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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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2期-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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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做显然有些过了,这是何必呢?可事后一想,我才领悟到,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老范这是要给小丁难堪啊!尽管我知道小丁照章办事没有错,可从潜意识里还是不知不觉地对老范加深了好感。 
  春节前夕,县办主任的选拔进入了关键时刻。组织部考察的情况,倾向于小丁;可民意测验,老范却遥遥领先。最后常委会开会讨论,会议由宋书记主持,七个常委轮流发表意见,轮到我时,我心里很矛盾,要论真才实学,小丁是强于老范,可他书生气太重,缺乏圆通,就办事能力而言远不如老范。因此,我的发言最后归结到一点,即县办主任需要灵活变通的人才,这是小丁的弱点,相比之下还是老范更适合一些。我的发言结束后,会场上出现了三比三的局面,最后大家一齐看着宋书记,等待他一锤定音。据我平时的印象,宋书记是喜欢小丁的,好几次当众表扬过小丁。县里人都说宋老板这人最爱才了,因此他喜欢小丁顺理成章,再自然不过。对于老范,宋书记倒是表扬少批评多。有一次支部学习时,宋书记就批评过老范不要整天吃吃喝喝,拉拉扯扯,隐入事务,要抽时间多看书多学习,提高自己。然而,令我意外的是,宋书记发言也支持提拔老范,他还建议将小丁调到宣传部去,以便人尽其才。 
  事后,组织部的杜部长对我说,宋老板原先还是想提小丁的,后来才改变了主意,你知道为啥吗?我说不清楚。杜部长就说,宋老板在开会前分别找小丁和老范谈过话,征求他们对县办主任人选的意见。小丁毛遂自荐,当仁不让,一二三四,列了好几条,认为自己最合适不过;问到对老范的看法,小丁也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同样是一二三四,当然都是否定的意见。宋老板当时就有些不高兴了,说是老范难道就没一点优点吗?看人要一分为二嘛。后来,他又找老范谈话,没想到老范一开口就极力推荐小丁,他说小丁如何如何有才,如何如何比自己强。宋老板笑了起来,他说老范你也不要贬低自己,说说你的长处嘛。老范说,我那点长处不值一提,也就是打打杂,跑跑腿,和丁主任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宋老板听后又笑了,他说县办的工作就是打杂跑腿,你能打好杂、跑好腿就不简单啊。杜部长说,小丁太自负了,读书都读傻了,对社会太不了解。还是老范厉害啊,四两拨千斤,让你栽了都不知咋栽的。 
  杜部长说得没错,小丁栽就栽在对社会缺乏了解,而老范的过人之处也正在这里。作为一个中专生,老范读书并不多,但他从底层从乡镇摸爬滚打—步步混上来,却积累了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老范常爱说,我最佩服毛泽东了,毛泽东从未留过学,可那些留学巴黎和莫斯科的,都不是他的对手。“晓得为啥吗?就一点,他老人家懂得国情啊!”说到这里,老范总要大发感慨:“要懂得国情啊,不懂得国情可不行啊!” 
  就在我到县里挂职的第二年,有一次省绿化委员会来了急件,要求各县上报近年来的绿化情况,随通知附有详细的统计表,七天内必须填好上报。当时,宋书记去中央党校学习,刘县长患病到上海检查去了,家里的工作临时由我主持。由于事情很急,我便打电话找老范,老范下乡去了,钱副主任闻召匆匆赶来。钱副主任就是原先会计科的小钱,老范当主任不久便把他提了上来。钱主任看了通知和报表就皱起眉头抱怨起来,他说这表怎么报啊?内容这么细,每年种了多少树,还有树的种类、分布等等,县里过去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统计,无从下手啊。我说,那就赶紧通知各乡镇,让他们抓紧摸查上报。可小钱挺为难地说,七天时间怕是来不及啊。听他这样一说,我也有些急了,抓起电话就拨通了老范的手机。老范显然喝了不少酒,说话时舌头有些发硬,不大灵便的样子。 
  我说老范,你又喝多了吧?老范说没喝多,才小一斤的样子。我说这还不多啊,你都快成酒桶了。老范哈哈地笑起来,他说下边这帮伙计你也知道,不喝他们能放过我吗?我一听便笑了,老范说的倒是实情。这帮乡镇干部喝起酒来个个生猛无比,每回下乡我最发怵的就是吃饭,不知要说多少废话,并把随身携带的胃药挨个展示方可勉强过关。我说老范啊,酒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有个急事马上要办。老范说啥事啊,我便把绿化委的急件说了一遍,老范听了并没有像钱主任那样感到棘手,一副不大当回事的口吻说,我知道了,我今晚就赶回来。我强调说只有七天时间啊。老范说没问题,要不了七天。我听他挺有把握的样子,便说那这事就交给你了。老范说没问题,你就请放心吧。 
  果然,没出三天,老范的报告和统计就弄好了,送到了我的案头上。我一看,统计搞得很详细,各类数据也煞有介事,很精确的样子,可以看出县里这些年的绿化工作是逐年提高,成效显著。我不禁心生疑惑,问老范说,你这数据咋来的?老范笑了起来,他说还能咋来啊,毛估估呗。我一愣,说这样怕不好吧。老范说没事的,以前也都这么弄的。看我不放心的样子,他又安慰道,你一直在上边工作,下边有些事你不清楚。这种事认真不得。要都那么认真,就啥事也别干了。我说上边万一查起来怎么办?老范笑了,查啥查啊?查得过来吗?这么说吧,这些年各地上报的绿化数字如果累计起来,怕是要绕地球好几圈喽,可实际情况呢?大家都模糊,我们是这样,别的县也一样,上边心里也清楚,就这么回事吧。“国情嘛!”说到这里,他咧开厚厚的嘴唇,满不在乎地笑起来。 
  材料就这么报上去了,可谁也没想到随后却惹来了一桩大麻烦,就连老范也始料不及。那是半个月后的一天,省政府办公厅突然来电话,说是要在松县召开一次全省绿化工作现场会,各地市、县均派人参加,到时还将安排进行实地考察。我一听便慌了神,责怪老范把事情搞糟了。“你瞧瞧,成绩肯定说大了,”我埋怨道,“这下好了,看你咋收拾吧广老范却感到挺纳闷,他说:“不可能啊,成绩方面我是留有充分余地的。”他还说,这事填表前,他就考虑到了,不能太突出,也不能太落后。“太突出了,别人不信;太落后了,对县里的形象也不好。”老范解释说,为此他还动了一番脑筋,专门给南边的几个绿化先进县打过电话,我们报的数字都是在他们的基础上有所酌减的。“这就怪了!”听老范这样一说,我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当天晚上,我打电话找到了省政府办公厅三处的齐处长。 
齐处长原在报社工作,我俩关系很熟,无话不说。“这事是洪秘书长定的。”齐处长很快就把事搞清楚了。第二天,他给我回电话说,原先绿化委的意见是,现场会最好在南边的几个县中找一个,可洪秘书长却说我看松县不错,这里基础差,进步却不小,有代表性啊,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我一听便叫苦不迭,问齐处长说能不能更改了,齐处长说你老兄别搞笑了,通知都发下去了。 
  放下电话后,我真有些不知所措了。稍稍冷静下来,想到这事应该向宋书记报告,于是便给中央党校打了电话。宋书记接了电话,反应相当平静。到底是老县委书记了,经见得多了,他不慌不忙地说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全力以赴把会开好吧。他提醒我说有事要多和在家的领导商量,包括老范他们。“玉东同志,”他叫着我的名字说,“你多辛苦了。这事关系到松县的形象问题,因此现场会只能开好,不能开坏。”第二天,我便召集有关方面开起了紧急会议。会上提出了几套方案,其中老范的方案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老范的方案概括起来八个字,即“扬长避短,避实就虚”。具体说,就是把现场会放到黄堂乡去开。松县的绿化状况总体来说比较落后,但靠着大青江的黄堂乡却一枝独秀。这里有山有水,人称小江南,绿化程度就是与江南的几个县相比也弱不到哪里。“以点代面,一俊遮百丑嘛,”老范的主张还是极有说服力的。 
  半个月后现场会召开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松县,省市领导加上各地市、县代表足有150人之多。会议由洪秘书长主持。洪秘书长叫洪天民,实际是副秘书长,分管绿化工作。他是个大高个,一表人才,说话做事简洁干练,从不拖泥带水。水平也挺高,看问题常独具慧眼,不喜人云亦云。在他手下工作过的人都说,糊弄别人可以,要和洪天民打马虎眼儿你可得掂量掂量。会议只开了半天,包括开幕式、领导讲话以及经验介绍,短得不能再短了——这就是典型的洪天民式的作风,用他的话说:“废话可以少说,多说无益,关键是看,百闻不如一见嘛。”接下去便是进行考察了。当天晚上,我和老范来到洪天民的房间,向他报告考察路线和安排。 
  洪天民微笑地听着,等我讲完了,他说:“嗯嗯,看来你们已经安排好了?” 
  我说是的,黄堂乡那边前几天就作了准备。 
  洪天民噢了一声,眼睛眯成了细细的一条线,他看着我说:“玉东啊,你们工作做得很细致,这很好。”停顿了一下,他用手指在沙发的扶手上轻轻弹了两下,接着说,“不过,为了使这次考察更有说服力,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换一种方式,黄堂乡就不去了,随机抽一个地方去看看如何?”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不禁咯噔一下。洪天民果然厉害啊!这一来,我们的计划可就要全泡汤了。 
  “怎么了,玉东,有问题吗?”见我迟疑着没说话,洪天民紧接着又问道。他的眼睛仍然眯缝着,带着笑意,但这笑意中仿佛透出一种探究般的尖利,要把我看穿了似的。 
  我忙掩饰住慌乱,支吾着说:“没,没……没问题……秘书长安排吧……” 
  “那好,”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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