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青春(雪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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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的青春(雪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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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底下,擦着脸上的汗。秀芬见大娘低下头用衣衿擦眼泪,就忙问道:“大娘,怎么回事?快说给我吧!”说了亲切地去扶着大娘的胳臂摇着。 
  大娘抬起头来吁口气,苦笑着说:“没有什么,不过一时想起大雨那孩子来了。” 
  要在往日,小曼早跑到娘怀里去撒娇哄娘了,现在她却低头在地上划着字,一声也没有言语。秀芬看着也觉纳闷,不由地轻轻推了小曼一下。小曼抬起头来,明白秀芬那眼神是在责怪自己,便说道:“昨天黑夜我跟娘商量,我要要求到区里参加抗日工作。一说离开家,娘就不痛快起来。” 
  大娘忙插话道:“你爹为掩护县委机关被鬼子打死了。你哥参军是我送他走的。你才多大一点年纪?又要离开娘……”大娘说着心里难受,说不下去了。 
  秀芬忙劝道:“大娘,别难过,大雨哥在大部队上比咱们这里还好呢。咱们区里县里同志们谁不知道你是一心为党的好同志啊。” 
  小曼一下立起来冲着娘说:“娘,难道你是喜欢一个没出息的闺女吗,我要那样你不觉着丢脸吗?” 
  大娘一下抬起头来,眼睛湿湿的,看看小曼和秀芬说:“娘说过拦你的话吗?只要你凤姐不嫌你小没用处,你就去吧,反正你们也是在一起的。” 
  小曼一下跑到娘跟前,蹲下把头扎在娘的怀里。搂着娘正高兴呢,觉着脖颈上落下两滴水点,不,这一定是娘的眼泪。忙抬起头来用手给娘擦了一下脸颊上的泪痕,正要安慰她几句,娘却用热手抚摸着她的头说:“把小武子他们从黑屋子里叫出来吧。这就晌午了,我看敌人也不会来了。” 
  “好,我就去!”小曼说着跳起来冬冬地向后院跑去了。 
  秀芬想跟大娘说些别的话宽宽心,便看着这在烟熏火燎的墙壁上盖着新顶的屋子向大娘问道:“有工夫咱们得再往房顶上糊层泥,不然一下雨会漏的吧。” 
  大娘仰脸看看火一样的阳光,摇摇头说:“只要老天爷下场透雨,哪怕漏倒了房我也愿意呀!” 
  秀芬倒真发起愁来了,看着大娘说:“这村有好多家要出外讨饭吃去啦。还不下雨,嗐,怎么办呢?” 
  说着小曼跑了回来,在衣衿里兜着才从树上采来的榆叶,一面走着抓起一把塞到嘴里。又着急地说:“别说话啦,快去看看凤姐吧,她烧的直说胡话。” 
  大娘哟了一声说:“早晨不是还好好的吗?” 
  三个人赶紧往后院走去,急忙来到许凤住的屋里,只见许凤盖着棉被躺在炕上,黑发蓬松,脸瘦的露出了颧骨。她闭着眼睛,嘴唇直动,说着听不清的梦话,脸蛋红艳艳的。大娘轻轻坐在她身边用手在她额角上一摸,热的烫手,不由地嗐了一声。 
  许凤这些日子天天黑夜参加挖洞。前几天夜里她累的浑身流汗,从洞里上来,坐在院里叫凉风一吹就病了。她这个人有个怪脾气,有点病从来不说,也绝不哼呀唉的叫苦。又带着病参加了这次袭击,累的病更重了。勉强拖着千斤重的腿走回张村来,不吃不喝,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恶寒,躺在炕上再也爬不起来了。今天冷的浑身直抖,觉得头胀的不知有多么大,身子像是在旋转,房子像是飞上了半天空。她迷迷糊糊地觉得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在空中飞舞着嚎叫着。她觉得自己来到了野地里,黑云沉重地压在树梢上,一声霹雷,狂风暴雨夹杂着冰雹猛打下来。狂风拔倒了大树,地下满是陷脚的淤泥,她拚命跋涉着,倾盆大雨浇在身上,冷得浑身哆嗦,牙齿咬得咯哒咯哒直响。好容易蹚出泥水,敌人的骑兵舞着明光耀眼的战刀又追上来了。她使劲跑,可是怎么也跑不动。她闪过敌人的战刀,举枪射击。她喊叫一声醒来,心还突突地跳个不住。慢慢地睁开眼一看,只见大娘、秀芬、小曼、武小龙、郎小玉、陈东风他们一群人都挤着立在炕下边,静静地望着自己。有人轻轻地叹着气。许凤竭力打起精神,微笑了一下说:“别结记我,不碍的,快去,你们快去挖洞!”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闭上眼,又说起胡话来: 
  “哪儿也别去,战死啦,情况……绝对不!……不后退! 
  ……” 
  人们一个跟一个走了。秀芬和小曼喂许凤喝了水,吃了药,给她盖好被子,放下竹帘子,轻轻地走出去了。窗上的阳光全部被阴影吞没了。许凤渐渐清醒过来,浑身不那么疼了,可还是头旋,蒙蒙眬眬地听着窗户外边有人说话,她注意地听着。 
  一个声音尖细的女人说:“这一回八路军真完啦,咱们八分区的司令员和政委都叫鬼子打死啦。” 
  “在哪儿啊?” 
  “在肃宁县……” 
  “好些干部逃亡啦,有到天津去的,也有到北平去的。”“大封锁沟快挖成啦,两丈多深,三丈多宽,直上直下的,掉下去就上不来,听说还埋了地雷呢。” 
  “唉,公路跟蜘蛛网一样,汽车来回直跑,不有数不清的岗楼,你一动弹人家就看的清清楚楚的啦。” 
  “藏也藏不住,躲也躲不了,大部队也不会回来了,这可怎么办呢!” 
  “枣园据点不是叫领良民证吗?” 
  “是啊,还得挨个的到枣园去照像哩。好几个村都去啦,咱们村张立根可不叫去。汉奸王金庆把联络员福臣大伯给打坏了。” 
  “不去也不行啊。这一回来的几个汉奸特务头子,都是本地人,谁家的锅台在哪儿他们都知道。明个一个乡住上一个清乡队,三四十个人,一色的盒子枪,谁挡的了哇!” 
  “唉,老天爷呀!怎么生在这个年头啊!” 
  “许凤还在你家藏着吧?”那尖嗓女人在问张大娘。 
  张大娘干脆地回答:“是啊,在这儿哩!” 
  “还不快点叫她走哇!赶明儿搜出来可受连累。” 
  许凤听到这里,心里好生难过,光想翻身坐起来,看看是谁,可是动不了。只听张大娘说: 
  “叫她上哪儿去?就是她不在俺家吧,俺也是个抗属,俺娘儿俩又都当过干部,她在不在俺家里还不是一样吗?就是有汉奸向敌人报告了,把俺娘儿俩抓去,顶多也不过是个死。孩子他爹已经叫鬼子打死了,俺也不想当亡国奴活着。该死就跟许凤一块死。要死不了啊,那可就由不得他们了!”大娘说到这里用鼻子吭了一声。 
  许凤听着忍不住鼻子一阵酸楚。 
  “唉,这话说的也是啊。”不知是哪个老太太声音颤抖地说。 
  又是那个女人的尖细的声音:“这些话可别叫许主任知道了啊,她挺厉害的……” 
  大娘笑了一声:“我说这个干什么?你放心吧,她不会把你当做汉奸办的。不过你的嘴可得严实点!” 
  “放心吧,她婶子,咱也不是那种人哪。” 
           
   三、派遣   
  夜深了,空气渐渐凉爽起来。月光将树影照在窗纸上,毫无声息地微微摇动着。朱大江躺在炕上被一种冬冬的声音震醒了。这声音来自地底下,均匀地响着,夹杂着房外往来不停的脚步声。他蒙蒙眬眬地以为还躺在树林的地洞里呢。身子一动觉得是睡在软绵绵干松松的被褥上,不像洞里那么潮湿闷气,才忽然想起已经搬回村里来了。睁开眼一看,见靠墙的桌上已经点上了油灯,桌边立着一个细流高个女人,梳着圆髻,留着披髦,侧着身子在倒水。那女人一转身,灯光映在她脸上,才看清是许凤。她变得叫人不敢认了。以前她那晒得微黑的丰满俊秀的脸儿,总是红扑扑的。现在脸型消瘦,颜色苍白,下巴颏也显着尖了,大黑眼珠仍是光芒闪射,但显得更大了。朱大江搬回村里来时,听说许凤病的挺厉害,想不到现在是她来给自己倒水,心里直是过意不去,用他那苍哑的声音连声说: 
  “许凤同志,你,你病着还来管我……” 
  “别动弹。他们都在挖地道,我过来照顾一下。我已经好了。”许凤说着端了一碗热水坐在朱大江身边,用小勺舀水来喂他喝。朱大江早觉得干渴的要命,一喝下去精神立刻好了许多。喝着水看着许凤,心里佩服她一心一意只知道关心别人,又想起那天晚上她毫不犹豫地扯碎了她的褂子,给自己包扎伤口;又连着几个黑夜带了医生到洞里来给自己换药。越想越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只恨自己过去不该对她那么莽撞。许凤低下头来看他的伤口时,离近了才看清她的眼泡周围红殷殷的有些浮肿。朱大江心里暗想:她一定是偷着哭过了。 
  许凤把水碗放在桌上,又回到朱大江头前轻轻地问道: 
  “你说给我,胡文玉同志到底怎么了?” 
  朱大江怕刺激她,一时答不出来。吭哧了几下才说:“我,我真不知道。” 
  两人都静下来。好一会什么话也没说。冬冬的挖土声在地下响着。许凤悄悄地坐在炕下的板凳上,两手抱着头,望着摇闪的灯火,听着朱大江那沉睡的呼吸声,想着牺牲的同志,不觉眼里流下泪来。听着有人走来,才慢慢地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一看是小曼进来了。小曼踮起脚尖,悄悄地走到许凤身边,凑到耳朵上小声说:“王医生来啦。” 
  许凤用手揉揉眼睛立起来,看看窗纸已经透亮,忙吹熄了灯,跟小曼一起走了出去。 
  下午,王医生叫秀芬帮着给朱大江动完了手术。王医生见秀芬的动作那么干净利落,非常满意。对许凤说道:“秀芬同志应该学做护士才好,简直再合适也没有了。” 
  “为什么?”秀芬撇了一下小嘴,拾掇着医疗器具。 
  王医生洗完了脸,用毛巾擦着,把那四方脸都擦红了。擦了脸又仔细地检查着每个指甲。许凤笑了一下说:“你以为她真行吗?” 
  王医生精神全部集中在擦洗他的手上,谁也没有看地说:“当然,她跟别的女同志不一样,看着伤口、鲜血,她一点也不害怕,下的去手。依我看她又很会关心别人,而且她对护士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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