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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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宫突围-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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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办的《火炬报》有位年轻的女记者来采访彭大元帅,他奉命坐在一旁当翻译,可
谈着谈着,他就察觉女记者那一双碧蓝美丽的大眼睛迸闪着火辣辣的目光不时在自
己脸上逡巡,甜柔的话语中也不时夹杂着一两句热切的、使他无法翻译的言词,且
越来越亲昵、越大胆:“你的英语讲得真好。”

    “你真称得上东方的美男子。”

    “你的风度简直像古罗马的骑士。”

    “呵!你已令我着迷了。”

    “你能和我约会吗?”

    “今天晚上我在山下的小河边等你。”

    开始他感到惊愕,感到新奇,渐渐又感到兴奋,感到飘飘然。女记者那金色的
卷发、碧蓝的眼睛、洁白的肌肤、娇媚的目光,无不令人陶醉。不苟言笑的元帅始
终正襟危坐,极认真、极严肃地回答着女记者的每一项提问。他知道放牛娃出身的
元帅不懂英语,也绝不会想到浪漫的女记者会向他的翻译射出丘比特之箭。

    晚上,当弯弯的月牙挂上山顶的树梢时,他悄悄溜到了山脚下的小河畔,一眼
就看见女记者身着一袭洁白的百褶裙斜坐在河边的石板上,长长的卷发散蓬蓬地披
落在肩头,他记不得当时自己喊了句什么,也记不得两个人怎么就拥抱到了一起,
他只记得当女记者带着一股浓浓的香水味扑进他怀中时,潜伏在苇丛中的两名元帅
的警卫员也冲出扭住了他的双臂,他这才明白不懂英语的元帅并非不懂爱情的暗示,
捕捉战机的眼睛当然也能察觉男女私情。庆幸的是,威严治军而名震中外的元帅并
没将他送交军事法庭,也许是女记者的努力和贡献,也许是元帅念及他的爱国之情
和特殊经历,最后只给了他个记过处分,但却强令他回国。作为一名军人被逐出战
场,这无疑将是终身的耻辱。也该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时,志愿军总司令部受命
组建联络部,其任务是教育俘虏、印撒传单、战场喊话、敌后侦察,据此联络部又
分三个科:教育科、宣传科和侦察科。入选者须具备很多条件,首先要懂几句英语
和朝语,仅这一条就把大门关得只剩一丝窄缝,在以农民为主体的百万大军中寻找
会讲英语的人凤毛麟角,侦察科长王枫不知从哪儿探听到罗新华的遭遇,也不知他
采用了什么手法,竟更改了彭总司令的命令,将已捆好背包准备登车回国的罗新华
领到了侦察科,在他手下当起了一名侦察员,这对落魄中的罗新华来说,是幸事,
却也是不幸的开始。



    王枫职务不高,资历却颇深,长征路上就是彭大元帅麾下的一名侦察连长。他
是河北吴桥人,从小就跟着家族的武术班子浪迹天涯,卖艺为生,尝遍人间凄苦,
却也练就一身功夫。刀枪剑棍,拳打脚踢都称得上是把好手,平素赤手空拳撂倒四
五个轻而易举。当兵第二天就被挑选到警卫连,挎盒子炮,骑大洋马,很是威风。
可他不愿干,觉得整天跟在当官的屁股后头太憋气,没出息,行伍出身的彭大元帅
很懂些惜才用人之道,大手一挥,把他派到侦察连当了一名侦察兵。他一干就是七
八年,从小侦察兵一直干到侦察科长,十八年中他紧随彭大元帅鞍前马后,南征北
战,出生入死,光各种各样的军功章就得了半挎包,彭大元帅对他自然也另眼相待,
很是器重,这大概就是他能把罗新华争回来的基本保证。

    对侦察科长的解救和赏识,罗新华很是感激,尽管他对搞侦察还不摸门道,但
只要王枫一声令下,他总是奋勇当先,冲锋在前,大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劲头。
王枫对他这位美国大学生的中国志愿军也极是敬重和爱护,不管干什么都喜欢把他
带在身边,一同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一同潜伏到前沿抓俘虏,一同深入到敌后打
袭击、搞情报、察地形。每次外出执行任务,王枫总爱扯着嗓子吼一声:“罗华子!
怎么样?”罗新华也总是挺身道:“没问题!”

    渐渐地罗新华变样了,黝黑的脸膛显得粗糙而有棱角,两只手掌被枪把刀柄磨
出了硬茧,双臂和胸脯也隆起坚实的腱子肉,特别温柔和善的眼睛变得如扑食的隼
鹰,闪射出凶狠机警的目光,身为教官的侦察科长已不能轻易将他打倒,有时却要
败在他的拳脚之下。尤其是对现代化武器的使用,罗新华更胜一筹,长短枪,快慢
射,指哪儿打哪儿,弹无虚发。每当罗新华有所长进,王枫总乐得伸着大拇指连声
喊:“OK!OK!”这是他惟一的收获,就是跟罗新华学了几十个英语单词。那时年
轻,好卖弄。有一回彭大元帅向王枫布置一项侦察任务,他听后立正、敬礼,没说
“是”却喊了声“Yes !”彭大元帅一听乐了:“哟,你小子也会撇洋腔了,好,
跟我到板门店吧。”第二天一纸命令,王枫被提升为联络部副部长,随彭大元帅坐
到板门店的谈判桌旁去了,罗新华仍留在侦察科,这时他已称得上是名老练的侦察
员了,不仅手脚利索,头脑灵活,而且档案袋里还装了两张立功证书,虽然都是三
等功,却已很让人眼馋和敬佩了。

    就在他感到“老练”的时候,偏偏出事了。

    那天深夜,他单独化装深入到敌后侦察敌情,清晨返回时,在一个哨卡被美军
侦缉队识破,还没等他拔出手枪双臂就被紧紧捆绑起来,他至今仍不明白,当时自
己在哪一点上暴露了身份,怎么就稀里糊涂成了俘虏呢?侦缉队用摩托车把他押到
美军司令部,审讯他的是一个微微有些秃顶的上校,左手插在裤兜里,长长的眉毛
下一双猫头鹰似的眼睛闪着幽幽的蓝光。也许是软弱,也许是一种求生的欲望,他
用流利的英语如实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他本想用共同的语言和乡情获得对方的好感
与同情,谁知瘦高的秃顶上校听罢竟破口怒骂:“混蛋!你这只忘恩负义的中国猪!
美国人收留了你,喂养了你,你他妈却帮共产党打我们!”他从裤兜里抽出袖筒高
高扬起,失去手掌的左臂像根烧焦的木棍,“你看看吧,这就是你给美利坚的报答,
混蛋!别讲废话,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说!说!”

    他沉默着,任凭上校凶狠的右掌急风暴雨般扇打着他的脸颊,他始终闭紧双眼
和嘴巴,不再讲一句话,他明白如果把知道的说出来那将意味着什么。

    上校打累了,命两个大猩猩似的黑人将他剥光衣服捆到木椅上,又把一根裸露
着金色铜丝的电线缠绕在他身上。“怎么样?你说不说?”上校用一只完好的右手
扳住审讯台上的电闸开关。

    “不!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求求你!”他瞪大两只惊恐的眼睛,绝望地喊叫着,
他并不是祈求饶恕,而是恳求使用别的刑罚,哪怕是拉出去枪毙。

    “对不起,我不是基督徒,也不相信上帝。”上校微微一笑,长满黄毛的大手
抓住黑色的电闸狠狠向下压去,他只觉得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铁丝穿透腹部,浑身剧
烈地抽搐着,惨叫几声便失去了知觉。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靠在一辆颠簸的美式吉普车上,两个大猩猩似的黑人
士兵抱着卡宾枪坐在两侧,秃顶上校军服齐整地握着方向盘。他虽然只剩一只右手,
动作却娴熟麻利,将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开得飞快,几次急转弯两个黑兵都被惊吓
得乱喊乱叫,罗新华不知他们要将自己运到哪里,索性闭上双眼,默默忍受着钻心
的剧痛。不一会儿,吉普车在一条荒野的山沟深处停下来,两个黑人士兵把罗新华
拖出汽车,架出十多步远,扔在一簇矮树旁,秃顶上校慢慢踱过来,叉开细长的双
腿站定,从皮套中抽出手枪,用残缺的左臂夹住枪身,推弹上膛,随后抬起枪口瞄
向中国俘虏的前额。

    罗新华两眼定定地望着黑幽幽的枪口,没有一丝惊恐和绝望,相反却显得异常
镇定和坦然,就好像秃顶上校要用子弹击碎的不是自己的脑袋,而是一根树桩或石
块。但令他奇怪的是秃顶上校并没有扣动扳机,他目光狠狠地盯了自己一会儿,又
在一瞬间改变了主意,将手枪插回皮套,转身离去。他走几步又站定,扭头冷冷一
笑,凶狠的语气中含着一股嘲讽和自信:“滚回去吧!滚回你的中国去吧!我要看
看共产党怎样清洗你这个爱国分子!”说罢,跳上吉普车疾驰而去。

    秃顶上校果然说对了。

    两天后,罗新华由几名朝鲜游击队员护送到志愿军野战医院,未等康复出院,
有关部门就派人来对他进行政治审查。他如实讲述了自己怎样侦察被俘、怎样经受
酷刑、怎样险遭枪毙、又怎样意外获释的详细经过。尽管他一再表明自己在酷刑和
死亡面前没有讲一句不该讲的话,做一个不该做的动作,尽管他身上一道道未结痂
的伤痕和被强大电流烧焦变黑的生殖器可以作证,但审查人员仍不肯结束对他的审
查。原因很简单:他坚强的表现和释放的结果、他个人的讲述和客观的事实自相矛
盾,不能统一。“敌人为什么会释放你呢?”几乎每个审查人员每一次谈话都提出
这样的质疑。“是啊,秃顶上校为什么会释放我呢?”这个问题他既想不明白,又
说不清楚。说不清楚就值得怀疑,值得怀疑就不能结案,于是,他被“护送”回国,
一面继续接受治疗,一面继续接受审查。

    三个月后,彭大元帅在板门店同一个叫马克。克拉克的美国将军签订了停战协
议,朝鲜半岛的战火熄灭了,罗新华的伤也痊愈了。但美国的电刑已将他摧残成一
个终身不能生育的废人,一个失去了男人能力的男人。这种肉体上的痛苦和耻辱他
尚能忍受,而那种无休止的怀疑、审查却几乎将他的意志和信念彻底摧垮。他既不
能去接受鲜花和赞美,也不能去参加集会和联欢,甚至不能得到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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