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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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觉晓-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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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

“别只知道傻傻的‘喔’一声。我说的主子,是大爷,不是夫人。”虹儿准备给这个傻丫头下一剂重药,“听说,你爹偷二爷铺子里的东西,还要把你卖进火坑里,是大爷让你到这边来侍奉夫人,也没有把你爹举官。是不是?”

“……是。”不争气的“爹”,给她丢人咩。

“若是你今儿个的事让大爷知道一星半点,你还得走那条老路,你爹爹还是要下狱的。”

“真、真的?”那人居然变得这么现实?她记得,他那时奉行的是为善不与人知,他说,让一个人意识到自己接受了别人的施舍是件残酷的事……

“当然是真的!”虹儿确定这剂药已经到位了,亲蔼笑道,“所以啊,咱们两个人要同心协力,把夫人里里外外都侍候得周周到到,庄主自然就会看重咱们。庄主的眼睛可是神着呢,一丁点的不周到他都能察到,咱们松不得一点的心,知道么?”

“知……知道了,多谢虹儿姐姐指点。”

“应该的。只要你不出大错,我敢保证,这个地儿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饭吃。”

“……谢虹儿姐姐。”

“来,把这些果子喂夫人吃下去,我去看厨间看看燕窝好了没有……大爷?”一个转身,见着进亭来的秀颀身影,飘飘万福,“奴婢见过大爷。”

来者正是藏青长衫、丰神如玉的元慕阳,他径自走到贵妃椅旁落座,伸臂将椅中人抱到膝上,“本庄主要和夫人一起用午膳,吩咐厨间准备。”

“是。”虹儿恭着身,垂着首,安静退下。

这是一位高人。阿六在心里赞叹。

“眠儿,今天上午还好么?有没有想我?你这个小骗子,小坏蛋,肯定不会想我的对不对?我很想眠儿呢,想你这个小骗子,小坏蛋,小狠心家……”

啊耶。阿六打个冷颤。

“今儿个夫人吃了些什么?”

小骗子,小坏蛋,小狠心家……这是哪门子的肉麻指控?

“阿六!”

“……在!”这么大声做什么?嫌她的名字太好听是不是?

“本庄主在问你话。”

“是。”眼下这位是主子,是大爷,要小心侍候。“我……奴婢适才在想着厨间炖着的燕窝火候,分了神……”

元慕阳从来对礼节上的细枝末叶没有太多计较,“今儿个上午夫了都吃了些什么?”

“喝了一碗素粥,半盏蛋羹,正要喂夫人吃些鲜果。”阿六庆幸自己此时是奴婢身份,不必去对他那双眼睛。

“夫人今日出过恭了么?”

“……还没有。”阎王老爷,他连这个都管?!

“去昌兰轩找季大夫,为夫人开个润肠通恭的方子,在夫人用了午膳后服下。”

“……是。”这人到底是丈夫还是老爹?“奴婢这就去。”

她迈下台阶,轻巧无声。

元慕阳自始致终放在妻子面上的眸瞳移起,凝向她背影。这个丫头,很怪,明明一个粗糙面貌,却有着与外表严重不符的细腻举止,还有一份不知打哪里散发出的舒适气息,还有,那双眼睛……目为心灵之窗,拥有如此洁净目光者,是说她心灵亦如此洁净么?所以,他才放心要她来近身侍奉眠儿?是这样,没错罢?

十一 人吠

季东杰,年值而立,相貌堂堂,事业小有所成,囊中厚有积蓄,在黄梅城大大小小也算得上一个人物。

拥有一家坐落于黄梅城最繁华的兆沿街的慈心堂药店,身兼老板及坐堂大夫二职。白日在药堂行医,济世活人之余并大方承受附近年轻闺女们的爱慕眼神;晚间则被醒春山庄的马车接回山庄,落宿于元慕阳精心为他规置出来的昌兰轩内。如此的滋润日子,已经过了五年有余。

作为醒春山庄的特聘大夫,住华堂,食美馔,每月拿着五十两黄金的天价,只为了每隔七日的一次会诊。季东杰这银子拿得是轻松了点,以致他几年下来,良心总算发现了一点不安,向庄里其他人诊治时,不再额外收取银钱。

“季大夫。”阿六磨磨蹭蹭,心不甘情不愿的赶到了正在敞厅内给庄内人号脉的季东杰前,“打扰一下。”

季东杰不解扬眉,“你是……”

不认得她?“你……”嗯,他的确该不认得她。“奴婢是侍奉夫人的丫头,大爷请季大夫为夫人开一个方子,是……”这话要怎么说嘛?那个人真是操心的命,管吃管喝管穿管命,连“那个”也要管。“是润肠通恭的方子。”

“你是侍奉夫人的?”季东杰将她从头瞄到脚,眼神并不轻浮,只是好奇,“我前两天为夫人号脉,已经发现夫人有瘀食之状,方子早就写好,药也抓了,就放在书案上。还有,今后夫人的膳食俱换成素淡流食,一些补品也暂且停了。”

“……是。”麻不麻烦?人死原知万事空。那么有名的大诗人都说了那话,这些人怎就想不开?

“我对你说这些做什么?真是,你懂什么?”季东杰发嗤,“浪费了,那些话我还要对那个痴情种说上一遍。”

“……”她请他说了?这个人,不但是个一心钻到钱眼毫无医德的恶医,还是个恶人,专门欺负无辜弱小,以前就常常拿着她打趣,白白浪费了他的一表人才,哼!

“还不快拿了药去煎?那痴情种是怎么回事?怎么请了个呆头呆脑的傻丫头来侍候他的宝贝?难不成熬了这两年下来,终于熬傻了?”

“……”忍了忍了,若她不是进来做丫头,一定不放过这人!

“这个痴情种,他自己眼里容不下除了他宝贝妻子外的人,也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就不能找个顺眼好看一点的来找本大夫?这大夫要治病救人,心情也很重要的好不好?”

“……”两年过去了,别人都有长进,有改变,怎么就这个人死性不改,废话吠话都这样的多?

季东杰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个新来丫头进了他书房取了药材,再快步离去,脚步迈得咚响,脸儿板得生紧,显然是……在生气?一个丫头敢生他这位座上之宾的气,怪哉。

“找到这家,施以恩惠,在其父弥留之际,务必将这话说给他听。”元慕阳叫来心腹手下,递出手中事先写好的纸笺,密嘱之后,挥手责其退下。

手下退出时,与跑进书房者擦肩而过。来人面色张惶,“大哥!”

“急匆匆发生了何事?”元慕阳眸睇三弟。

“舅舅来了,还带了什么县府的师爷和和衙差过来,说是今儿个我们不把房子地契交出去,就要封了咱们家的大门!”

元慕阳黑眸蓦然沉寒,“他是这么说的?”

“是,爹被他气晕了,娘被气哭了,您快点过去……”

元慕朝话未完,元慕阳长身已起,步子迈得从容而疾厉,目光暗隐戾潮,“趁在路上的工夫,把详情说给我听!”

“他还不就是老调重弹?说是当年爹娘借了他的钱做生意,后来赔个精光,他也没催着还,还说权当入股了,从今后生意收成里拿。又说就因为他的那份本金,大哥如今才置下了偌大家业,于情于法这些家产都该算是他的,但他看在亲戚面上,只要了这栋宅子就好。”这世上怎就有那么不要脸的人!

“舅舅就是欺着大嫂如今昏睡在床上,拿不出当年他收了欠金的收据,这才有恃无恐,整出这等事。当年大嫂以三分利还给他时,我和二哥明明看得真真儿的,可偏偏都不知道大嫂将那凭证放在何处……”

话间,大厅在望,元慕朝住口,元慕阳负手踱入,清冷视线扫过大厅,落在坐在正位之人的脸面上。

“慕阳,你在啊?”正位者肥头阔耳,膀臃腹肿,形貌鄙俗得一如其名——高广财。只在眉目之间,依稀还有年轻时的些微俊俏风采,可惜,酒色财气催人俗,岁月时光催人老,面目全非了。“你在家就好,咱们也该把这桩缠绕在咱们两家之间的烦事料理干净了。”

元慕阳伫足不动,负手立于大厅门口,一双墨色美眸流出寒流两注,尽至高广财身上。

“慕阳,别站着不动啊,趁着汪师爷在,咱们把话说个清楚……”

“慕阳!”元母高氏拭着泪扑到长子跟前,“你快和你舅舅把这事说清楚,你爹……”

“慕朝,扶爹和娘下去,请季大夫过去看看。”元慕阳不动如山,淡声道。

“是。”元慕朝和管家分别搀了二老,避开这处漩涡。

“把你爹和娘扶了下去也好,一个百无一用是书生,一个妇道人家见识短,净在这边添乱。慕阳,今天咱们就把话彻底谈开,亲戚归亲戚,生意归生意……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这样看着舅舅作甚?”

高广财说得口沫横飞之际,却发现犹伫在厅门前的外甥面无表情,一字不发,只是定定地,淡淡地,不含任何意味地盯着他,幽黑双眸深不见底。

“你你你……这是做什么?你……”高广财找着了他瞳光一点,恍然大悟,“你不会是因为舅舅坐在这正位上罢?我是你的长辈,论理……好,好,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小辈计较,你来坐下!”

他肥硕身形才离了正中的高背楠木宽椅,元慕阳即阔步而至,飒然落座。

高广财两腮肥肉恨恨一突,咬牙忍了这口闲气,正事要紧。“慕阳,舅舅也不打迂回,开门见窗,你何时把这宅子腾出来?你看到这位爷了么?是县府的张师爷,奉县守之命前来监督全程,你今儿个若是不能将宅子腾了给我,那几位衙差大人手里拿着的盖了县守大印的封条,立马就能将这宅子封了,到时,这宅子里的东西你可一样都拿不出去。”

十二 人贪

那时……那时,发生了什么事?

那时,他到南方参察“运通”船务的新造海船,出门整整三月。她掐算着日子,估摸着顶多三五日,他就要回转家门,在与管事审查庄内支出用度时,心情立刻就轻快许多。这时,前面传来人声嘶闹。下人禀,夫舅又一次上门来寻衅来了。

公公、婆婆在别庄休养,两个小叔支应得勉强,她思忖良久,回到闺房,从自己嫁妆里取了几张银票,要那个她一直都喜欢不来的夫舅拿出欠据收银子。夫舅道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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