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2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十月 2006年第02期- 第4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封经理已经把林雪叫到了会客室,韩诚急切地去会客室见林雪。林雪确实眼睛红红的,向来圆润光洁的脸庞明显瘦了,似乎还浮了一层锈色。韩诚在她旁边坐下,关切地望着她,说,封经理打电话给我,我就赶来了。林雪的声音很轻:谢谢你关心……其实我没什么。韩诚说,还没什么,看你这憔悴样子,回来才几天呀。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林雪好一阵没吭声。韩诚急了,有什么说出来呀。对我还有顾虑?他差点要伸手摇林雪的肩膀了。 
  林雪头一直低着,脸已经胀得血红。她咬了好一阵嘴,说,你,别透给封经理,行吗?韩诚点了点头,心里更急了。林雪是个脸皮比纸薄的人,她肯定有着难以启齿的苦楚。 
  林雪又把血红的脸低了下去,吐字艰难地说出了原委。原来,她从省城回来的那天,丈夫很不高兴,说提前结束培训也不打个电话,让他去车站接,太不在乎他了。夜里在床上又接着不满意,说她缺乏热度。接下来的几天,丈夫每天夜里都要追问她,是不是把心分给谁了。还说她不说他也知道…… 
  韩诚听得有点紧张,赶紧问林雪,他知道什么?林雪咬了咬嘴,说我,是在省城培训时,跟哪个男的接触多了。韩诚暗暗吁口气,立即又气愤,怎么能这样冤枉你呢!林雪摇一摇头,他,是那种心胸……韩诚鼻子里重重哼一声,你居然摊上这样一个丈夫!所以我一直不愿认识他呢! 
  林雪不做声了。脸上的血红慢慢消退,那苍白的神情显得格外凄苦。韩诚沉默一下,又问,他是不是一直对你不好?林雪顿了顿,除了偶尔暴躁,基本上对我样样依顺……可是我,总是对他缺乏激情。韩诚望着林雪,点了点头,我知道。林雪抬起头,你怎么知道?韩诚说,凭感觉。林雪的脸又红了。 
  林雪轻叹一口气,当初,是家里坚持要找他。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觉得自己,像只风筝,虽然有根线牵着,却轻飘飘的……遇上一股强烈的气流,肯定飞不稳…… 
  韩诚定定地望着林雪,点了点头。这“风筝”的比喻真是太贴切了。自己不就是一只风筝吗。而且,那根牵着的线已经绷得快断了,是不是也因为强烈的气流?他抿紧嘴,感觉到胸腔里正有股强烈的气流在激烈地旋转。 
  林雪沉默一阵,又轻轻叹口气。韩诚将身子凑近去,那你,打算怎么办?林雪又咬住嘴,好久,才有细得像游丝的声音,我也……不知道……她抬眼看了韩诚一下,那眼里满是迷茫,倒很快又低下眼去,身子僵得像雕塑。 
  韩诚没做声。屋里又是沉默。韩诚呆呆地坐着,强烈的气流在心里变成一片茫茫灰雾,林雪那句“不知道”就像一只小鸟,在这茫茫灰雾里到处乱飞,终于越飞越远。 
  茫茫灰雾便渐渐升腾上来,将韩诚的脑子也淹没了。韩诚用力咬了咬牙,希望脑子能从模糊里清晰起来。一番努力到底让脑子像海水淹没的礁石,在退潮中一点一点突出来,终于像一尊碑一样高高地矗立着了。 
  韩诚坐正了身子,他轻声对林雪说,看你这样子,真是让人担心呢,工作、身体……林雪摇一摇头,别担心我。顿一顿,又抬起头来,韩诚,你这样关心我,我……话没说下去,眼神里有幽幽的波光在闪。 
  韩诚避开那眼神,心底里长长叹一口气,声音明朗了不少,想开点,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啊?看到林雪点了点头,这才走出屋去。 
  他告诉封经理,没什么大事,夫妻闹点小矛盾而已。语气很轻淡。 
  离开石油公司后,韩诚就去了好心情,他在好心情足足泡了一下午。他想,以后不要再把林雪约到好心情来了。 
  却没想到才过了几天,韩诚就改变了自己的决定。 
  林雪望着韩诚,神情明显溢出感动,她问韩诚,你怎么记得今天是我生日呢?韩诚说,元月十五日,你这日子本来好记。不过实话说,分别二十多年,我是真没往心里搁你的生日了。现在我们又遇上了,当年给你过生日的情景又在脑子里新鲜得很呢。 
  小桌上摆着韩诚从面包屋里买的生日蛋糕。韩诚在蛋糕上插上一支小红烛,说,就用这支红烛,代表你在人生路上走过四十二个春秋吧。祝你生日快乐。林雪点点头,仍然望着韩诚,目光幽幽的。韩诚不敢看林雪的目光,那幽幽的目光就像一泓深水,会淹得人呼吸困难。他赶紧低头点蜡烛。 
  林雪轻声说,韩诚,你……真好。韩诚捏着打火机凑向红烛的手颤一下。他用力一揿打火机,火苗猛地蹿起,点燃了蜡烛。 
  你许个愿吧。韩诚抬起头,尽量笑得坦然。林雪闭目,双手合十。韩诚定定望着她,不知道她许的什么愿。 
  天花板上有《祝你生日快乐》的音乐流淌下来。这也是韩诚为林雪点的。 
  林雪睁开眼,又看韩诚一眼,目光湿濡濡的。她正要吹烛,忽又眉头一颤,眼望向韩诚身后。韩诚扭过头去,一个身板粗实的男人正大步跨过来,皮夹克的肩头上泛着水光,胸前的拉链头上也闪着一点光莹,竟是一粒来不及融化的沙雪粒子卡在那里。 
  林雪站起身,你回来啦!韩诚明白,这就是林雪的丈夫老傅了,心也有点慌,但立即又镇定,有什么慌的,给老战友过生日正常得很呀!便向老傅笑一下,想打个招呼。 
  老傅却不看韩诚,冲着林雪腔调硬硬的,我顶着沙雪粒子赶回来呢!为了给你过生日呢!可是你要别人给你过生日啊!韩诚也站起身,老傅,你别误会。我们只是……老傅胀着脖子,只是什么?只是“下过乡的战友”是吗?我什么都明白呢!他拍拍胸脯。卡在拉链头上的沙雪粒子立即不见了踪影。 
  满店惊动了。大堂经理赶过来,这位先生 
先压压火气,有什么事好商量。老傅一挥手,这样的事好商量吗?勾引人家老婆!韩诚脸刷的青了,请你嘴里检点一些,不要侮辱人!老傅瞪着眼,侮辱人?老子还揍人呢!韩诚挺着脖子,你敢!看我敢不敢!老傅挥起胳膊。林雪惊叫一声扑向老傅,但已经晚了。韩诚脸上挨了一巴掌。与此同时,桌上盛胖红烛的宽口玻璃杯也在混乱中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所有人都在接连两下脆响中呆住。 
  老傅挥着的臂也僵住。真动了手,他又愣住了。 
  韩诚瞪大眼。他没料到老傅真的动手。他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老傅;嘴抖着发不出声来。 
  经理苦苦劝着老傅离店。林雪哭着推老傅走。 
  韩诚终于朝老傅的背影喊出一声,你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韩诚的愤怒是没法形容的。大小也是个副科级干部,也算个受人尊重的文化人了,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别人扇耳光?你姓傅的凭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扇韩诚的耳光啊?就因为韩诚和你老婆坐在咖啡屋里吗?就因为韩诚见你没回来要给你老婆过生日吗?你没及时赶回来韩诚为什么不能给你老婆过生日?韩诚和你老婆是当年一起下过乡的战友啊!一起下过乡的战友久别重逢不能牵出深厚的感情来吗?这感情并没有什么越轨的地方啊!要是有一点越轨挨你一耳光也认了,但就是没有啊…… 
  韩诚愤怒地想到这里顿了一下,心里也发了一下虚,但立即又激昂地将心撑了起来。是的,韩诚得偷偷承认,越轨只差一点点了。但到底差一点点啊!差一点点就不成事实啊!蝌蚪差一点点变成蛤蟆的时候死了能叫蛤蟆吗?箭差一点点扎中靶子的时候落了地能叫中靶吗?韩诚这样激昂的时候竞有点为自己庆幸,思绪又止不住地开了一下岔,幸亏还差一点点呢,那一点点才能让韩诚理直气壮呢。于是又忍不住回忆起来,那一点点是多远的距离?闭着眼睛想一想,大约五公分到八公分吧,要是啪啪车再多开一下,这五公分到八公分的距离就没有了,他和林雪就吻上了。 
  韩诚这样想着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思绪像挑着半桶水一样晃荡起来了。那天去火车站接了林雪,两人就上了一辆啪啪车。那种三轮摩的小车厢刚好坐两人,两边小车窗还挂了窗帘,能在闹市中给乘客一片小小世界,尤其是受情侣们欢迎的。 
  驾车的小伙子问道:窗帘要拉上不?林雪没吭声。韩诚很想说“拉上”,话一出口变成了“随便”。小伙子刷刷将两边小窗的布帘拉上,又将自己背后的布帘拉上。始终没看他俩一眼。 
  那是个极懂味的司机。但在那样一种情境里,这种“懂味”就如同一双含意深长的眼睛,在小小的二人世界里鱼一样游动着,让人有点不自在了。 
  林雪轻轻咳一声,说,市体委宿舍楼,知道吗?小伙子答道,知道。立刻开动了车。林雪又吩咐,请你开慢点。我怕颠。韩诚也补一句,开慢点吧。二人对视一眼,立即又调开了眼。都觉得这对视一眼是由“开慢点”引出的,心里又添出一层不自然来。 
  没多久,林雪又看看韩诚,那眼神多了关切,你好像瘦了点?韩诚伸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脸,是吗?也许这一段睡眠不好吧。林雪问,为报告文学累的?韩诚摇头,这种文章还不至于。林雪眼里的关切更浓了,心里还在郁闷?韩诚淡淡笑—笑。林雪停了停,说,想开点吧。韩诚说,我倒是想得开,哪里不一样?可家里那位想不开呢。林雪不做声了。韩诚也不再说什么。他并不想在林雪面前多说家里的事。 
  但韩诚心里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老婆与林雪比起来相差太远了。素质差,麻将瘾重,脾气还不小。这些日子三天两头跟他吵,说影院又有个女的搭帮老公的能耐跳槽去好单位了,就她沾不上老公的光;说人家都奇怪,老公在文化局是个管影院的单位,应该让她沾光的,怎么回事呀,泥菩萨过河自己也没保住,栽到老婆身边来了!她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一个混了快二十年才混成副科级科员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