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七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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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七辑)- 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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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足够了。其实缺了谁都不要紧,只要别缺了民心和正气,大不了多走些弯路,再
多些磨难而已。‘欲为圣朝除弊事,前将衰朽惜残年!’我就说这些了,再见。”
 
  电话“咔”的一声挂断了。楚哲握着话筒,呆呆的,好半天没有放下,眼前依
稀是那个高挑、清癯的身影,恍然间又生出一种少年时代面对敬爱而严厉的老师的
感觉。 
  另一个房间里,电视剧《宰相刘罗锅》已经开演了,一群孩子们在稚声稚气地
数唱: 
  天地之间有杆秤, 
  那秤砣就是老百姓。 

                                   八

  又是一个星期一,楚哲乘车返回县里。 
  他下了汽车,便直奔肖秉林的办公室。推开门,见屋里烟雾腾腾地坐了不少人,
有教委主任、县高中的校长、公安局长,还有两位教师模样的人,一个个面色冷峻,
沉默不语。县办主任纪江膝上放着一叠纸,准备记录的样子,肖秉林见楚哲进了屋,
忙从办公桌后起身迎了出来,将楚哲拉到走廊里。 
  “刚回来?先回屋歇歇,有话过一阵再说。我这正乱呢。”肖秉林说。 
  “咋回事?” 
  “县高中有位老教师,昨天夜里被人打伤了。这不,师生们来了。” 
  楚哲心底突然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被打的老师叫什么?” 
  “吴瑞之,教语文的,五十五六了。” 
  “砰……哗……”楚哲耳边恍惚又响起玻璃被砸时的一声炸裂。他急切地问:
“凶手抓住了吗?” 
  “抓住了还说什么?昨天夜里,有九点多钟了吧,吴老师带学生上完晚自习,
独自一人往家走,穿过一条胡同时,身后窜来一辆摩托车,照着吴老师后脑勺就是
一砖头……” 
  又是砖头! 
  楚哲一惊,心想吴老师当时就人事不醒了,哪还记得骑车人的模样和摩托车牌
号,当时胡同里又静无一人。这事让公安局也挠脑袋呢,一点线索都没有,咋抓凶
手? 
  楚哲对肖秉林说:“你知道吴瑞之是谁吗?就是钢管厂会计吴冬莉的父亲。”
 
  肖秉林大惊:“啊?!” 
  楚哲还想说几天前他家里也挨过一砖头,可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只是问:
“吴老师的伤重吗?” 
  “不轻。打了一个大口子,又加严重脑震荡,好在已没有生命危险了。正在医
院里治疗呢。” 
  楚哲转身就往外走。他又要了汽车,直奔县医院。 
  病床上,那个清瘦的老人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眼睛微眯着,脸色显得越发苍
白虚弱。床前围着吴冬莉和她的丈夫,还有一位学校的老师。输液瓶在不紧不慢地
点滴着。见楚哲进来,吴冬莉迎过去,两行情亮的泪水便不可遏止地流了下来。 
  楚哲握了握吴冬莉的手,便要上前和吴瑞之说话。吴冬莉拦住他,小声说:
“我爸不能说话,脑子伤得挺厉害,身子动一动,情绪激动一点,就恶心得要吐。”
 
  楚哲站在那里,静静地凝望着伤病中的老人,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深深的愧疚。
如果那个事情自己鼎力担承过来,如果自己不是有意无意地在家里躲了一周,老人
是不是就不会遭此一难呢?那是一伙穷凶极恶的人,是不是以为玩了这一手,就能
吓唬住难,堵住谁的嘴巴了呢? 
  吴瑞之听到了屋里人的说话声,微微睁开眼睛,见到楚哲,就挣扎着想坐起来。
楚哲急上前按住老人,说:“吴老师,您别动。我……来晚了。” 
  吴瑞之嘴角扯出几丝鄙夷的冷笑,轻声说:“一帮无赖、流氓……见不得太阳
的东西……” 
  楚哲会意地点点头。 
  吴瑞之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手上竟还握着一卷纸:“只要还有一口气……我
就饶不了他们……” 
  楚哲把那份材料接过来,说:“吴老师,您如果还信得着我这个学生,就把它
交给我。您安心养伤吧。” 
  “不敢不敢,言重了。”吴瑞之微微地点了点头,两颗硕大的泪珠在眼窝里漩
动,终于一溢,顺着多皱的面颊滚下来。他故作轻松他说,“老百姓的话,他大嘎
秃子打立正……还想一手遮天?” 
  楚哲又坐上汽车,心事重重,一言不发。小车飞快地开到十字街,正要开向县
委大院时,楚哲说话了:“去市里。” 
  司机嘎吱一声踩死了闸,不解地问:“去市里?” 
  “去市里,到市纪检委。” 

                                   九

  就好比一个不大也不深的水潭,只需将四周的人水口、出水口一堵,抽水泵哗
哗地一开动,潭里的鱼鳖虾蟹便很快被晾了干滩,不管那黑鱼棒子再怎样扑腾尾巴
企图把潭水搅浑,也不管那老鳖怎样拼命地往淤泥里钻匿,一切挣扎都是没用,统
统没用。 
  本来就是一个并不复杂、作案手段也不高明的案子。市纪检委很快查出了一个
具有黑社会性质的贪污集团。一辆警车呼啸着开出钢管厂的大门,上面铐着厂长高
贯成、原主管财务的副厂长和财务科长。据说他们仅此做职工奖金假账就吞噬了数
十万元人民血汗。 
  很快,县长赵金祥和副书记冯天一等人被停止工作,隔离审查。据悉,他们也
将以受贿罪走上法庭。 
  那一天,市里有电话来,叫楚哲马上到市委宣传部里办公室,领导找他谈话。
 
  桑塔纳开进市委大院时,正与迎面开出的另一辆桑塔纳相遇,车上走下肖秉林。
楚哲急开车门迎出去。肖秉林拉住他的手,走到旁边僻静一些的地方。 
  楚哲急切地问:“市里找我们什么事?” 
  肖秉林苦涩地一笑:“县里的班子大动了,书记和县长马上到任。” 
  “那你呢?” 
  “到市档案局当局长。这回难得清闲,有功夫跟你学学写文章唆!” 
  楚哲叹了口气:“你跟他们吃锅烙(受牵连)了。” 
  肖秉林摇摇头,苦苦一笑:“也说不上吃锅烙,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踩的嘛。
到县里这两年,我只想与人为善,闹个班子浑和吧,以为只要不出什么大格,我这
个一把手也就算站住脚了。教训啊!其实,钢管厂的巴巴事,我早就有所察觉。我
到县里不久,高贯成就摸到我家里,一家伙就出手三万元,说是年底奖金提成,县
里领导都有份。我知道那是在拉我人伙,或者说是在封我的嘴巴。我只说无功不敢
受禄,坚决拒绝了……” 
  楚哲安慰道:“这年月,当权者能洁身自好,待我操守的,已很难得了!” 
  肖秉林说:“所以呀,我是打心眼里羡慕你老兄,无官才一身轻啊!你以为这
两年我一门心思地浑和来浑和去,心里就不累呀?” 
  楚哲似被什么轻轻地刺了一下,问:“那市里单找我,要谈什么?” 
  肖秉林抖了抖楚哲的手,说:“已经都到大门口了,进去跟领导谈吧。” 
  宣传部长办公室里还坐着组织部长,看来是已等在那里了。他们先是很随意地
谈了些楚哲到县里的收获呀,是不是已开始酝酿什么大作之类的话,接着组织部长
将话锋一转,很郑重他说:“你到县里这半年多,上上下下反映都不错,为人谦和,
深入实际,为你今后的创作一定积累了很多素材,特别是关于钢管厂的那个案子,
表现出了一个党员领导干部很高的原则性和斗争精神。最近市里已对县里的领导班
子做了很大的调整,这你可能都知道了。市常委会研究决定,你的挂职暂告一个段
落,就不再担任县委副书记的职务了。作家嘛,主要还是靠自己的作品说话,保证
作家充分的创作时间,也是市领导对繁荣创作的一以贯之的关心和支持。” 
  楚哲不解地问;“当初不是说,我的挂职最少是一年吗?” 
  组织部长说:“情况总是在不断变化嘛。部里很忙,还有一个会等着我,就这
样吧,等有时间,咱们再好好聊。发表了什么好作品,可别忘了给我送过来一本呀!”
 
  组织部长急匆匆地走了。楚哲还在为这毫无准备的变故发怔。宣传部长甩过一
棵烟,说:“你也别想得大多。让你回来,本也有些争议,情况很复杂呀!县里新
班子也不希望市里再做编制外的挂职安排,你再在县里呆下去未必是好事了,我这
主管常委就拿主导性意见了。唉!一言两语也很难说得清楚。总而言之吧,我是为
老同学好,不说了,慢慢品吧。” 
  楚哲蓦地又想起当初送自己时,宣传部长说过的“只做好人,莫求好官”的话,
好像终于悟出了点什么。 
  他又想起幸好还没办理的给妻子办调转的事,不由嘿嘿地笑了。 
  宣传部长问:“笑什么呢?” 
  楚哲说:“没笑什么。这很好,真的很好!” 
  楚哲离开县里的时候,是个清晨,小城刚刚醒来,机关里上班的人还没来。他
将自己的东西收拾进一只大提包里,把房门钥匙放在写字台上,悄悄地一个人离开
了那个安安静静的大楼。门卫对他的悄然离去很奇怪,问楚书记这么早干什么去呀?
他挥挥手,只说赶趟早车,再见了。门卫怔怔地目送了他好久。县里本来还要搞一
个欢送宴会的,办公室主任纪江也也安排好了送他回市里的有关事宜,包括颇具规
模的车队和以新任县委书记为首的送行人员,还说县里准备送他份贵重些的礼物做
纪念,不知他需要什么。可楚哲想:“那些形式的东西还有什么必要吗?我是否应
该安安静静地走开?文人嘛,就留下一点自己的特色吧,哪怕是一点遗憾呢!” 
  长途大客车轰轰吼着开出了县城。楚哲紧贴窗口,望看街道,望着远处高耸的
县委大楼,望着街上奔忙的人流车流,心底突然生出几分依恋,几分惆怅,一股酸
酸热热的东西悠悠地漾上来,久久挥之不去。 
  街上不少店铺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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