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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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觉晓-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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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慕阳拧了拧她的下颌,“以为我不知道你?我若当着你这小坏蛋的面大啖佳肴,你肯定会小心眼地记在心理,以后逮到机会还回来对不对?”

“不对!”她摇头,坚决否认。

她人生得娇小,脸儿也长得娇嫩,不管是喜是嗔,何样表情,都能惹得他胸臆方寸痒暖成一团,心暖则容暖,容暖则笑生,“今日的粥是用鸡汤熬的,里面还加了火腿丝和细肉丁,绝对比淡粥提味可口,尝尝看。”

她出指,抚着他唇边泛开的愉悦笑纹,“小日儿,眠儿爱你。”

她进到地府之后,在不让任何人窥伺的心底角落里,她无时不在后悔,后悔活在阳时之际,只知从他口中索爱,却太吝惜对他说“爱”字。如今重生为人,姑且不管能在阳世待上多久,她每时每刻都要让他听到、感到及悟到她的爱。

“眠儿……”娇妻爱语,宛若天籁,元慕阳倏把人儿揽进怀里,眼际泛热。

她环住他的颈,认真道:“小日儿,眠儿爱你,也不再像以前那般任性,只知要你不管何事都依从眠儿,想着眠儿,所以,你吃鱼吃虾吃鸡都没有关系,眠儿纵算会生气,也不会生小日儿的气。”

“哦?”他有意打趣,“那眠儿要生谁的气?”

“季东杰!”

“为何?”那季东杰哪里招了自己的小妻子?

“是他不准眠儿吃这个,不准眠儿吃那个!”

元慕阳失笑,“好,他的气眠儿尽生无妨。”

所谓死道友莫死贫道,有人替他承提眠儿怒气,他求之不得。

春眠着迷地凝睇着丈夫好看的笑颜,“小日儿,你以后要常笑呢。”

“有眠儿在,我会常笑。”

“只准笑给眠儿看!”

“好,只笑给眠儿看。”随着她行、语开始自如,一些过往的小霸道也开始复出,他喜欢。“粥快凉了,吃粥好不好?”

“小日儿喂我!”

“好。”只要她能在这里,生灵活动地在他怀里,要他做任何事,他都甘之如饴。何况,是喂食这等的甜蜜事。

春眠张开小嘴纳食,星眸则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男人。他的眼瞳可一看到底,全然是浓爱蜜意。他兹一开始就已然如此,面对她时,从不遮掩,从不保留,是以才被祖父、祖母选中,以及利用。祖父利用他对她的情爱,让他甘心娶一个病妻,甘心付出一生。她如果心眼坏些,也可利用他做许多事。

“小日儿,眠儿爱你,好爱你……”因她先天之缺,不能生儿育女,她不是一个完整的妻子,却又不想把他分割出去。她只能学他,没有遮掩,没有保留,将能够给的,全部给他,奉出全腔情意。

小日儿,你完了,你注定被我利用,我要利用你对我的爱,不准你纳妾,不准你亲近别的女人,你便不能有亲生子女,我好坏,是不是?

“乐不思蜀了么?”

春眠指依旧闲翻着眼前书卷,引袖道:“判官大人,坐。”

一刻钟前,她即望见了判官大人伫在亭畔绿荫树下的身影,所以才打发了几个随侍丫鬟,以免到时自己对空自语,让她们以为主母大人再一次大病降临。

“我以为,我回到躯体后,就看不到判官大人了。”

“想让你看到,你自然会看到。想让你听到,你自然会听到。”

“高人呢。”一身红衣判官袍,一张冷清英俊面……她恍然发现,原来判官大人也颇有几分姿色。

红衣判官一声冷哼,显然看穿了她此下打转心头的念想。

她赶紧收心敛色,眉观鼻鼻观口,嚅嚅有语,“判官大人有何指教?”

“你是打定主意不走了,是么?”

“请判官大人见谅。”

“少打官腔!”她的乖巧,红衣判官向来不存指望,“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承担所有后果?”

“请判官大人成全。”

“你……”她语似戏谑,但眸光沉定,那百折不回的意念,令他沉吟无语。晌久后,他道,“你可晓得元慕阳一介凡人,当初何以留下了你的一魂一魄?”

“请判官大人指教。”

“他的执念。他执念如海之深,如山之固,古往今来所罕见。彼时,你魂魄初离躯体,黑白无常尚未将锁魂链套你颈上,他口吐鲜血,染上你三魂六魄。你当时即动了留念,欲强附回体内,随后虽被黑白无常锁链拘住,那被血染得最重的一魂一魄仍然遗留了下来,附回体内。”

“原来如此。”春眠颔首,信手再翻一一张书页。

“你在生死薄上没有阳寿,也属罕见之例。概因你几世积德,却都是盛年而逝,地府本欲在你此生报偿,不料上一世当值判官一时失察,使你残魂转世,以致先天羸体,难享长寿。”

“我还以为,人之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按理如此,亦不尽然。一人的富贵荣辱,在其投生为人时,确实早有布排。但人之为生,一念之间,即天地之差,因而命轮改轨之事也时有发生。你投胎为春眠时,生死薄上早注有阳寿,谁料你病体难负,致使生死薄自发去迹,成为空白。这空白,原是因你随时可夭,无从预料。而如今,倒成了好事。”

“怎么讲?”她拿起笔,信手涂鸦。

“既为空白,便是未定,未定之事,当有许多可能。”

“您是说……”春眠蓦地抬起螓首,瞳内忽跃出点点泪光。

“若非如此,你以为还魂如此容易?违背天道的事,任是阎王也不敢做,任那个百鹞再有本领,也需有一番天翻地覆的争斗,结果尚未可知。”

“也就是说,我不必死了?”

“你当然要死。”判官微微一笑,“这世间有谁不死?”

“爹,您何时动身回程?”

“……”

二十六 婢心

弱不胜衣,真的是弱不胜衣。

春眠披上新做成的纱质夏衫,立在长镜之前,忍不住顾影自怜。想她,本来就长得肌纤骨瘦,两年病榻生涯过去,更是残不忍睹,腰儿细得要断,脸儿小得要没,尤其是……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再偷瞥了身后两个丫鬟的,人人都比她来得“伟大”,不知小日儿嫌不嫌?

“夫人,二夫人来了。”

二夫人,新过门的弟媳妇?这几天被小日儿逼着休养,从人家进门后还没有照过面呢,想来真是失礼。“请到花轩待客。”

她从旁衣架上抽了丝带,松松绾在腰间,踱出内室。

外间,有人正擦桌抹椅,辛勤劳作,见了她,福身见礼,“奴婢见过夫人。”

春眠星眸一闪,“你是叫虹儿的是不是?”

“是。”

“听说本夫人病重期内,你一直在跟前侍候,有劳了。”

“侍候夫人,是奴婢的本分。”

“怎么我醒了后,反倒没见着你了?”

“二爷娶亲,庄内人手不够,奴婢被派到了后厨帮忙。”

“如今是回来原处了么?”

“是,夫人。”

垂眉敛目,卑顺恭谨。若非曾为阿六,春眠认为自己对其认识可能只停在这一层。

她的身子恢复得很好,心疾也轻微了许多,有时间,又有精神,不妨来看看这位美婢到底还有何种面貌给她呈现。

“我在花轩待客,你送茶过来罢。”

“大嫂,幽兰进门多日,今日才来探望大嫂,请大嫂勿见怪。”未幽兰,“未家绣坊”千金,秀颜丽姿,端庄识礼,观之可亲,见之忘俗。

春眠一眼看去,便喜欢上了这个新进门的妯娌,“是我失礼了。你和二弟新婚,我这个嫂嫂一点忙也没有帮上。霓儿,把我给二夫人的见面礼拿过来。”

丫鬟将礼盒奉上,开了盒,一对碧色玉钗、两只同质耳珰璀璨夺目。

未家也算是大户,自是见过珠宝玉器的,未幽兰不觉有一分惶恐,“大嫂,这太贵重了……”

春眠嫣然,“既然叫我大嫂,疼你自是应该的。”

未幽兰面显赧意,“幽兰也备了礼物给大嫂,可是……”

春眠星眸流转含笑,“有礼就要奉上,拿过来再想带回去,大嫂可不准。”

她心有七窍,不难明了这位弟妹心思,想来,她是生恐礼轻而怯于出手了,很可爱。

“大嫂不弃,幽兰自然要奉上。”未幽兰招来陪嫁丫鬟,打开礼盒,捧出一条榴色轻软之物,“这是我亲手绣的一件披帛,请大嫂笑纳。”

春眠欣喜接来,“这就是未家绣坊的针法么?迎光照去,光彩万道,好一个巧夺天工。”

看她笑得真诚,未幽兰松下一口气来。

此番来见,她是怀揣忐忑的。

春家曾是黄梅城的望族,半个黄梅城的人靠春家产业养家糊口,后来虽因当家家主及夫人亡故而声势渐形没落,却仍然是黄梅城人心中不可逾越的高山'奇+书+网',而那位以羸弱病体保住了春家最后家业的春家小姐,则是其中最神秘的一抹色彩。在诸人的口耳相传中,春小姐处事高傲,不宜亲近,虎狼之窝中练出了冷漠心性与辛辣手段。在过门前夕,听闻她奇迹般醒来之际,双亲曾为此忧心忡忡,只恐善良温婉的女儿吃了元家长媳的亏。

现今一见,这大嫂,脸儿皓若凝脂,手儿莹若净玉,眸儿亮若星辰,回转间又流若春江,一个看上去比她还要年幼的娇嫩人儿,哪有那以讹传讹的半分冷厉?

元家长媳与次媳,年纪相近,性情投缘,这场叙话,足足有两个时辰。直待大夫人留二夫人在醒春园用了午膳,又喝了消暑汤,方依依作别。

大宅门里,风一吹,草一动,都是大事。对此,元三小姐的涵蕴居也听到了一番详尽转述。

“大嫂和二嫂相谈甚欢?”元芳菲黛眉一动。“我那位待人淡漠的大嫂会喜欢二嫂?你看得仔细了?”

“是,三小姐。”

元芳菲似笑非笑,“看来,让你在我大嫂跟前当差,的确有用处。”

“奴婢只是在听从主子吩咐行事。”

“很会说话。”元芳菲容颜一沉,“不过,你惹我生气了。”

“奴婢……”

“上一回,本小姐只是三言两语,你便自己演绎出了以春药来对我大哥下手的戏码。又在察觉我大哥即将觉察时,立马先声夺人,跪地请罪,直陈本小姐的威逼,及你的无奈。你啊,让我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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