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长风[梁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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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长风[梁凤仪]-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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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恍如暮鼓晨钟,赛明军顿时清醒过来。   
   姜一定是老的辣。韦子义不会开口问左思程要证据,因为坐上位的人要是立心巧设名目,折磨下属,这场宾主之战,在下位者是输定了。证据几时都可以伪装出来。若借口是真有其事的话,更不可转圜地要从速改善进步,还有什么商榷余地?   
   既是殊途同归的一回事,又何苦要穷追猛打地更增对方的厌烦?   
   对的,同业业绩如何只不过是一道桥梁,为了要引导自己在工作上多吃点苦头而已。   
   是不是左思程的第一招?   
   赛明军闭一闭眼睛,感觉上自己的心绞扭成一片,压在胸口,不舒服到极点。   
   “明军,回去工作,别令对你有信心的人失望。”韦子义这么说。   
   明军若再婆婆妈妈地苦缠着同一个问题研究,就是太不识大体了,只好引退。   
   竟日的思潮都在重复一幕又一幕与左思程相见的情景,耳畔响起的又一直是左思程那番骤然听上去便觉是纯粹在商言商,而实在寓意深远的说话。   
   然而赛明军难禁忧虑,难掩惆怅。她希望是自己敏感,但在商场驰骋多年,多少有点阅历与经验,晓得分析上司与客户的说话。没有人在今天肯把话直说,都是借形会意,指桑骂槐。故此重要人物的一句话,一个表情,都代表一重深意,要求对手自动探索,采取合适的相应行动。   
   左思程已摆明车马,一切公事公办。开头对赛明军的赞赏是不可避免的对白,戏肉还是在营业额未及别家百货商场可观一事上着眼。很简单的一个推论,左思程开出了难题,限今年之内,创造奇迹,否则,就大有借口了。根本不用谁开声,赛明军也会觉着压力而请辞,于是万事皆休了。   
   左思程不是已直截了当地对赛明军说了:“我们办事的宗旨是不记当年,只管今天与明天”吗?   
   这一夜,赛明军睡在床上,她紧紧的咬着被角,似乎要把全身的孤寂,都通过这股劲力宣泄掉算数。   
   她想念曾有过的卿卿我我日子,想念在一个强有力的臂弯内所享有的温馨,更想念那深入她体内而至她心深处的一道爱情烈焰,融和着一种兽性的满足,把她燃烧至变为灰烬。过程其实是柔情与激情的组合,是浪漫与荣耀的结晶。   
   赛明军是无法把左思程撇除在思想之外,摈弃于睡梦之中的。   
   以往,在生活圈子内根本不存在着左思程,那是疗治创伤的特效药。不是能否淡忘的问题,而是不蓄意碰撞伤口,总是比较容易结痂的。   
   相反,把一盒香喷喷的巧克力放在一个已经有蛀牙的小孩跟前,那种寂静的引诱,比浑身是劲的热女郎向男士们拼命抛媚眼,还要更具陷之于不情不义的威力!   
   这些天来,日子是怎么样过的呢?   
   赛明军不得不苦笑。   
   早上的联席会议,一向由韦子义主持。最近,左思程会得久不久列席。   
   他出现在会议席上时,赛明军跟他面对面整整一小时,心是狂跳不止,不住在忧虑,会不会有一句半句令自己难堪的说话,借助公事为借口,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会不会有一个半个眼神飘送过来,象征着事有转机?会不会有一宗半宗的事件被提出来讨论,在传达一份左思程的压力或关照?   
   一千一万一亿个可能性,会得随时发生,随时冲着明军而来,随时为她带来更大的震荡!   
   如果左思程那个早上没有出席呢,也不是等于可以舒缓一口气了,那种希望他来,最底限度可以一见的正面期许,跟巴望他不要出现,相见不如不见的负面惆怅,一样轮流折磨着赛明军。   
   在她的其他工作接触中,分分钟听到同事们提:   
   “且看看左先生的意见如何?”   
   “左先生把档案批出来了没有?”   
   “左先生真棒,他料事如神,把那些供应商的心事,都看得一清二楚!”   
   “左先生会不会准许我们的业务行动?”   
   一天之内,听到左思程的名字千百万次。   
   那种感受,绝对容易形容,真真正正是倒泻了五味架,甜、酸、苦、辣一齐来。   
   就活像这天的中午时分,几个部门的同事约好一同去吃午饭,一坐下来,叫了菜,话题就定必围在公司的人事上头转。   
   那位负责玩具部的经理廖信芬,就带头说起了一个近日众同事百讲不厌的话题:   
   “左思程真是个能干人,我听以前在谢氏地产跟他共事过的同事,都一致有此批评。他不但有头脑,且最难得的是肯斗肯拼肯捱,精力似是无穷无尽,非等闲之辈可比。”   
   “除公事之外,还要服侍谢家小姐,这怕就更需旺盛至极的精力不可了!”财务部的潘铭辉俏皮地加了这几句话。   
   “心术不正!”其余的两三个女同事齐齐喝倒彩。   
   “怎么算心术不正?是你们这些小姐心歪念邪罢了?我说的都是实在话,谁不知道谢家这位小姐顶难奉侍,出了名的小辣椒,要她驯驯服服,岂是易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不会错。我看,我们左董事要策骑这只遍体镶金镶银镶钻石的脂胭马,是真要费劲的!”   
   “总的一句话,食艰难。”另一位男同事,任职工程部的周友答了一句。   
   “究竟谢家有多少位公子小姐?这嫁给左思程的一位,很得谢书琛的心吗?”廖信芬问。   
   各人开始时有点面面相觑,跟着,廖信芬指着公关经理韦惜苓说:   
   “惜苓,你是个能知天下事,资讯爆棚的人,你来说!”   
   韦惜苓呷了一口茶,清一清喉咙,答:“谢书琛的原配范氏诞有一子一女,现今嫁左思程的一位,正正是谢书琛侧室关氏的独生女,因为谢关氏这许多年来都独宠专房,故此这位谢家小姐谢适元,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你见过这位谢家小姐没有?”同事们都追问。   
   韦惜苓点点头。   
   “长得怎么样?”这又是个人人都极有兴趣的问题。   
   “除了她的家庭背景外,乏善足陈。”   
   嘘声立时间四起,廖信芬说:   
   “真是难怪听众喝倒彩,形容得细腻一点成不成!”   
   韦惜苓笑道:   
   “我忘了形地给你们讲故事,可是由你们负责养起我了。一传十,十传百,饭碗因而被打破的话,谁可怜!”   
   虽是笑话一句,却有无可否认的真理与无限的感触在。世界艰难,谁敢轻率地以下犯上。   
   赛明军一直没有作声,一顿饭打从背脊骨落,辛苦得难以形容。   
   左左右右的周围一干人等,都突然变作牛鬼蛇神似,缠着她,硬迫她听那些不爱听的报告与说话。

   赛明军有时真想伸手掩住耳朵,再不要听下去。   
   但愿左思程的人、声音、名字、有关他的一切,都早早远离自己,才会捡回半分宁静与清醒。   
   多日以来,赛明军都未曾畅憩地睡过一觉。   
   没有发恶梦的那个晚上,就叫做平安大吉了。   
   曾有那么一次,赛明军在梦里,拖着嘉晖,回到那建煌的写字楼来。   
   她伏案批阅文件,儿子伏案做他的功课。   
   母子二人都勤勤力力,埋头苦干。   
   就在这平和安乐的一刻,办公室的房门打开了,儿子抬起头来一望,欢天喜地的喊:   
   “爸爸、爸爸!”   
   然后飞扑到他父亲身上。左思程一把将儿子抱起,任由左嘉晖抱着他的脸,拼命的亲完又亲。   
   嘉晖回转头来,疑惑地叫嚷:   
   “妈妈,你过来,妈妈,你过来!”   
   赛明军扔下一桌子的功夫,正要走过去。忽然之间,闯进了一名艳妇,还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孔,只见她不由分说,就自左思程的怀抱抢走了小嘉晖。   
   嘉晖吓得呱呱大哭起来,忙乱地拼命挣踢着那双胖胖的小腿,狂嚷:   
   “妈妈,妈妈救我!”   
   赛明军这就要闯过去跟那女人拼命,誓要把儿子抢回来。可是,天,左思程挡在她面前,不让她走过去。   
   “思程,那是我的儿子!”   
   明军跟左思程纠缠起来,还未挣脱,就听到儿子一声惨叫,眼巴巴的看着那女人把左嘉晖扔出窗口外。   
   赛明军吓得自床上猛力坐起来,额上的汗渗流一脸,薄薄的睡衣贴住背脊,寒栗得使她不住打冷颤。   
   她稍一定神,立即飞扑至儿子的睡房去,亮了床头的小灯,清清楚楚地看着嘉晖仍睡得好熟好熟,再伸手摸摸他的头、脸、手,都那么真切、实在,如假包换,赛明军才吁出大大的一口气。   
   真要再如此恶梦连连的话,她宁可失眠,不再入睡算了。   
   日子在只有自己深知的难堪难过难为之中度过。   
   赛明军在私情上不错是柔弱温和一如一潭碧水,但,在公事的处置上头,却是硬当当、直挺挺的,一切都以公司的利益为大前提。   
   这最近,公司决议把很多个在大商场内的百货店装修,以便能容纳更多类型的货品。在挑选货色以及决定跟那些供应商合作上头,赛明军一向有自主权。各个部门的买手均要向她作汇报。   
   认真来说,明军的这个总买办位置,是很能有油水可捞的。只要赛明军首肯,那些供应商便可把旗下的货品,放到本城顶尖儿的几十间大百货店里发售,更遑论,结账的方式如果得到宽松一点的百分比,就益发能催谷盈利了。   
   故此,赛明军的青睐是生意上之成败关键。   
   明军呢,就是明知自己的批核与承诺,价值千金,她为了避嫌,绝少绝少跟供应商有私交,连请她吃一顿便饭,都难比登天。   
   明军是个仔细而又谨慎的人,对于自己性格上的清白,尤其紧张。   
   她只看谁个是货真价实,就跟谁合作。其余一应人情,绝少被受考虑。   
   这个作风已经建立多时,亦已为行内人所熟识,甚而传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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