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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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6期-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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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罗一直看着小越。小越抬起头来,他们两人对视着。在黑暗中,他们的眼神分外明亮,就像是一对透明而易碎的晶体。是的,此刻他们都有点脆弱,就好像死亡此刻已攫住了他们,但此刻的死亡并不可怕,相反像是有极大的快乐,就好像死亡的气息把这里的一切照亮了。小罗看到自己的肉身此刻在欢快地跳跃,飞舞,无比的轻逸。小越的脸虽有点苍白,但显得更为清丽,他的嘴唇鲜红,使他显现出_一种柔性的生动。小罗闭上眼睛,看到了不能看见的事物,这些事物此刻光芒四射,如时间之河上的标记,如夜空中的星星。 
  李先映把这事说给了他们听。小罗不知道李先映是怎样渲染的,他俩偶尔回到班上,他们就用一种复杂的眼睛看他俩。有点惊恐,也有点羡慕。他们似乎也被某种气息控制住了,陷入对血的迷幻之中。一天,李先映带了五个伙伴来到防空洞,他们也要加入。那天,李先映弄来一只很大的碗儿,他们把自己的肌肤切割后,就让血滴人这碗。 
  集体的自残使死亡的气息更为浓烈,现在,好像整个洞穴就是天堂或者地狱本身。他们的脸上布满了圣洁之光,他们看小罗和小越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之情。小罗有一种身处圣坛之上的感觉,当他把目光投向他们时,有一种冷酷的居高临下的威严。这个时候,他感到另一个自己已不在这里,已在四周快活地飞舞,像一只蝴蝶。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是多余之物,他想把自己的身体剔除干净,让身体和灵魂彻底分开,因此,他在自己的肚子上又划了一道口子。快乐和痛苦同时在延续,痛苦有多强烈,快乐就有多强烈。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这个游戏。有时候,当小罗独自走在阳光下时,这情形会令他感到恐怖,他也考虑过不再继续这危险的勾当,但当他感到身体需要的时候,他就什么都忘了。 
  在他们的整个身心被安静的死亡气息笼罩时,小罗的眼前会出现那个女孩的裸体。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女性的裸体。当小越命令她把衣服脱去,小罗的心跳就开始加快了。小罗的目光再也离不开她。她的叽肤是多么细腻,小小的胸脯结实饱满,身体小巧精致,洞中的黑暗使她显得更加妖惑,她的身体给人一种雨后滴在树叶上的露珠般的凉爽的感觉。细狭处浑然天成,阴暗处柔顺而灵敏,那轻微的起伏中像是蕴藏着无穷的热情。他看了她的身体,不再叫她烂货。也许她是烂货,但他不能忘记她的身体。他记得,当他看着她时,她转过头来,向他微笑。他的心震动了一下。 
  小罗不知道那天她是怎么回家的。难道她真的是光着屁股回去的吗?对这个问题,他百思不解。因为好奇,这段日子,他的目光一直在捕捉女孩的身影。有一天,他独自走过冷饮店时,她站在那儿。他放肆地看了她几眼。他想上去问问她这个问题,但想了想,就装模作样、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她却叫住了他,说:“你过来。”他就过去。“你看我干吗?对我好奇?”他说:“我想问问你,你那天是怎么回家的?”她说:“嗨,想知道?晚上你来防空洞找我吧,我告诉你。”说完,她就走了。她的小屁股圆圆的,扭得十分风骚。 
  小罗愣在那里。对她的邀约他当然是有些想象的。他不知道她的意思。但他愿意猜测她的意思。他的猜测当然比较暖昧。那天下午,他和小越在一起时有点心不在焉。小越问,有心事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说,没事。小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越似乎有点不高兴。那天下午,小越很有破坏欲,见什么就想砸什么。那天小越砸了三十八盏路灯。小罗整个下午都在想晚上是否让小越一起去。后来决定还是独自前往吧。 
  小罗对父亲是越来越难以忍受了。他想着晚上如何和女孩约会,父亲却要小罗去喊他的朋友打麻将。父亲说,他打电话没打通,不知道那人在干什么坏事。他又说,就是在床上搞女人,你也把他叫来。小罗冷冷地看着父亲,说,你等着吧。他就走出了家门。 
  天色已晚。街头已是灯火辉煌。小罗的父亲早些年在这样的街头捞世界,他的恶名曾让人闻之丧胆。但几年前,他被人修理了,他的一条腿被打成了骨折。他在家静养了三个月。小罗以为父亲会报仇,他没有,他变了个样了,变成一个只会对小罗撒气的混蛋,好像他的骨折全是因为小罗的缘故。小罗想,他才不会去替他办事呢。让他等着吧。他向防空洞奔去。 
  从防空洞回来,已是午夜。小罗觉得浑身是劲。他不知道父亲是不是还在等着,他想,也许他气坏了,等着教训我呢。不过,小罗此刻一点也不怕他。小罗感到自己突然有了蔑视一切的气概。小罗对自己说,如果他想教训我,我会给他颜色看的。他走进房间,父亲睡得像猪一样,发出的鼾声比猪更难听。父亲的面容更像一个白痴。这时,小罗突然有了一个恶念。他 
掏出家伙,打算把尿尿到这张令人恶心的脸上。他想和父亲在今晚有一个解决。尿撒在父亲的脸上,溅起水花。父亲没有醒,相反,他好像在品尝美酒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没醒。小罗的挑衅无效。 
  第二天,父亲一早醒了。他似乎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尿骚味,他用鼻子凑近自己的身体,嗅着,他用多疑而尖锐的眼神看了小罗几眼。 
  小罗和那个女孩睡了后,碰到小越,就会感到内疚,就好像他背叛了小越似的。这是一种很别扭的感觉。平常他说话时喜欢直视小越。小越的目光很清澈,亮晶晶的那种清澈,他曾嘲笑小越,他的眼睛亮得像一个白痴。但现在,小罗不看小越,总是低头和小越说话。 
  现在,小罗的身子不但胀,而且痛,这种感觉来得比以前更频繁。在防空洞里,他更加疯狂地自残自己。好像惟此才能缓解内疚。血液在流淌,最初,血流似柱,但一会儿,变得缓慢多了。这时候,他有一种无力感,好像就要死去。这让他感到恐惧,这恐惧几乎让他的心消融,就好像他此刻正在消失,或已经消失。但这消失的感觉同样让他快乐。他感到自己是多么自由。这时,他才会直视小越的眼睛。小越神秘地微笑着,目光既明亮又散淡,他好像是看着小罗,又像是在同一个不存在的人交流。小罗的眼泪流了出来。 
  只要小罗闭上眼,就会出现那女孩的裸身。她是多么炽热,身体可以把一切融化。她像缠绕不断的藤蔓那样妖娆,浑身潮湿,犹若仙境。一缕光线从防空洞外投射进来,照在她起伏的身体上,她的肌肤像一匹丝绸那样在空中挥舞,小罗的手一直离不开她那上翘的臀部,那里最初是光滑而冰凉的,但稍后就有细密的汗水珍珠一样渗透出来。他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气息,他奇怪自己怎么会熟悉她呢。后来,他才意识到那是一种和死亡相似的气息。他的刀子划向自己的身体时,也是这种气息。有那么一刻,他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后来,他们平静了下来。他们像是死而复生似的,喜悦充斥着整个身心,他们觉得自己像荷叶上的两颗水珠一样晶莹剔透。她说,小越是坏蛋,小越虽然欺侮她,实际上喜欢她。小罗想,小越不喜欢女人,至少他这样感觉。小越这方面好像还没有开窍。并且,说实在的,小罗不喜欢这个女孩喜欢小越。但她肯定是喜欢小越的。女孩子都喜欢小越。小越确实很好。 
  有人开始强迫另一部分人自残。他们甚至在教室里这样干。小罗和小越出现在教室里,教室里就会很安静。小罗觉得他和小越身上似乎存在那么一种震慑力。小罗想,血液真是奇怪的东西,让人发昏。大约有三分之二的人都自残了。他们凭着这多数开始欺侮那些没这么做的。 
  恐惧在他们中间蔓延。他们把还没有投身于自残的人叫到某个角落,把刀子递过去,要他划自己的身体。那些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即使刀子在他们身上划过,也不见血液涌出,就好像他们身体里根本没有血,或这会儿血正藏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里。倒是他们的眼泪非常丰茂,好像身上的血液都变成了泪水。 
  他们这么干时,如果小罗和小越在一旁,他们就会更加残忍。小罗不愿意看这种情形。他觉得这是一种狐假虎威,或是把自己的恐惧转嫁到别人身上。但小越却很喜欢,他显得非常狂热。他对那些自残的人非常好,和他们玩,但对那些不想这么干的人却满怀仇恨,好像他们是他的死对头。所以,当他们强迫这些人时,他就会来劲。这种时候,他的表情就会非常残忍。小越的行为有时候让小罗迷惑。小罗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残忍,也许他很复杂,也许他是头脑简单,单纯图个开心而已。 
  那些自残的人,好像在比赛似的,他们日益疯狂。在洞穴里,他们炫耀着伤痕,好像这伤痕就是他们人生的精华所在。不过,这么干确实可以给人自信。当某人这么干时,他就会顷刻拥有一种蔑视一切的气概。 
  他们都赤裸着上半身。防空洞里闪耀着年青肉体的光辉。黑暗中的肉体看上去显得富有韧性,有一种阴郁的气味。他们感受到一种相互靠近的暖意。他们的肌肉在黑暗中变幻,起伏,并不那么轮廓分明,倒像是身上流动的液体。小罗突然有一种陶醉于其中的欲望。他虽然感到危险,但此刻他什么都不愿想,就想就此沉溺下去。沉溺下去。 
  小罗发现王基洲没有加入这个游戏。不过王基洲也不像一个男人,他的脸比女人还白,他的眼睛是丹凤眼,比女人还好看。他还喜欢和女同学混在一块。小罗想,如果他见到刀子,可能会像那些娘们一样尖叫。同女人混的人大约都这样,近朱者赤吧。王基洲有时候会不自觉模仿女人说话的腔调,模仿时他脸上的表情会变得很妩媚。小越有一次问小罗,王基洲是不是一个同性恋。小罗说,可能是。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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