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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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之路-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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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着现代心理学的方法,许多过去(极不成功地)靠着纯粹道德法则去对付的教育问题,现在能以更为间接、但也更为科学的方法解决了。现在可能有一种倾向,特别是在那些孤陋寡闻的心理分析倡导者中间,那就是认为不再需要任何斯多葛式的自制了。我并不持这种看法,在本文中我就要考虑一下自制必要性的几种情况,在年轻人中养成自制的一些方法及培养自制能力时应避免的危险。 
  我们先从面对斯多葛主义最困难和最本质的问题,即死亡问题开始讨论。试图克服对于死亡的恐惧有种种方式。我们可以鄙视它,可以不提起它,而且当发现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受到困扰时,尽力将思想转到另外的方向上去。这是威尔斯在《时间机器》中所说的轻薄之士的方法。而我们可以采用正相反的方式,即不断冥想人类生命之短促,以期望从这种领会中产生对人生轻蔑之情感;这正是查理五世退位后在其修道院里采用的方法。剑桥大学的一位同学更为极端,竟与房间里的棺木同寝,还常常走到学校的草地上,用锄具将小虫铲成两半,同时说:“哈,你还没有抓住我。”还有第三种更为人们广泛采用的方法,就是说服自己和他人,去相信死亡并非毁灭,而是进入新的更加美好生活的途径。上述这三种方法,以各种不同的比例混搅在一起,成为在多数人用来对付死亡这一令人不快之事的办法。 
  然而,对于这些方法的任何一种,都有反对的意见。企图去考虑那种容易引起感情波动的事,就如弗洛依德学派所揭示的有关性的问题,那肯定是不会成功的,而且会引起种种不愿意有的心理变态。儿童时期当然可以从某种生动的形式,在早期的生活里避开对死亡的了解。至于这种事是否会发生,这是个侥幸的问题。如果父母或兄弟姐妹中有一个死了,那就无法阻止儿童在情绪上对于死亡的感触。即使很幸运,儿童早年时对死亡一事并无什么明显的印象,但迟早必然会有的;当一个人对某事没有思想准备时,一旦此事发生了,很可能造成心理上严重失衡。因此,我们必须寻求确立某种对待死亡的态度,而不是仅仅蔑视它。 
  总是不断地想着死亡问题,至少同样是有害的。过于专一地思虑任何一个问题都是错误,特别是当我们的思考不能付诸行动时更是如此。当然,我们可以设法延迟自己的死亡,而且在一定限度内,每个正常人都可这样做。但我们不能最终免干一死;因此,沉思死亡是一个无益的主题。而且,它会减弱人们对于他人和其他事物的兴趣,唯有对外界事物的兴趣才能保持人们精神上的健康。对于死亡的恐惧会使人感到他是外在力量的奴隶,而从奴隶的心态中是不能产生好结果的。如果一个人通过沉思可以真正医治他对死亡的恐惧心理,那他就不再思考这一问题;只要他的思想为此沉迷,就证明他并未克服恐惧。因此,这个方法并不比其他方法更好。 
  死亡是通向更加美好生活的途径,这一信念从逻辑上说应阻止人对死亡的任何恐惧感觉。但对于医学界来说,值得庆幸的是,除少数例外,事实上并不能产生如此效果。人们并没有发现,对未来生活充满信心的人,就比那些认为死后一切皆完结的人,对疾病更少害怕,或在同困难的斗争中有更多的勇气。已故的麦尔士(英国诗人、散文家)常常谈起在饭桌上他问起一个人死时的想法。那个人总想避开这个问题,但在逼迫之下,只好回答说:“噢,嗯,我认为我将享受永远的祝福,但我希望你不要谈这个不愉快的话题。”这种明显矛盾的理由,当然是由于对大多数人来说,宗教信仰只存在于思想意识领域之中,而对于局限在非意识的物质领域就无法承担了。如果想成功地克服对死亡的恐惧,就必须靠那种能影响整体行为,而不只是通常所说的属于思维意识的那部分行为的方法。在少数情况下,宗教能产生这种结果,但对大多数人却并非如此,除了行为主义者的理由之外,导致失败还有另外两个原因:一是不管强烈的自信如何,仍然存在着某种怀疑,而且这种怀疑本身是以对怀疑论不满的形式表现出来的;一是如果对来世的信仰没有根据时,他们势必增强而不是减弱对死亡的恐惧,所以那些不把来世看作绝对确定的人只能增加恐惧的情绪。 
  那么,为使年轻人能适应这存在着死亡的世界,我们该有何作为呢?我们必须达到三个相互极难协合的目标。(1)我们必须使他们不要感觉到死亡是我不愿谈论或不鼓励他们思考的问题。如果我们让他们有了这样的感觉,那他们就会得出结论:这里面一定是有趣、神秘的,这样他们就会想得更多。就这点来说,也适用于现代关于性教育的观点。(2)如果我们能够的话,我们必须阻止他们总想着死亡的事情;对此专注如同专一于色情文学那样,存在着同样的反对意见,那就是它会弱化人的才能,妨碍人的全面发展,以致会引起本人和他人所不满意的行为。(3)我们不要指望仅仅通过思想意识就能给任何人创造出对待死亡问题的满意态度;更为特殊地,善良的行为并不是靠着想要表明死亡比其他情况更不可怕的信念而做出,只要这种信念(通常如此)尚未渗透到意识之中。 
  为了使这些不同的目标富有成效,我们必须根据儿童和青年的经验,采取稍稍不同的方法。如果没有一个与某儿童密切相关的人死去,那他就很容易把死亡看作是普通的事,不会引起大的情感上的触动。只要死亡是抽象的、非个人的,应以通常的语气提及它,而不要当作什么可怕的事。如果一个孩子问:“我会死吗?”你应回答:“是的,但在很大时间内也许不会死。”阻止对死亡的神秘感是很重要的。应把它看作同玩具坏了属同一范畴的事。但是,在孩子们幼小时,确实需要尽可能地使死亡看来是很遥远的事。 
  当与儿童关系密切的人死了,情况就不同了。例如,假定这个孩子失去了一个哥哥。父母都会很哀痛,而且尽管他们可能不想让这个孩子知道他们是如何悲痛,而使他感觉到他们遭受了某事件,这是可取而且必要的。自然的情感是极其重要的,儿童应该体会到他长者的这种情感。况且,如果父母以超人的努力,在儿童面前遮掩他们内心的悲痛,那儿童就可能认为:“如果我死了,他们也会不在乎的。”这样的想法会导致各种病态的发展。因此,尽管在儿童后期(在早期这种感觉不会太深)因这种事而引起的打击是有害的,但如果发生了,我们也不必过于抑制。这个问题既不必加以回避,也不必过多注意;应尽可能不带任何过于明显的意图去做些以引起新兴趣的事情,特别是引起新的情感。我认为孩子对于某个人怀有深厚感情,并不是偶尔的错误在某件事上的标记。如果父母中有一个是冷酷的,孩子就会把这样的感情倾注于另一个人,而如果父母都对他不好,他的感情可能就会倾向他的老师。一般来说,这正是恐惧的结果:因为他所爱的人只能是给他带来安全感的人。在孩童时期,这一感情并不是健全的。当儿童所爱之人死去,可能危及到儿童的生命。即使在各方面看来都很正常,但后来的爱中会充满着惧怕。丈夫(或妻子)和孩子将为过度的忧虑所煎熬,只要他们只为自己活着,就会被认为是无情的。因此,父母不应以自身作为这种感情的对象而感到高兴。如果孩子一般有和睦的生活环境,而且很幸福,那在失去某一亲人时他就会毫无困难地克服他的苦痛。假使存在成长和幸福的正常条件,就应使追求生命与希望的动机得以充分发展。 
  但是。在青年时期中,如果生活较为满意,对于死亡需要有更为积极的态度。成年人应更少想到死亡问题,无论关于他自己或者是他所热爱的人,这不是因为老想这个问题是无益的,且不能真的有所收获,而是因为成年人有了更广泛的兴趣与活动面,从而使他有意地把思想转移到其他问题上。当他想到死亡时,最好以一种坚韧的斯多葛主义,从容而又镇静地加以思考,而不要试图去减低其重要性,而对于能够超越它则应感到一种骄傲。对于任何其他恐怖的事情,这个原则也一样:对于让我们感到惧怕的事情,唯一可能的处理办法是加以冷静的思考。人们应该对自己说:“是的,好吧,这是可能发失的,但那又怎么样呢?”在战争中牺牲这样的情况,人们就达到了这样的境界,因为他们坚信无论自己或亲人为战争捐躯是值得的。类似这样的情感方式在任何时代都可见到。任何时代,人们都会感觉到他死了,或者他的妻子、孩子死了,也不会从此终止世上的所有乐趣。如果在成年中这一态度是真实、深刻的,那么在青年期中,年轻人应为豁达的激情所鼓动,并以此去建设其生活与事业。青年是豁达的时期,应利用这一时期养成豁达的习惯方式。这一点能通过父亲或教师的影响来实现。在一个较好的家庭中,母亲经常是这一角色的担当者,但就现在的一般情况看来,妇女的生活使她们眼界狭隘、缺乏智力,因此无法胜任我心目中的这份工作。同一理由,青年(男性和女性)一般应在他们的教师中寻找这样的人物,直到新一代具有广泛兴趣的妇女成长起来。 
  斯多葛主义在生活中的地位在近代有点被低估了,特别是在那些进步的教育家中。当不幸威胁我们时,有两种对付办法:我们可以尽力避开这种不幸,或者决心坚韧地与之作斗争。前一种方法如果能在没有怯懦的情况下获得成功,当然是值得敬佩的;但后一种方法对不准备成为恐惧之奴隶的人来说,迟早是不可少的。这种态度构成了斯多葛主义。对一个教育者来说,最大的困难是:在向青年灌输斯多葛主义时,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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