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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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2-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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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注意到白楼后墙二层位置的楼道窗,该窗上边伸出一块水泥防雨板。林光辉可能在这里遭遇了坠楼时的一个致命拦截。如果这样,他只可能是从防雨板的垂直上方处下坠。奇怪的是防雨板垂直上方并无窗户,那是各层楼道转角的后墙,二楼以上再无楼道窗,他怎么会从那里掉下来?现场情况还表明他落地后并未立刻昏迷,他在地上爬了两米多路,留下了一道血迹,方向是楼后甬道。他也许是想从楼后爬到楼前以求救。但是我们中没有谁听到他呼救,不知是因为天冷,大家紧闭窗户无法听到,还是他根本没有呼唤。 
  冬至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此前,那天中午林光辉和林梅在市里与台商李先生一起喝酒,午饭后他们分道扬镳,林光辉回到县里,而林梅留在市区。当晚林梅在市里邀请市相关部门人物共进晚餐,主要是政府办公室和她的老单位外经局的领导。她这顿饭的任务是做工作,游说市里负责部门就保留我县工业开发区事项向省里呈送报告。这几年我县工业开发区在林梅手上发展很快,迅速起色,但是毕竟原有基础太差,起步太晚,比别人不如,一旦调整难免先挨刀子。不设开发区照样可以搞工业搞招商,但是别人有而我们没有,显然就在人下,多有不利。例如这一回,东宏电光源项目发生动摇,其他县插手争夺,其中一个原因就与开发区上下马相关。林梅是分管副县长,这件事给她的压力最大。此人个性强,急性子,没有的东西还想争到,现有的哪甘心放弃?所以她要想方设法竭力争取。冬至晚她在市里请客说项,没料这顿饭不吃还好,一吃倒把她急死了。 
  有人在席间偷偷跟她通报了一个内部情报,说今天上午市里一个核心层小范围研究过各县开发区整顿问题,很头痛。因为不止我们这个县有麻烦,还有四五个县区情况相同,各家都千方百计争取,而市里不可能全都照顾到。如果按各县的要求一起上报,省里肯定批评,说你们就会矛盾上交,给上级增加压力。因此分管副市长提出先解决一个,其他的视情况发展以后再说。领导可能商量过,指示先考虑市郊那家开发区,县里的先不排,这就是说本县又没戏了。林梅一听情况,急了。这人一向那个风格,晚饭毕她立刻行动,按照“擒贼擒王”之古训,不找则已,一找就要老大。她直接冲到分管副市长家里去,希望直陈诉求。可惜没找到,该市长也出差,到省里开会。林梅不死心,挂手机,市长手机关着,大领导不好找。于是她把好找的全都在手机里找了一遍,包括在省里开会的本县书记县长,还有林光辉。 
  “你干吗干吗?”她在电话里对林光辉叫,“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吃?” 
  那可不是。林光辉还在吃,不是一个人,是一堆人,包括老王,还有我们中的几位有关者。其实纯以保健计,我们也不愿太吃,只是今晚非吃不可,某种程度上我们还是在替林梅林妹妹吃,她不该有意见。那天下午,县里开了一个企业人士座谈会,由在家主政的老王亲自召集,会后留大家共进晚餐,敬敬酒,吃吃圆子。我们希望本县特别是工业开发区内的外商企业为我们说些话,提供一点声音,帮助保住本县工业区。这些人神通广大,有的在我们这儿办个厂,在省城那里建有销售总部,在北京还开了店,他们认识的人多,有可能接触到一些重要人物,可以从民间角度,从外商的角度说话,这也有利于他们企业在本地的发展。林光辉从市里赶回县里,就是来参加这个会并跟大家一起吃饭的。 
  林梅在电话里把市里的情况告诉林光辉。听说老王在场,她还要跟老王说,于是林光辉把手机交给老王。林梅追着老王,要他找市长反映。老王在市政府办工作过,跟市长熟悉,林梅让他一定要帮忙,别让本县再错过时机。 
  老王表态:“林梅你别急,我找他。放心。” 
  林光辉向老王示意,让老王讲完了把手机给他,他还有话。于是没关机,林哥哥当众跟林妹妹又在电话里亲热了一回,充分表示了关心和爱护。 
  “你还没到家吧?赶紧回去,别在那儿自己着火,烧死了怎么办?”他说,“我看天还好好的,没塌下来,急什么呢?就是天塌下来又怎么样?大家都死,不是你林副县长一个人完蛋。不管怎么样,咱们酒照喝事照办行不行?拿得起放得下,赢得起也输得起嘛。什么东西都先放下来,回家好好睡个觉,天大的事情明天再说。” 
  关机后他告诉老王:“这个人完蛋了。几句话哪里管用,今晚给她一瓶安定都白搭。肯定无效。” 
  我们都知道林梅患失眠,相当严重。她还患胃溃疡。这两种病都是常见病,不是林梅专利。我们猜测当年《红楼梦》里林妹妹患的应当也是这个,只是当时西医概念尚未普及,曹雪芹使用的还是中医的表述方式,例如“心气郁结”之类。当然古今两位林妹妹“郁结”的缘由和方式不尽相同,不好一概而论。我们知道胃病和失眠的病根都跟神经系统有关,例如植物神经紊乱。一个人的神经不能绷太紧,要是总那样肯定胃痛、失眠,还有其他麻烦。我们相信类似科普知识林梅知道的不比我们少,只是光知道没用,该病的还病,没的跑。 
  除了林梅来的这个电话,我们县里的这顿晚餐再无特殊事件。林光辉表现正常,没有丝毫准备坠楼之迹象。中午在市里他已经陪林梅跟台商李先生等人喝过酒,因此晚上没多喝,相对保守。这位林教授喜欢给大家上课,讲一讲男女关系,但是他有分寸,只在我们圈子里当教授,当晚那种场合什么人都有,特别有外商,讲那种东西有损其地方官员良好形象,因此他的强项未得充分发挥。 


 
  。
  。08:52
  
  晚餐大约在八点结束,林光辉跟大家一起出场,回白楼。从宾馆餐厅走出来时,县政协副主席老马问了他一句话:“不回家去一下?” 
  “干吗呢?” 
  “冬至啊。” 
  林光辉开玩笑,还是那个意思,说自从洗过那次桑拿,家里就没有糖了。 
  “真是的,男女关系错误犯不得。”他说。 
  驾驶员孙来庆把他送回了“白宫”。 
  当晚我们再没见到他。 
  按照当时的情况,这个冬至夜晚应当不会发生任何意外,它会像我们记忆中所有的类似夜晚一样,十分漫长,但索然无味,惟齿间留有圆子的一点甜意,它总是消失得比人们可能感觉到的还快。我们不是古代被判处斩的死刑犯人,无须感慨“圆甜冥长”,如林光辉教授所形容。不料有一件事改变了当晚平静的局面。 
  是林梅。她跑回来了。 
  事后我们得知,她本来没有返回县里的计划,她当晚要回家,第二天上午还打算在市里办事。林梅的家在市地税局宿舍,是她先生单位的房子,她先生是税务干部,这人我们都见过,人很好,忠厚老实。他们有一个儿子,六岁,刚上小学。林梅的婆婆也跟他们一起生活,帮着照料家务,以保证林梅认真投入工作。当晚,经林光辉在电话里教导,她发现尽管事不如意,天还是没塌下来,于是真的就驱车回家了。她让司机回市宾馆休息,交代第二天早点起来,八点到宿舍这边接她。那时一切正常。 
  晚九点,司机已经洗过了,倒在客房床上看电视,林梅忽然打来电话,说计划变了,她要马上回县里,让司机赶紧来。她的司机没敢耽搁,裤子一套拉链一提就跑出门去。这司机也不错,他有经验,林副县长就这性子,风风火火,忽然想干什么,一刻都不想等,这是常事,不奇怪。不到十分钟,他把车开到林梅家的楼下,林梅坐上车,一声不响,模样有些疲倦,就这么回来了。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决定离家回县,包括她的家人。林梅这个人很要强很爱面子,不仅在我们这里,在家里也是一以贯之。这人回家就要管事,儿媳妇、妻子、母亲,每一种角色都不愿屈居人后。那天晚间她洗了全家人的衣物,检查了儿子的作业,给婆婆量了血压,给自己和丈夫换了枕巾和床单,做好有关准备,一如林光辉所交代:“让先生好好幸福一回”。然后其夫发觉她坐在卧室桌边发愣,神色恍惚。 
  “你不舒服?” 
  她摇头。然后突然说她得回县里去,马上走。 
  “怎么啦!” 
  “跟你说不清楚。”她还摇头,“你帮不上的。” 
  就这么走了。从家里直接回到县里,直奔白楼。上楼时,司机注意到除了平常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她还抱着个东西上楼,也不是什么特殊物件,是一个文件袋,厚厚一袋子文件。她用左手拎公文包,右手抱文件袋,把它紧紧抱在胸前,快步走上楼去。 
  这个时间里,林光辉应当也在白楼,在他自己的套房里。 
  林梅为什么要匆匆返回县里?回来干什么呢?看文件还是吃安眠药睡觉?有必要吗?在家里就不能看文件,不能吃药睡觉了?其实都不是,她另有要务。当晚她去了县政府办公大楼,她办公室的电灯彻夜通明,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才熄灭,然后值班保安看着她走出大楼,时天色微明,她的步态比平常略慢,不轻快。这个人常这样,心里一有事就失眠,睡不着干脆就不睡,跑到办公室做事情,值班保安早就不以为怪,半夜三更看她出入办公楼,决不会误为梦游。这天凌晨她从办公大楼步行走回白楼,这段距离不长,大约就三四百米。走到白楼楼下时,她听到了楼后声响异常,感到奇怪,绕过甬道走过来瞧瞧,一看一堆人挤在花坛边,急了,推开人群冲上前,一听说林光辉出事,她如同挨了当头一棒,当即坐地不起。 
  这里有一个情况需要弄明白:昨晚司机把她送到白楼,后来她去了办公大楼。她为什么不直接到办公室去?她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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