然铮亮的战甲,口中安慰着跪在丹樨的绛瑛:“你年纪尚轻,兵法战术又非所长。让你守城,原是孤之过错。” 


                    “是臣想要立下战功,一意向陛下讨的兵权。值此国家危难之际,不责罚更不足以立军威、平众怒。”绛瑛一身风尘狼狈,脸色惨白,端端正正朝定川磕了个头。 


                    “绛瑛,你只知君臣……可知更有父子亲情?”定川幽幽一叹,从案前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站定,“若依平常战术,以落城城墙之坚、兵备之精良,就是守不上一月,也足以坚守大半月再从容而退……但如今,敌人只用两日便攻破城池。你战前失策,犯下的罪就是十颗脑袋也不够砍。但孤却,不想看着你死,你懂不懂?” 


                    绛瑛点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泪水不可抑止的,一颗颗从面颊滑落,打湿了膝下的精织红色地毯。 

                    原本,一直以为自己孤苦伶仃、无人怜爱。身旁除归晴外,个个是心怀叵测、互相利用的关系。于定川,也只不过是拿来抒解良心、尚有价值可用的存在。 


                    却没想到,自己犯下天大过错,令国家陷入存亡危机,定川竟仍然不顾一切要保自己。身为一名君王,若只将自己当做臣下附属、良心的慰籍品,如何能做到。 


                    有生以来,胸中第一次满溢着复杂的痛楚和触动。 

                    平素千伶百俐的一个人,此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会不停掉泪。 

                    “孤一直没跟你说……你长得,像你娘呢。”定川见他哭成泪人,心头怜惜,走过去扶起他,用帕子擦去他脸上的泪,叹道,“你娘平素就爱掉泪,这一哭,竟越发像了……” 


                    定川平素就和绛瑛接触得少。说了这几句,不知往下该说些什么,只能用宽大厚实的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替他用帕子拭着泪,又长叹几声。 


                    其实,定川多年来的所有付出和感情,绛瑛此刻已如醍醐贯顶,终于看得清清楚楚。 

                    也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 

                    “北奴,你受伤了?” 

                    绛瑛马不停蹄地从落城赶赴王城后,便立即去朝见皇帝,说明战败原因与请罪。归晴得到绛瑛回到若阶的消息,急匆匆过来,只来得及见到北奴和几百残兵败将。 


                    北奴的手背上,包着厚厚纱布。看到归晴,只一笑:“没什么,只是回程匆忙,受了些擦伤。” 

                    “对不起。明知那里危险万分,却留你一个人。”归晴见他受伤,越发愧疚难过,急匆匆说出这几日停滞在胸中的话,“快跟我回去。这次……无论绛瑛说什么,决不放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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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奴在身边时,还不觉得。直到他离开,才发现身边一切都不对劲。 

                    这些日子,下意识地喊他名字时,身边空空如也;遇到难题时,习惯性的询问,身边却一片寂静,听不到他温和而略带沙哑的声音解答……那种空虚失落感,无法形容。 


                    什麽时候,已经开始如此依赖他、离不开他。 

                    “殿下……但北奴自己,却想要离开了。”北奴望向归晴,唇边仍然是淡淡的浅笑,“轩辕奚大军沿正路行军,还有两日抵达若阶……北奴不想陷入战乱之苦,现在抄小径,还可适时离开。” 


                    此次天朝大军踏破若阶,是筹谋三年多的事情,已成定局。因了那个战阵,轩辕奚必定已经知道自己活著。 

                    现在不走,便注定要面对那个,自己再不想见到的人。 

                    “……北奴。”归晴唇角抽搐了几下,胸中全是说不清的酸楚,脸上却勉强挤出个笑容,“是啊,我对你说过那种话……你要走,原也是应该的……” 


                    “不是这样的,殿下。”北奴深深吸了口气,握住了归晴的手,“目前小王爷自顾不暇,北奴只是一介仆役,只要殿下肯帮个小忙,要走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殿下却暂时还不可能离开此城。但北奴将一直等著殿下,等殿下功成身退之後,北奴会在……” 


                    “不要再说了!”归晴甩开他的手,心中有些怄气,又有些凄然。 

                    是的……自己今生已许拂霭,不可以给他未来,又要他什麽承诺等待? 

                    归晴望向北奴,一字一顿道:“你大概忘了。我选择的人,是绛瑛。” 

                    後半截话被生生打断。听了归晴这麽说,北奴只觉胸口一阵气血翻腾。他强咽下泛至喉咙口处的甜腥,勉强道:“是。” 

                    不再说什麽,也不能够再说什麽。 

                    “我知道,这一天总要来的,年前就攒下了一小箱金银宝石准备给你……迟些早些,却也没什麽。”半晌,归晴稍微平静後,又笑了笑,“回府拿了它傍身,我立即派车送你出城就是……往後,寻个太平的地界,盖座宅子,寻个合意可心的人,安安稳稳过下半生吧。” 


                    类似这样的叮嘱,似乎,拂霭也对自己说过。 

                    如今从自己嘴里复述出来,情何以堪。胸中的酸楚,越发无法抑止。 

                    却终於能了解,拂霭当初的心情。 

                    归晴急急转过身,朝若阶的临时府邸方向走去。生怕,北奴发现了自己眼底,就快要落下的泪水。 

                    二日後,天朝大军兵临若阶城下。 

                    北奴早已离开若阶。绛瑛一方面未曾提防,另一方面忙得脚不点地,连归晴都没有去见,无从得知。 

                    轩辕奚用兵的风格,以快速迅猛著称,向来正大光明。此次作战,一反常态,用的竟是极恶毒的战法。 

                    他将北毗摩七万降兵驱使在阵前,却未给予任何防护,令其以血肉开路。 

                    须知位列阵前,一旦冲锋,便再无法回头。否则後面的军队冲上,踩也踩成肉酱。北毗摩降兵纵然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为天朝所用。 

                    若阶攻防战的第一阵,竟是自相残杀。 

                    一时间,只见城墙上血肉横飞,惨叫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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