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毒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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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毒合集-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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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我看著天花板。 
也可以說,看著陪伴我的顆顆人頭。 
其實是花朵,卻被我想像成人頭。 
那五官,很俊,應該是個男人。 
濃眉,眼似鷹,挺鼻,厚唇……這長相,好像在哪見過。 
突然,一個名字湧上心頭。 
我的呼吸急促起來。 
李詠霖。 
天花板上,都是那個叫李詠霖的往生者。 
他的頭,一顆顆地在天花板上,看著我。 
寂寞地看著我。 
我回看他。 
鼻頭一陣酸。 
我的四肢是冰冷的,但,我洠дf我的淚也是冷的。 


「哦?你要去哪?竟然有人約你,而你會答應?稀奇稀奇。」 
石子一臉要笑不笑,有時,我也搞不清楚這個人。 
靠在鐵欄杆上,看著底下一群群穿著制服的人走來走去。 
我將眼睛放空,在看什麼我也不知道。 
「我要去掃墓。」 
「掃墓?」 
「嗯,這比去你的聯誼重要許多。」我回過頭看石子,整一個大帥哥,女朋友剛分手就舉辦群體聯誼,真是洠Ч澆俚膫砘铩!
「哼。」石子瞥我一眼,洠г僬f什麼,算是接受了我的理由。 


五個暖暖包、兩件衛生衣、一件襯衫、一件雪衣,這些就是我上山的裝備。 
我身體熱不起來,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怕冷,相反,我怕冷怕得要死。 
推掉石子的邀約,他現在應該左擁一個美眉,右擁一個辣妹了吧? 
我走著土石子路。 
這裡,一片山望去,一座座的墳,一座座的墓碑,生得如此相像。 
我在找一片寫著李詠霖的碑。 
不是年老的照片,而是一張年輕的、在我的年紀上下的照片。 
找到了。 
他的墳在路旁不遠的地方。 
他的碑上,我總算看得清楚,上面寫著愛子李詠霖西元一九八七至二零零五。 
他的照片,和我房裡天花板上的人頭,越看越像。 
越看越像…… 
胸口窒了窒。 
我為這個叫李詠霖的陌生人上了香,是剛剛在山腳下的香火店買的。用路邊摘下來的草捆成一束,為他的墳清理起來。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在李詠霖的墳前上香。 
我不知道我在詢求什麼答案。 
或者,這只是一種無形的緣份。 
我只覺得他照片上的眼神,是如此的寂寞。 


「好玩嗎?」 
「你洠韺嵲谑翘上Я耍@次的聯誼好多美眉呀。」 
石子嘴上卡了根吸管,臉上滿是得意,好像他這次的獵豔相當成功。 
我微微一笑,笑他呢,幼稚。 
他突然眉頭一蹙,問:「阿元,你在寫什麼?」 
「我?」 
嗯?我什麼時候抓了一隻筆? 
低頭瞧那張被我畫滿的紙,重眩粋名字。 
李詠霖、李詠霖、李詠霖、李詠霖……好多個李詠霖,就像我天花板上的好多人頭,好多個李詠霖。 
筆被我放開,掉在地上。 
「石子……石子……」我看向石子,很無力地看著,石子嘴上的吸管也掉在地上,我的手伸了出去,勾不到他。 
我聽到我的聲音,虛弱地…… 
「石子,救我。」 


那次的突然暈倒,我休養了三天。 
第四天,我去的不是學校,我去的是山上。 
在李詠霖的墳前,我說:「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什麼?」 
照片依然還是一張照片,一張不會說話的照片。 
只是那眼神,洠в凶冞^的寂寞。 
我盯著他,他盯著我。 
跪下來,我抱著他的碑,湊上去。 
那張照片,不到十乘十的面積,他的唇在照片裡顯得如此小。 
我卻,吻得到他的唇。 


越 界(完) 



將 軍 





我祟拜著一個人。 
在此之前,我洠в幸娺^他…… 
我只聽過他。 


從小,我對軍人之職就有一種嚮往,但家境清寒的我洠в惺颤N傲人的背景,即使入軍,也只是一個擁有小小官階的小兵。 
但,洠в嘘P係,只要成為軍人,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所以,我報考了西點軍校,他們能供應我免費教育,不過在入學考的時候,陸軍額滿,我只好選擇海軍這條路。 
那就好像,命邤'在了面前,你不得不去走這條路。 
也因為這樣,我才知道那個人,以及他的偉大事蹟。 


他是一位日本人。 
在日本,他們叫他「拢龑ⅰ埂!
甚至有人說,他是全人類堪稱最偉大的航海將軍。 
他在1894年的甲午戰爭中,打跨了北洋艦隊,此舉震驚全世界,那時的我才九歲,哪裡會知道他? 
所以,知道他的時候,是甲午戰爭結束後的第八年,我雙眼大睜聽著授課的少將說著這個日本人的故事,原諒我用故事來形容,驕傲的美國人,是不太表現自己的尊敬。 
少將用平淡的口吻解析這個日本人所用的戰術,我的腦子迅速地轉著,會不會有那麼一天,我也能打敗整一支艦隊? 
晚上休息的時候,我看著課本上那個人的名字。 
在心裡默唸著:或許,未來的某一天,我能和你一樣強大。 


1904年,在寒冷的冬天裡,我那時正在和同學討論能不能將傳統航海戰線改變,突然就廣播了。 
廣播的工作也是由我們這一批學生所擔任,那廣播出來的聲音有俺飾不了的激動,聽不出軍人該有的嚴律。 
內容大概是這樣的:日本與俄國的戰爭,今日結束,原因是日本的航海軍隊擊跨了俄國的大艦隊,此次的戰役由日本枺l平八郎元帥所…… 
聽到這裡,我的內心,一股躁動。 
──你已經,強到這種地步了嗎? 
俄國,本來就是美國心中一根大刺,俄國的艦隊,連我們也不敢小看,竟然讓有矮小民族之稱的日本給打敗了。 
我腦中突然閃過一句曾經在報紙上看過的標睿簴|鄉平八郎,人類史上最偉大的海上將軍,軍中之神。 
果然,名副其實。 


1905年初,那一年,我二十歲,正式從西點軍校畢業,也立即地接到前往亞洲艦隊旗艦「俄亥俄號」上實習的通知。 
亞洲,世界第一大洲。 
我第一次親眼見到亞洲的美,以及在太平洋海上眼睛所望不盡的美。 
我已經在那個人所在的洲內,我離你,越來越近了。 
1906年三月,俄亥俄號即將前往日本作禮節性訪問。 
在聽穫這道消息的那一瞬,我的身體克制不住地發顫以及冒冷汗,雙手很冰涼,體內有股熱流在四肢百骸間竄著。 
表面上的我,冷得發抖;內在裡的我,竟有興奮的感覺。 
不知道這次的日本訪談,能不能見他一面? 
就一面。 
一面,死而足以。 


宴會之中,天皇對我們極為招待。 
我……或許該說,有很多人都在私私浮Z,聞名於世界的大將軍,會不會在這一場宴會出現? 
「尼,你的臉色好差。」坐在隔壁的同事問我,我搖搖頭。 
他會出現嗎? 
俄亥俄號只會待在日本海岸幾天,如果我今天洠в幸姷剿脑挘矣蓄A感,此生我再也見不到此人一面。 
低著頭,胃翻來覆去地攪動著,我知道我太緊張了,我應該要得體點,或許他真的會出現在宴場,或許……他會看到我。 
突然,還有點人聲的場地,靜了下來。 
我的頭皮一陣發麻,我還是低著頭的,看著自己的手,雖然已經盡量控制,但它們一直小幅度地抖著。 
慢慢地抬起了頭…… 
是他。 
我曾在報上看過他的照片,一眼就認出來。 
整個人不得動彈地僵硬在那。 
喉嚨像是被一道爪子使勁地抓著,不讓我呼吸。 
擊毀兩座艦隊的拢龑⒄娴脑谖已矍埃x我是如此的近,他給我的感覺是如此的嚴謹,不苟言笑地坐在天皇身邊以示他祟高的地位,從頭到尾他只是靜靜地用餐,眼睛也洠в衼y瞄,一句話也洠в姓f。 
那頓餐會,我不知道我吃了什麼。 
我看不到食物,也吃不出食物。 
我的眼睛一直放在那個人身上,整晚都洠щx開過。 
我以為,到了亞洲,我就算接近他了;我以為,到了日本,我就能靠近他了。 
想不到,那一次的見面讓我深深地體會到,即使我現實中真的跟他只剩五公分的距離,我也永遠和他處在遠遠的兩端,永遠地追不上。 


1917年,我被眨蔚酱笪餮笈炾牆撏Р筷牐蔀樗玖盍_比生少將的隨從副官,我終於開始起步了,洠в斜尘暗奈遥K於跨出第一步。 


羅比生少將相當賞識我,他覺得以我的能力,一定能當個將軍,經過一番周折,我當上了「南卡羅來迹固枒鹋灥膱绦泄伲瑏K得到上校軍銜。 
1921年,我回到軍校,極力研究圓形戰鬥編組代替傳統的戰線,畢業後,又回到羅比生手下任隨從副官、助理參趾蛻鹦g官,第一次將圓形戰鬥編組用在艦隊上。洠氲竭@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就變成了標準的航空母艦隊形。 


1934年是重要的一年。 
因為,我最祟拜的人,在這一年去世。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很平靜。 
我耍难劬Γ粗{色的天、耍暮!
向日本島的方向,敬禮,為了人類偉大的航海將軍辭世,享年八十七歲。 
你死了,我怎麼追尋你的腳步? 
你死了,我怎麼才能再見你一面…… 


擊敗了法國的艦隊,在珍珠港事變中,成為攻打日本的主要將軍之一。 
我盡力做我的本份,維護美國的國家利益。 
人說,我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能與日本神軍枺l平八郎並提的將軍,對於這個消息,我只是淡淡哀愁。 
他……怎是我比得上的? 
但,我也算接近你的成功了吧? 
即使要打的,是你的日本,我也不能手軟,你也是軍人,你知道的。祟拜和愛國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後記: 
1945年年中,美國在長崎跟廣島各投下一枚原子彈,八月,日本宣布投降。 
1947年,尼采茲將軍正式退休,到加州大學擔任了八年董事,其間向全國各組織募款,將枺l平八郎元帥在美國被打沉的艦艇從海底深處打撈出,經過幾年的修復,親手送回日本祖國,以表示對日本拢龑⒌乃罹础!
1966年,這位美國名將尼采茲將軍去世的前一個晚上,據說談起枺l平八郎的事蹟,還在入睡前說:「終於呀,我們就到另一個世界再見一次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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