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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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6期-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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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个十天半月就来个电话,春节时还寄贺年片:“恭祝钟记者新春愉快”。这人在电话里倒不再用什么“白骨精”含沙射影,他套磁,挺亲切。他说他下令本县有关方面关注钟路琳,凡钟路琳发表的文章,都会在第一时间送到他的案头上。钟路琳以前发表过的稿子,也都被尽可能地弄来给他“拜读”。通过认真学习钟记者的文字,李彬越发认识到早恋意味着丧失,损失惨重,早恋害死人。 
  钟路琳说:“不是还可以找小蜜吗?县长那么大的官,身边什么女孩没有?” 
  他嘿嘿道:“我真是受宠若惊。” 
  李彬的电话让钟路琳感到别扭。这人本就没给她多好印象,加上那篇文章,两人可算有所过节,彼此没有拉扯的必要。钟路琳觉得自己应当直截了当告诉李彬,让他别再对本人这般“关心”,他们彼此没什么好说,但是她没如此郑重宣布。因为县长大人挺有分寸,每次电话问候请安,开两句玩笑聊表仰慕,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两分钟而已,实在不算电话骚扰。钟路琳心里也还有一重好奇,她想这人怎么回事?县级大官能屈能伸,让京城来的钟记者打了左脸,准备连右脸一起送上? 
  钟路琳的主任兑现了他的承诺,请钟路琳到他朋友新开的餐馆吃涮羊肉,当然不是请钟路琳一个,本编辑室几位同仁全数到场。钟路琳的红树林没让主任太计较,也许因为不在本报发,文章的角度也巧妙,有关人士没法怪罪该主任。但是主任也跟钟路琳玩笑此事,说小钟不能得罪,不吭不声眯眼一瞅,“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这件事别说主任吃惊,其影响连钟路琳都没充分估计到。本以为一篇小文章发就发了,反映一些事实,表达一点看法,如此而已。却没想到文章一出来就引起连锁反应,先是多家报刊转载,再是专家呼应,环保界、海洋生态界和旅游界一些权威人物一个跟一个出来说话,都举一反三,从浅沙湾一直说到国家的海洋生态和环保战略,提到可持续发展的高度加以认识,呼吁高度重视此类问题。这些意见牵动了高层,有重要领导就此事做了批示,要求相关部门认真对待。这以后情况急转而下,浅沙湾填海造地工程中途停工,施工单位被命令立刻撤离,眨眼间所有大型施工车辆和船只从海湾和海面上消失不见,与该工程有关的一切陷入扑朔迷离的不确定状。钟路琳用不足千字的一篇稿子保住了南方海边的一片红树林,相应地就让一个规模浩大的填海造地工程面临破灭,浅沙湾的变迁史因此改写。情况还不光如此。主任消息灵通,他说,钟路琳这支笔救了几棵树,同时杀了一个人,是主管浅沙湾工程的那位县长。该县长在当地颇被看好,本已进入提拔程序,要到省里什么地方当头。现在完了,升不了不说,还得为有关工程问题接受调查。现在这种地方官往往经不起查,一查就死定了。 
  以此看来,李彬骂钟路琳杀人不见血还略有出处。 
  所以钟路琳在母校外教中心餐厅一见某疑似李彬者就往包间里走,倒也不是怕他,是确实不想见那个人。三天前,钟路琳在北京还接过李彬的一个电话,仅从通话的情况看,该县长还活着,尚未牺牲。这位显系有妇之夫者似乎还有心“谈恋爱”,他说好长时间没联系了,钟记者可好?他很想念她,不知道钟记者是否也有些想他?钟路琳说县长自我感觉总这么好吗?李彬大笑。 
  钟路琳不知道这种亲切交谈算怎么回事。“死者同刽子手”仇恨的零距离? 
  那天晚上,也不容钟路琳过多琢磨李彬县长,她心神不宁,总在操心女儿,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几天前钟路琳就发觉女儿精神不好,连打喷嚏,她托故不来广州,很大程度是不放心女儿。后来决定动身,她特地交代丈夫小心照料孩子。没想事情说来就来,女儿一报头痛,她心里就七上八下特别难受,在餐桌上如坐针毡, 
一会儿追一个电话,直到把丈夫从他那一圈朋友里赶出来,逼回家去。 
  “可可看来够呛。”牛小时后丈夫回电话了,“她发烧,得上医院。” 
  钟路琳愣在桌边。 
  这时有一个人拎着瓶酒走进了包间。 
  “对不起,对不起。”他说,“诸位朋友恕我冒昧,请允许我敬钟记者一杯酒。” 
  是李彬,真是他! 
  这应了一句话:地球太小。李彬与本校校庆无涉,却跟钟路琳一帮同学大有关联,这晚他们共处一个餐厅不算意外:与钟路琳他们分享教授的竟然就是这个李彬,教授所说的来校与院研究所联系业务的一干人等,为首的就是该县长。 
  “真是意外惊喜。”他说,“钟记者咱们有缘。” 
  这个人并不是贸然进来,他在隔壁包间里从教授那里打听钟路琳一帮人的情况,因此一进门就胸有成竹。此人有着一些基层官员时兴的厚脸皮,他一进门就开玩笑,说自己是钟路琳的追求者,他从海边追到城里,从乡野追到首都,追得神魂颠倒一无所获,别说未曾得手,连钟路琳个人影都追不到。在广州在这大学校园里忽然眼睛一亮,天仙下凡般见到美丽的钟路琳,真让他喜出望外。 
  钟路琳一时竟不知道该跟这人说些什么。钟路琳那些同学抓住忽然降临的这一搞笑题材,一起起哄。李彬这种人自来熟,加上不在自己当老大的地盘,气焰自然收敛,因此便显得挺有亲和力。座中钟路琳的同学们揪住他不放,吵吵嚷嚷,说你不就一个七品小官吗?我们的系花钟小姐哪能让你这么追?不问问这里哪一个同意?允许你敬一杯酒?哪有这么容易的?一个个过,一杯杯摆平!李彬说行,没有诚意哪里敢这么追钟记者?他把酒瓶往桌上一放,竟是二锅头。他用那烈酒跟大家干杯,一一敬过。这人看来挺有酒量,也挺逞强,别人随意,他喝光,这么打了一圈,最后轮到钟路琳。他问:“咱们怎么喝?交杯酒?” 
  钟路琳看着他,一言不发。她感觉疲倦,脑子缺氧,一片空白,神思只在北京,没心情考虑自己该怎么跟忽然窜出来的这位县长打交道。 
  桌上人起哄:“交杯!交杯!” 
  钟路琳的手机响了。是丈夫打来的。她一接电话脸就白了。 
  女儿住院。医生怀疑是急性肺炎,已经挂上吊瓶,目前高烧达四十度,病情凶险。 
  钟路琳听完电话,愣在座位上,好一阵回过神,才发觉一桌人眼色异样,全盯着她看,包括李彬,还抓着他的二锅头,准备喝他什么乌七八糟的“交杯”酒。 
  她吃力地挤出一笑。 
  “广州到北京,夜里有航班吗?”她问。 
  她说,她得想办法马上走。孩子有大麻烦。 
  大家面面相觑之际,李彬把酒杯一扔,抓起手机就打电话,吩咐接电话的某个人立刻去搞一张广州到北京的机票,要最快的一个航班。 
  “马上给我回话。”他下令。 
  几分钟后得到报告,今晚没有航班,已经想办法拿到明早第一个航班机票,时间为早晨六点。 
  “怎么样?”他问钟路琳。 
  钟路琳苦笑道:“还能怎么样?” 
  “那就这样吧。” 
  李彬问了钟路琳在广州的住址和电话,交代道:“你得准备两小时提前量。明天凌晨四点,司机去接你。” 
  他说,广州有他们一个协作单位,有车,一切方便。 
  钟路琳摇头,说她坐出租走。李彬不由分说,那种县级大官的尾巴忽然掉了出来,“你跟我客气什么?就这样定了。” 
  他把已经差不多喝光的那瓶酒一举,跟钟路琳和她的一桌学友道别,出门离去。 
  晚餐草草结束。钟路琳回到房间,隔一会打一个电话,直到深夜。当晚无眠。 
  第二天凌晨,房间电话铃适时响起。钟路琳拖着她简单的一包行李赶下楼,在大门口处吃了一惊:李彬亲自来了。初春清晨,广州还有几分凉意,县长大人独自站在门外抽烟,门灯照着他,地上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 
  他问:“孩子怎么样?” 
  钟路琳打着寒噤,哑着嗓子说:“开始昏迷。” 
  李彬给了她一支烟。三五烟。 
  “快走。”他说,“你好像一向挺坚强的吧?” 
  钟路琳咬紧牙关。他们前往机场,一路几乎没有说话,这种时候总是说什么都不对路。李彬把钟路琳送进机场出发厅时,钟路琳的手机响了,是昨晚相聚的一位大学女伴打电话问候,该女伴一早起身找她,敲不开门才知道钟路琳已经走了。这位女伴是上海人,先生是个医生,她特地打电话回去问了儿童肺炎治疗、护理的一些要点,急着告诉钟路琳。在钟路琳跟女伴通话的时候,一旁的李彬举起右手,五根指头勾了勾,让钟路琳把身份证给他。待钟路琳接受完女伴的医学应急指导,回过神时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安检窗外,李彬已经帮她办好了登机的一应手续。 
  “快进去。”他往她背上一推,“就要飞了。” 
  钟路琳匆匆经过安检。过了安全门,抓起安检机传送带上滑下的行李赶紧往里跑,她的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 
  这一回是李彬。 
  他的口吻特别冷静,“检查一下你的东西。行李,机票,证件,还有登机牌。不要心不在焉。第十二号登机口。别跑错了。” 
  钟路琳这才想起一件事。她叫道:“机场建设费是你给买的吧?” 
  “以后还。加上利息。”他说。 
  他还添了一句话,“我明白你那该死的红树林怎么回事了。” 
  后来钟路琳才意识到,何止机场建设费,连机票钱她都忘了还给那位县长。然后,待千辛万苦终于把女儿从死神手里拖回来后,钟路琳想起机场上李彬说过的最后那句话,她猛然醒悟,猜出了这位县太爷出现在广州她母校外教中心餐厅里的一些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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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彬说:“操什么心?这种事纪委不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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