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沉了脸。
先前跟了闻人来，这样的场面心里估计到过，只是想不到来的这么快。一运气，纵身跃到血影教主前头。
血影教主的脚步并没有停。
刺心一横。
“怎么，一块破铁也想阻我？”血影教主挑眉。
“留下他。”
“离儿，有人不让你跟本座走，你说怎么办？”血影教主轻啃少年耳朵。
“杀了他。”少年痴痴道。
难道不是被强迫？看少年神情，似乎是享受着血影教主的亲昵。
“小宁，本座从来不强迫人。”血影教主放开徐离，那双眸斜斜一扫，心中事竟似乎被一览无余，“离儿，本座再让你做次选择，今天是留在这还是跟本座走？”血影教主一步一步退去，靠近那一干白衣教众。
“言，不要再让我一个人。”少年着急，扑向红衣男子，“言！”
“离儿！”徐天明怎会放过这个机会，飞身过来，拽住徐离。
“爹，我喜欢言，我要跟他一起！爹，让我走！”少年使劲挣扎。
很清脆的巴掌声后，“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徐离白皙的脸上出现清晰五指山。
“爹，求您让我跟言一起。”少年终于抽回一直看向血影教主的目光，凄哀地望向徐天明。
“孽子！徐家没你这样的子孙！”急怒攻心的徐天明扬起手，径自拍向徐离天灵盖。
“徐伯伯！”闻人惊道，可惜离得远，爱莫能助。
等手中刺心堪堪抵到徐天明那一掌落在徐离头顶之际，一条红绸卷到，徐天明竟一个踉跄，火光电石间，红绸已带着徐离回到血影教主身边。
“离儿，你可看清了，你亲生爹爹都对你下杀手。这世上，只有本尊最疼你了。”血影教主声音清冷，却又无边魅惑。
徐天明踉跄了几步，终于稳住。“离儿，他只是你今天刚见的邪徒，我可是你爹！只要你不再被这邪徒迷惑，你依旧是徐家少爷，依旧是爹的儿子！”徐天明说的冷硬。
“不是的，不是的。”徐离摇着头，“你从来就没关心过我！你恨我娘，你嫌我懦弱！娘病重时你可有去看过她？娘闭眼时你又在哪？风月楼里的五娘有这么让你牵挂？我从来没有入过你的眼，你眼里就只有徐庶。你不用瞒我，我什么都知道，徐庶不是你的养子，是你和五娘的儿子！我武功比不上徐庶，又不能帮你发扬光大徐家，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你恨娘，连着我也一起恨了！”晶莹弥漫那双似曾相识的凤眸。
若是那个人，那双眸想必是决不会有这般水雾迷蒙光景。
“可怜的孩子，你爹如此对你，你可恨他？可想杀了他？”血影教主手一翻，一把血红的匕首现于手心。也不见如何动作，一条红绸自袖中急射而出，缠住措手不及的徐天明，一引，不能动弹的徐天明已被带到徐离面前。
血影教主轻柔执起徐离手，血红匕首塞了进去。“恨吗？只要这血玉匕首轻轻划破皮肤，这一切恨就结束了！离儿这么多年的痛苦就结束了！”血影教主催眠似地在徐离耳畔道。
恍如没听见血影教主的话，徐离握着匕首的手在发抖，凤眸含泪：“娘说她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娘说这辈子最欢喜的事是遇见了你，最恨的事也是遇见了你！这辈子，是你负了娘，不是娘负了你！”徐离看着徐天明，手慢慢提起。
“不要提起她！既然你都知道了，不防再多告诉你些，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她！你这孽子，被邪徒迷惑，竟想逆天弑父！被邪徒勾引的不懦弱了吗？”徐天明冷嘲道，“动手啊！”吃定了徐离的性子。
“徐公子，徐伯父可是你爹！”闻人叫了出来。
徐离的身子也颤抖了，却是笑看向闻人：“闻人姑娘，你的爹爹可也是这般？”
闻人嗫嚅，却是回答不上，别开了脸。
“三年前一次踏春，我遇见了言，”徐离笑看向血影教主，凤眸迷蒙，“这三年若是没有他，我怕早已不在这世上了。我不要做徐家少爷，只要和言一起！”执着匕首的手提起，悬在半空。
“妄想！杀了我也不会答应！”徐天明沉声，“你身上流的是我徐家的血，怎能容你玷污徐家名声！”
“离儿真是妄想了，徐老爷子这般无情的人，怎会同意。当初听我的话悄悄带你离开岂不是好？现在弄的你这般难受。”血影教主道。
徐离摇头，“我会和言一起的！”笑着按下了匕首。
闻人已顾不上想其他，飞身扑了上来，想阻止这场弑父惨剧，却半途被阻于血影教一干教众。
等我冲到面前，一切已晚！
“何苦——”我看着徐离胸口不断流出的血。
“这血是徐家的，还给你！这命是你给的，也还给你！”徐离看着徐天明一字一顿，转头看向血影教主笑，“我只剩了这魂，言还要吗？”
“傻孩子，”血影教主轻轻拭去徐离唇角涌出的血，深深吻了上去。
徐离的匕首不是刺向徐天明，而是自己的胸！
这变故不仅怔了闻人，怔了我，也怔了徐天明！
“言，”徐离靠在血影教主怀里，漂亮的凤目闪烁着温暖的笑，“这三年，我很开心呢。”带血的手抚上血影教主的脸，“终于能不恨了，只有喜欢，喜欢言……”身子一软，头靠在血影教主胸膛。
徐离抚在血影教主的手，垂了下来。
四下里突然很安静。
好像突然起了风，吹的那相拥的两人衣袂扬，发纠缠。
空气一分分冷了下来，凌厉。
是杀气。
徐天明呆呆愣着，浑不知危险将近。
劲风破空。软鞭和刺心一同迎向利箭一般的红绸。
闻人连退了五六步，脸色一白，呕了几口血。
内里的五脏六腑似火炙烤着，喉头一甜，我咬住了唇，硬是让那口腥吞往肚里，只是血气翻涌得厉害，竟有些眩晕。
虎口震裂了一道口子，猩红染了刺心的柄。刺心几欲脱手。
“人死不能复生。”这样一句敷衍的话，却是出自我的口。
“小宁！”血影教主厉声，那双眸，妖异与凌厉并重，只是他的声音，无论怎么气势，还是那么妖孽。
我突然发现，血影教主的眼睛竟和景容的，完全两样——不是凤眸。
“你想杀谁不关我事，只是闻人的事，我不能袖手。”徐离已经自刎，闻人决不会让徐天明身死，我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闻人出事。
血影教主的红衣还是那么红，只是不知道是沾染了徐离的血还是原本的红。他突然淡淡笑开，这空气却陡的一沉，双腿竟有拔腿而跑的欲望，真是窝囊！
“小宁。”他笑着，转冷，“没人对我这样放肆！”
等不得我反应，闻人一声惨叫，身子飞出老远。肩上突然几处温热。触手是鲜红。左侧五步处，一个人，几道红绸透体而过，湿润的红，是徐天明。他的眼，还呆滞着。
肩上的血，是徐天明的。
我没看清血影教主是怎出的手！
刺心送出，像一道森寒的光，断了袭向闻人的红绸。这一瞬，我已到了闻人面前。
不知是伤还是其他，闻人的脸，灰白，如死灰。
“闻人，”我弯腰，扶起她。
她强撑着站起，终究站不住，靠在我肩头，又呕了几口血，喘息着，敛了敛眼色，“宁一，你走吧。”
微微一笑，抱起她：“一起走。”路过那只插入地上几许的刺心，脚一勾，刺心窜入空，手一伸，紧紧握住。熟悉的触感，熟悉的重量，心一寸寸安定——刺心已在手。
血影教主的眸起了愠色，点点怒火。
身上内息自然运转。功力虽与血影教主不在同一个级别，但我是那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纵然知道挡不住他一招，还是不想放弃。
走过一片白衣，一片飞扬的裙袂。
风中的脚步声，很清晰。
安静走过血影教主，他眸里的怒火已成了冷色。我脚步的速度没有变，甚至比平常还从容。
那少年，头软软垂在一侧，唇角那抹笑，突然像一根针，刺在心上。他深入胸口那把与血同色的匕首，反成了装饰。
闻人呼吸急促了几下，怀里的她突然颤抖。她微微开了口，似是在长长吸气，眼睫低了下来。
章七一 谁戏着谁
刚够一辆马车行驶的道。
秋木萧萧。
“宁一，你和——”闻人倚着车厢壁，抬了眼，“血影教主什么关系？”
一时只有车辚声。
我摇头，这个答案我自己也不知道。
闻人盯着我，继续等。
“三年前，南江城，是他救的我。”除了这个，还有，他是景容的父亲。只是，这与我无关。
“是他？”闻人微微一惊，目光飘远，“为什么？”闻人想听的是更进一步的答案，只可惜我给不出。
因为，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何血影教主会救我——我不是原来的宁一，他们的过往，我并不知悉。
江中徐家，在一场大火中灰飞烟灭。
血影教主这个人，我不了解。我只知道，他既然肯告诉那人离开情欢宫的消息，就不会让我死在江中城。
我不死，必也保闻人无碍。
两天前，我就带着闻人，一剑，一步一步走过那些白衣教众，走过地上那些尸体。我不是侠客，不必匡扶弱者，不必为武林除害。血影教主要杀谁，与我无关，只要他杀的不是我心底那些人。
芸芸众生，三教九流，我只是一名杀手，只是好久不接任务，久得都快忘记自己身份。
“宁一。”闻人欲言又止。
“闻人，想问就问吧，我能回答的，不会藏着。”
她终于下了决心，“三年前，情欢宫主说的话，是真的？”
他说的话？我想回忆，搜索着脑海中记忆，却只是模糊的一团。刻意忘记，时间久了，也就真忘了。
“记不得了。”我道。
“算了。”闻人合起眼，血影教主那一掌，闻人伤的不轻，“宁一不会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