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酒间花前老》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一生酒间花前老- 第6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他身长玉立,气质清格华贵。那些伤痕并不使人感到狰狞,只让人感到有如白玉之瑕般惋惜。 

                    童子们见此情形,一个个放下手中书本,停了诵读,发出阵善意的笑声。 

                    他的脸红了红,看了眼外面的日影,掩饰尴尬的清咳几声,站起身道:“所以说,你们要用功读书,将来才能有所作为……若像先生这般懒怠,便只能勉勉强强当个教书匠。” 


                    “是!”童子们齐声道,又笑做一片。 

                    他也笑:“日头落了,散学吧。” 

                    谈笑声,混合着收拾课本文具的杂乱声响,在映着夕阳余晖晚照的教室中,弥漫开来。 

                    门外,一名蓬头垢面的肮脏乞丐正蹲在屋檐下。他听到散学的声音,连忙从地上站起来,躲进不远处的柴垛里。 

                    寻到这个私塾,已有月余的时间……却,始终不能提起勇气,与他相认。 

                    日日这样看他生活,听他的声音,心中百感交集。 

                    幸福、痛苦、甜美、艰涩……每一样,都如此清晰浓重。 

                    拂霭于半年前迁居于此,将自己给他的那笔金银,用来修了这座私塾。 

                    剩下的财物,他点滴未留,捐献于修桥铺路、施粥济民。现在的生计来源,全靠教书所得。 

                    归晴躲在柴垛后面,听着学生们齐齐散去的声音,整座私塾归于寂静,看着夜幕一点点降下。方壮着胆子,偷偷爬了出来。 

                    送走了学生们,衍真提起脚下食盒放在案上,准备吃晚饭。 

                    他向来不擅长做家事,就是现在,也是不擅长的。 

                    这些日子里,烧水是勉勉强强学会了,其余仍是一塌糊涂。 

                    所幸,也有解决的办法。他的衣裳有热心的村姑们拿去洗,每日只进两餐,饭菜都是中午烦劳村邻先做好,装做一大盒。他日里吃一顿热的,晚上便只能吃冷却的残羹。 


                    却也没什么不便之处。 

                    衍真吃过晚饭,收拾好食盒,动身去柴房烧水,准备洗浴。 

                    归晴悄无声息的在暗处跟着他,目光近乎贪婪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咦,原本还想明天让学生帮忙劈些柴的……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衍真走到柴房,望着屋角堆成小山的劈柴,忍不住诧异的自言自语。 


                    归晴蹲在柴房外面,听到这句话,肮脏的脸上浮起个愉悦微笑。 

                    那是自己,在夜深人静、拂霭睡下后偷偷劈的。 

                    斧头太钝太沉,削金断玉的凤凰剑,又有了新的用途。 

                    能为他做些事……真是太好了。 

                    等到衍真洗濯完毕,回房看了阵子书,熄灯睡下后,归晴如往常般,在一片黑暗中坐在他卧房的窗棂下,微笑着听他隔墙隐隐传来的均匀呼吸。 


                    但今夜,却不同往常。 

                    私塾的院墙之上,两条黑影手持利刃跃墙而入。 

                    “那教书匠捐了那么多银钱,鬼信他再没有私藏。” 

                    “没错……他腿是个残的,喉咙也有问题,喊不大声。我们只需冲进他卧房,将他狠狠拷问,不信不说……嘿嘿,也该咱们发个小利市。” 


                    …… 

                    两条黑影行至衍真卧房前,刚点燃火折,却不防地上突地窜出个蓬头垢面,肮脏不堪的人,手里挥动着一柄寒光凛冽的短剑,拼了命般和他们撕打起来。 


                    一边撕打,那人一边大喊:“来人,快来人!私塾进贼了!拂霭,快逃!快逃!” 

                    他长年流离颠簸,饥一顿饱一顿,身上没什么力气,却拼了命的扯着嗓门喊。很快,私塾邻里间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短剑,分别刺中了两条黑影的膝弯与肩部。 

                    是极高明的剑术。却因为力弱,未能造成预期的伤害。 

                    “晦气!”两条黑影咬牙骂了一句,泄愤的在那乞丐身上一人胡乱砍了一刀后,忍着伤痛转身飞速离去。 

                    衍真睡眠本就浅,听到门外金戈碰撞大喊,顷刻惊醒。他立即换了木腿,披上衣裳,拿着点燃的油灯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周围的村邻也纷纷点起火把,赶到了衍真卧房的门前。 

                    灯火通明中,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倒在地上,身边弃着把短剑,背部肩部分别两条刀伤翻卷,鲜血正慢慢浸湿衣裳。 

                    衍真俯下身子,扶起他。须臾之间,深深吸了口气:“归……归晴?” 

                    归晴垂下眼帘,身子轻轻颤抖,如做错事的孩子般不敢望他。两颗泪水,却不由自主沿着布满泥尘的面颊滑下。 

                    “……贼人经此一吓,应该不敢再来。明日我便去报官,大家回去休息吧。”衍真扶起归晴,只觉阵阵腌膻味扑鼻而来,身子轻瘦得不可思议,心中一痛,向周围乡邻扬声道,“这位义士伤势不算太重……私塾里为防孩子玩闹受伤,备得有金创跌打药,由我替他清洗上药便是。” 


                    94 

                    村人们见衍真安排得妥当,又说了些小心保重的闲话,便纷纷散去。 

                    衍真扶着归晴,走进卧房,让他坐在软椅上,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拂、拂霭……”归晴心中又是喜悦,又是胆怯害怕。听他这么说,瞪大了眼睛,慌慌张张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抖着声音道,“你……你要去哪里?” 


                    怕他离开视线后就此消失,怕得要命。 

                    “坐着别动。”衍真的目光一片了然,“我只是去烧水。” 

                    归晴没有理由阻止。但当衍真步出房门后,他忍着身上的伤痛,立即站起身,挣扎着偷偷跟在了拿着油灯的衍真身后。 

                    空地、教室、柴房……直到亲眼看到衍真架起了铁锅木桶,吹火添柴时,这才有些放心,又乘着夜色悄悄回到卧房,在软椅上疲惫不堪地坐下。 


                    过了一刻,才见衍真回来,道:“好了,随我来。” 

                    他点点头,眼中泪光闪烁。一路上揪住衍真衣袖,再不肯放手,用力得令布料都起了皱。 

                    到了柴房门前。屋子的外面,放着洗浴用具、换洗衣裳和一大桶冒着氤氲热气温热洁净的水。 

                    “脱吧。”衍真望向他,眼角有些潮湿,“你这身衣裳脏污破烂成这样,是不能要了……你身形和我相若,应该能穿我的。” 

                    在衍真的目光注视中,归晴近乎羞涩的,除去了身上的所有衣物。春天微寒的夜风,令他轻轻颤栗。 

                    归晴瘦骨嶙峋的身体上,一块块乌紫青红遍布。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双臂,无数道深深浅浅的新旧剑伤交错相叠,已经成片开始溃烂感染。 


                    衍真望着这一幕,眉头慢慢拧起。他走到归晴身边,不发一言抱起了他,一把扔进木桶。 

                    晶莹剔透的水花四溅,濡湿了衍真一身灰布长衫。 

                    “拂霭……对不起!对不起!”归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下意识地抓住衍真衣袖不放,连声道歉,“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该死,我……” 


                    “你闭嘴!”衍真哑着嗓子对他大吼一声,伸手舀了一瓢温热的水,当头朝他淋下。 

                    被他这一吼,热水当头一浇,归晴机伶伶打了个颤,低下头,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下,不敢看他。 

                    接下来,只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温暖的掌心,力度恰到好处地替自己搓洗着身子。遇到伤处,越发轻柔仔细。 

                    过了片刻,归晴又壮起胆子偷偷瞄他。却见他垂着眼帘,紧紧抿着唇,泪水若断线的珠子般,不停沿着脸颊掉落。 

                    “可恶、可恶!谁让你这么做的?!”衍真一边落泪,一边哑着嗓子开始狠狠训斥,“明明知道我会难过……你明明知道!” 

                    “拂霭……”归晴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入掌心痛哭失声,“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哭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声幽幽长叹。 

                    然后,一双修长温暖的手臂,将他湿漉漉的身子紧紧环绕。 

                    绛瑛,这场赌局,是我赢了。 

                    一开始,我所赌的,就不是归晴的心……而是,我自己的心。 

                    可能是夜里强人急于潜逃,那两道刀伤真的不算深。用了些金创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