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七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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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七辑)- 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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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开心得像个孩子,眼里有泪光,犹如有个人在他耳边低语,告诉他:“你成
了。”
    “我要成了。”
    李风也这么想。他靠着这份神力,演了这许多年,全靠了陈紫鸣给他的那口仙
气,一直都好使。
    望望眼前正望着自己的六一,她还啃着指甲,咔咔咔作响,李风还是不能答应
她。他也望着她,很伤心地望着她身上那股让他恐惧的邪气,却正无邪地烂漫着,
软弱着,本来李风应该帮助她的,以前,所有他身边的女人,他都帮助过,唯独六
一使他却步,他徘徊在对她渴望的崩溃边缘,要失去她的欲念,时刻嘶咬着他惊讶
的心,他不想给她提供任何可能离开自己的机会。
    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独白似地,六一微微皱起了眉头,也停止了咬手指甲,她
从李风的膝盖上下来,走进卫生间,哐当把门关上,就不再理会李风。李风想,她
一会儿就会好起来。没事的。
     
    坐在卫生间的瓷砖上,旁边就是马桶,把马桶盖放下来,六一把它当成桌子,
胳膊肘支在上面,地冰凉,凉气从她的下身往上蹿腾,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冷却下来,
卫生间的灯,藏在毛玻璃的内部,照射出来的光,迷迷蒙蒙的,柔和地笼罩了整个
房间,也笼罩了她。粗大的水管子,裸露地支楞着,更显冷漠。六一说不清为什么,
每每遇到不痛快的事,她就喜欢躲进卫生间,靠在马桶边上,看着下水道的铁盖,
就着轻微的浊味,心情才能慢慢平缓下来。
    有股烟味,辗转地钻进她的鼻孔,她找寻着味道的来源,似乎不是从外面,李
风一般不抽烟,大概是楼下的男人,在上厕所的空闲中,吞吐出来的烟雾。
    “也许是三五。”
    她分辨着烟的牌子,能判断出个大概来,她吸着从管道的缝隙中偷偷溜进来的
烟,很陶醉着,就好像抽烟的人正是她自己,享受着快感。有了烟,最好还能有酒,
她想着,就在卫生间里翻腾着,没有找到,却找出好多瓶香水,应该是李风以前的
女人留下的,牌子都不同,她也都不了解,瓶子里有多,有少,有红,有绿,有白,
她看着新鲜,就一瓶瓶地倒出来些,点在手上,逐个闻着,起先还能记住味道的特
征,比如似薄荷味的,或者似婴儿的奶香,闻得多了,混杂在一起,她闻什么,都
是一个味了,闻到十几种的时候,她开始恶心,但强忍着,把李风这儿所有的香水,
都闻了个遍,然后才从容地走到马桶边上去呕。
    晚上没吃多少食物,吐出来的都是胃里的酸水,对着依然清凌凌的水马桶,六
一高兴,她的身体里终于不再产生异味了,她有些胜利的喜悦。
    趴在马桶上,她又有了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她坐回到地上,回想着其中的一种
奇异的香型,特别,绵密,醇厚,深刻地缠绕在她的心头。她已全然不记得其他香
水的气味,惟有那个飘零的艳丽,留存着。
    在十几种香水中胡乱摸着,凭着她对香水天然的灵敏,她找出了那只瓶子,又
打开盖,往嘴里点了一滴,咂巴着嘴咀嚼着,口感清丽,她继续喝着,‘这下,身
体再也不会有难闻的气息了吧?”她带着恶意的快感,快乐地想。
    咣,咣,咣,门被敲响,六一回眼看了一下微微颤动着的门,厌恶地没有去开,
她刚喝到兴头,不想有人打搅。敲门的声音越发重了,像是六一在家时,那些总是
在深更半夜来找国庆的弟兄们那样的敲门方式。六一没有说话,敲门声消失了,她
继续喝着,品着香水绵延在嘴巴里的余香,深觉感动。
     
    找出尘封很久的钥匙,捅开门,李风看见蜷缩在角落的六一,看见她手中握着
的香水瓶,咕咚地喝着,他以为她想不开,一把夺过来,扔到垃圾桶里去,六一惊
叫一声,蹭地爬起来,如小豹子一样敏捷,从垃圾桶里拿出香水,用袖子蹭蹭,洒
得只剩下个瓶底,她把瓶体翻转过来,张开嘴巴,滴答了几滴,等待着它坠落,表
情贪婪,要把瓶子都吃进去似地,一阵疼痛从李风心里划过,他再次抢过瓶子,想
要扔到更远,六一疯一般地冲上去,照着他手腕咬了一口,钻心的痛楚让他撒了手,
瓶子掉在地上,粉身碎骨,那响声,犀利尖锐,而在六一听来,却如同炸雷,她趴
下去,把瓶子归拢到一堆,想要给它复原,手被锋利的玻璃茬儿刮得破了,流出血
来,她也不管,只顾着拾掇瓶子,李风替她疼着,拉起她。
    “反正也快没了,咱们可以再买。”
    正跪着趴在地上满世界找碎渣的六一,听了他的话,停住了动作,抬眼眼巴巴
地看着他,想知道他说的真假。
    “真的,这牌子是夏奈尔的,叫毒药。”
    六一眼睛一亮,拉住他的裤腿。
    “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能买到?就这个牌子,这种香味。”
    “我向你保证,一定!”李风郑重地跟她说,她高兴地蹿上他的身体,把自己
悬在半空中,荡悠着。
    “她不过还是个孩子。”李风想,这时,六一已经又从他的身体上蹿下来,蹿
进了屋子里,砸在水床上,顺着水波,快乐地起伏。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就要这个牌子。李风,你答应我了,你一定给我买
啊?哈哈,毒药,我最喜欢这个名字。”
    站在卫生间的门口,李风也沾染着她的活泼,也跟着她蹦上水床,躺在她的身
边,也快乐地说着:“我答应你,一定会给你买的。”
    说着,六一翻到他的身上,朝他哈着气,满嘴都是香水混杂的味道,香味,刺
激了李风的身体,他抓过她来,就要解她的衣服,六一突然静止,不理睬李风的行
为,也使得李风使劲控制着自己,六一说:“那你再答应我一件事?”
    “好吧。”只想在此刻将自己全身心释放出去的李风,神智还算清楚,明白她
的所指,立刻就答应了,可六一还不满足,逼着他发誓,亲口说出来,李风只得又
说:“我发誓,我会让你演成那个话剧的。”六一这才恢复了先前疯狂的状态,带
着李风跟她一起坠落下去。
     
    话剧的投资人听说李风加盟,乐得什么似地,很快就要跟他签合同,但李风有
个要求,就是由他选定女主角,陈紫鸣不肯,可投资人经过研究,越过导演,还是
同意了,六一走进了排练场,陈紫鸣不怎么睬她,把她晾在一边,先排李风的戏,
六一没有怨言地天天提前来到排练现场,把场地打扫干净,给大家打好开水,然后
就坐到不起眼的位置上,看上整天。
    起初的排练不很顺利,陈紫鸣对李风舞台能力的退化程度感到吃惊,他甚至不
如一个从来没上过台的演员,根本不知如何在规定的情境中行动,曾经不费力气就
能送放出来的混厚声音,念出的道白,也似收缩了,没有半点感染力,只会拼命挥
舞着双臂,用大幅度夸张的形体,来掩饰他的虚弱与无力。当排练告一个段落,李
风偷眼观瞧在导演椅上沉思着的陈紫鸣,他揉搓着自己皱纹很深的脸,半天,选择
了一种愉快的声音,对李风说:“你的戏先到这儿,我们来看看六一。”
    他回头,六一正坐在废弃的平台上,托着腮帮子,沉静地看着她眼前发生的这
些事情,听到陈紫鸣叫她,她也良久没动,陈紫鸣又叫了她一声:“你不想演了吗?”
    六一说:“陈导,我想出场应该是这样,您看行不行?”说着,她蹬蹬蹬几步
跑到假定的舞台边上,然后又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台的中央李风站的地方,一
下跨上李风的身体,放纵地笑着,哈哈,哈哈,哈哈,笑个没完没了,李风也像是
猛然间被激活了,顺势,拥起她的身体,在原地转了几圈,回应着她的笑声,两人
叽嘎笑作一团。
    也似电门忽然被拔掉,六一的笑声,戛然而止,她跳下地,两手插腰,看陈紫
鸣的反映,陈紫鸣眼中掠过一丝光芒,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李风捕捉到了,他曾经
在自己的毕业演出上看到陈紫鸣有过这样的亮点。
    陈紫鸣认可了六一的出场,戏得以继续往下排着,他似完全被六一的鲜活镇住
了,于是,要把她压榨干一样地挖掘着她似乎无穷无尽的潜力,六一也情愿地跟着
他走向自己身体的极限,在他的不断启发引诱下,她释放着总也不能到头的能量。
在李风看来,这两个人简直都有点相互折磨相互虐待了,可他们却在这种相互的挣
扎中快乐着,彼此汲取着对方的力量。于碰撞中,去体味调情的暖味。
    “不行,再来,还会有更好的办法。”陈紫鸣总是这样说。
    六一总是回答:“好,再来,我还有更好的办法。”
    每天的排练结束,李风开车载着的六一,都累得睡去。回到家里,连澡都没力
气洗,瘫软在床上,倒头就睡,有时还会发出细小的鼾声,每每看着她嗜睡的样子,
李风心头都会闪过绝望的念头,六一的灵魂已经出窍,正在离他远去。
     
    屋里四处飘荡着种种香水混合起来怪诞的香味,李风躺在水床上,放松了自己,
在静寂的夜中,悠然吮吸着这代表着六一的味道,可是六一却不在身边。六一会跟
陈紫鸣在一起的想法,蛊惑着他,他总有欲望去证实他以为虚无缥缈的情景,他自
己跟自己斗争了半夜,在去与不去间反复地拷问自己,一会儿他的心告诉他,陈紫
鸣是个中年人,六一不会喜欢他那种男人的,但一会儿,他的心又会提醒他,六一
就会在陈紫鸣的床上,折腾了大半夜,自己累得要昏死过去,却没有丝毫睡意,最
后,还是让他害怕的真相场面,充斥了他整个身心,他抓起衣服,就冲出家门,开
上车,狂乱地驶向夜色。
    夜色撩人。
    陈紫鸣家的门口,站着衣衫不整的陈紫鸣,透过曲曲弯弯的纵深,李风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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