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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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4-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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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币! 
  它是怎么混进钱包里的呢?一百元是最大的面值了,显然不是找钱时夹带的。它唯一的渠道就是从单位来的。新宇是一个普通职员,工薪阶层,工作时间不长,自己又不是有灰色收入的头头脑脑,所以收入来源单一。就是说,这张假币的来源,最大的可能便是从工资或者奖金里来的。 
  新宇是个仔细人,口袋里有多少钱,他一般都清清楚楚。他的钱包里一般都有一千块钱左右。这一千块钱便是他一个月的基本花费——吃饭、抽烟和缴纳手机费什么。没有女友,也没有太多的爱好,应酬也不多,新宇钱包里的钱,总是花费得很慢。所以他一时也判断不出,这张假币是这个月的工资还是上个月的工资或者干脆是大上个月的奖金。 
  新宇马上想到了小吴。 
  小吴是单位的出纳。在新宇的印象里,小吴主要的工作就是发工资。每到发薪的日子,她便搂着一摞工资袋,脑袋后面的马尾巴跳跃着,挨个部门地发放薪水。小吴的工作是个讨人喜欢的工作,所以每到一个办公室,总有人逗她几句——小吴,又送钱来了?小吴啊,怎么还没有找男朋友啊?小吴啊,看看我们的新宇怎么样啊? 
  每到这时候,活泼的小吴总要笑着说,不行,新宇不是老板,我得找一个有钱的大款。 
  小吴这么说,新宇却并不生气。他刚上班不久,小吴的主任就找到新宇的主任,想为他们俩人撮合撮合。主任一提此事,新宇便婉转地回绝了。为什么回绝,新宇也说不清楚。现在,他毕业已经一年多了,依然在考研和出国之间犹豫着。对他来说,找女朋友是排在出国或是考研之后的事情。 
  新宇找到小吴,让她鉴定一下这张假币。小吴拿在手里,拇指与食指一搓,便说:“假的。” 
  小吴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这不仅让新宇抛弃幻想,而且也等于告诉他,假币不可能从她的手里流出去。小吴在一楼的收费中心工作过,还获得过一次点钞冠军——在十万元钱里点出一张假币。 
  “你再确认一下。”新宇说。 
  小吴把假币举起来,冲着阳光,瞄了一眼,又把假币放在验钞机的紫色灯光下,然后肯定地说:“确实是假币,还是新版的假币呢。” 
  “哦……这里还有一行字呢。”小吴突然在假币上发现了什么,“你是一个……” 
  新宇拿过假币,在假币的背面,在人民大会堂柱子之间的阴暗处,果然有一行小字,小米粒一样。新宇眼尖,一下子就顺出了这几个字——“你是一个傻?菖!”。 
  这几个字,是用尖细的签字笔写的,不是歪歪扭扭的儿童字体,而是那种比较顺畅的成人手迹。它不是写在空白处,而是写在柱子之间的阴暗处,透着一种深思熟虑之后的刻意和阴损。 
  新宇查看了一下钱包。他发现还有三张纸币上面写着字,有写在正面的,也有写在反面的,都是阿拉伯数字——应该是工资和奖金什么的数字吧。最有趣的是,他看见一张纸币上竟然写着“小丽,我爱你”几个字,蓝色圆珠笔写的,有点洇了,朦朦胧胧的。 
  虽然新宇并不富裕,可是一百元钱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只是,这张假币上的那行字——“你是一个傻?菖!”,却让新宇咽不下这口气。要是这张假币上写着“我爱你”,这件事可能也就结束了。现在的形势是,这是一张流通已久的假币,不知被多少人使用过,不知被多少双手摩挲过。也许,有人不知道这是一张假币,但是,有人一定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一张假币……凭什么让它在自己手里停止流通呢?新宇决定把这张假币花出去。 
  谁知道下一个傻?菖是谁呢?他狠狠地想。走出家门,新宇便不自觉地朝路边儿的报摊儿走去。 
  他把假币递给卖报的大婶,“来张‘体坛’。”《体坛周报》一周三版,是新宇每周必看的报纸。 
  没有一般中年妇女的富态,大婶长得又瘦又小,脸膛黑红,颧骨又高又薄。大婶姓什么,新宇不知道。大婶好像是从河南或者河北过来的,丈夫在工地砌砖,她在路边摆了一个报摊儿,卖些封面印着美女头像的杂志和几份报纸。大婶系着一个围裙,围裙上有一个口袋,口袋里装着哗里哗啦的硬币和小额纸币。根据面额的大小,大婶把五毛、两毛和一毛的纸币,用皮筋分别扎着。 
  看到新宇递过来的这张大票,大婶为难地说:“这票儿太大了,我找不开呀。” 
  用一百块钱卖一张一块五毛钱的报纸,有点大炮打蚊子了……再说了,有一次新宇下乡一周,回来时,大婶还给他留了三张“体坛”。 
  这时,大婶把报纸塞了过来,说:“你拿去看吧,钱以后再说。” 
  “别,别。”新宇赶忙推辞着,同时做出又掏又摸的样子,从兜里翻出零钱,买了这张报纸。 
  大婶接过零钱的时候,连声说着谢谢,好像是接受了新宇的捐赠一样。 
  拿过报纸,新宇简单地翻阅了一下,发现上周联赛又出现假球了。联赛临近结束,假球层出不穷。奇怪的是,每一个球迷都知道的事情,偏偏主管部门总是说没有证据。什么是证据呢?没找到刀子,死人就不算了?!新宇摸了摸口袋,发现没有香烟了。 
  他继续往前面走,来到街头的小食杂店。新宇的家住在五一广场附近,周围商铺林立。 
  食杂店是一间铁皮小房,比集装箱还要小,外面张贴着可口可乐和洗发水的广告。新宇站在窗口,还没等他开口呢,里面的大爷便高声喊道:“吃啦?” 
  这是早已淘汰过时的问候语。不等他回答,大爷又问道:“‘中南海’?” 
  大爷是店主,高嗓门,大骨架,他站在店里,显得铁皮小房更加窄巴了。 
  新宇点点头。他几乎每天都路过这里,常在这里买烟,最近他总抽“中南海”,那种过滤嘴带深层过滤的。 
  大爷一沉肩头,从柜台下面摸出一条香烟,眼珠从花镜上面看过来,大声问道:“你要几盒啊?” 
  几盒呢?新宇想了想,一盒六元,一条六十,那就来一条吧。新字想这么说,右手在兜里还捻了捻假币,但就是无法掏出来。 
  大爷原来就住在附近,因为拆迁,跟开发商抗争了很长时间,好像老伴儿的死也跟拆迁有点关系。闹了半天,好像多补了几千块钱,但是拆迁费依然不够买房,于是大爷就在街头盘下了这间铁皮小房,开了家食杂店,主要经营烟酒食品什么的。食杂店几乎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营业,因为大爷晚上就睡在小铺里,无论多晚,只要你敲敲窗户,里面灯还没亮呢,便有人高声喊着你要什么啊……这一瞬间,新宇不知为什么想了这么多。 
  他知道自己犯错误了,而且是方向性的错误。他在时间和地点上都犯了错误,首先不该在自家周围消费——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其次时间也不应该选在白天……如果在大婶和大爷那里消费,在他们每天有限的营业额里,是很容易回忆起来这是谁的一百元大票的。大兄弟,这是你的一百元钱吧,这是一张假币呀,你给我换一张吧……如果让卖报的大婶或是卖烟的大爷这样说,显然是一件丢人现眼的事情。 
  既然决定把它花出去,就应该不留隐患。这样说来,自己把这个问题看得有点简单了。这时候,新宇已经觉得让这张假币流通起来,并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了。 
  假币太脏了,脏得貌似厚道,却也有点引人注意。于是,新宇用橡皮把假币的正面和反面都细细地擦拭了一遍,晚上睡觉时,又把它夹在厚厚的《新华字典》里,字典的上面又压上一个哑铃。第二天,假币果然洁净平整了许多,只是柱子之间的那行字,怎么也擦不去。吃过晚饭,天色已黑,新宇溜溜达达地走出家门。 
  站在繁杂喧闹的街头,他很快有了主意。他从街头溜达到五一广场,又走到广场的另一头,站在路边,抬手打了一辆出租车。 
  他有意坐在后排座。司机胖胖的,后颈堆着一道饱满的肉褶。车子一顿,司机吱地一声把计价器按倒,问了一句:“去哪里啊?” 
  “西安路。”新宇低声说。 
  他觉得憋闷,可能还有点紧张,于是便摇下半截车窗,看外面的夜景。 
  “这个小东西也太欺负人了。”司机在前面嘀咕着。 
  新宇没有听清司机的话,他还以为他在打电话呢。这时候,司机又嘟囔一句,而且是偏过头冲着新宇说的:“太欺负人啦,他以为傍上大款就没有人收拾他啦?” 
  “唔。”新宇支吾一声,他不想跟司机搭话。他的手插在兜里,攥着那张假币。 
  司机其实不需要交流,他自言自语地说:“以前我还挺喜欢老美儿的,他有时候也像个老大的样子,可是老大也不能乱来啊,你看,他们现在勾结在一起啦,明摆着就是对付咱们啦!” 
  “老美儿是谁啊?”新宇听不懂司机在嘟囔什么。“老美儿”和“大款”,似乎是一个感情交易。 
  “老美儿就是美国呗,美利坚合众国。”司机大声说。 
  “美国……怎么欺负人了?” 
  “这不是嘛,美国跟小日本儿搞了一个美日安保什么的协议,把咱们的台湾也划进去了。”司机指了指收音机,有点愤怒声讨的意思,“小日本儿真是忘恩负义啊,咱们不要他的战争赔款——要赔还不把他赔个底儿朝天啊,这是一个天大的人情啊,他偏偏抓鼻子上脸儿,一会儿教科书,一会儿钓鱼岛……现在,又开始明目张胆干涉中国内政了。我看哪,咱们就跟他干——死掐!咱们的原子弹也不是松花蛋,当年老美儿给他两个,今天咱们给他四个,反正中国人多,不怕死,你说是不是哥们儿?!” 
  收音机里的时事新闻正在评述台海局势。司机边熟练换挡,边慷慨激昂,讲到气愤处,还嘣、嘣地拍打方向盘。新宇听得心里发痒,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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