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间- 第36部分

我用牙齿咬他的手掌，可是对方如钢铁般不放手。

忽然，微暗的房子里亮起灯光，我眼睛顿时也亮了起来。
远处有人拿著手电筒从黑暗中探出来问：
〃先生怎麽了吗？〃

31

我呜呜哀鸣，看见小陈的手掌上沾满我脸上的血，挣扎中脸上那条伤口越来越大，好似被人扒开一样。
〃没事，你回去吧。〃小陈说，对面的灯光动了一下，彷佛真的要离开，我心差点冷掉，紧张下，再次张嘴往他手掌用力一咬，浓浓铁锈味进入口腔，小陈手掌松开，我也顾不得恶心，马上扯著喉咙大喊：
〃他要杀我！别信他！〃

手电筒的灯光罩在我们两个脸上，我继续拼命大喊：
〃快叫人来啊！他想要。。。咳咳。。。〃
後面的小陈像报复我咬他，不但抓上我脸上伤口，还抓住我的後颈，把我像小猫小狗似的拖起来，对著那人说：
〃这位先生精神不稳定，你叫大家听到什麽都不用管，你也先回去。〃
小陈扯著我转身回房，我痛得几乎要绝望时，突然听见一个又低又沉的声音说：

〃都不准动。〃

小陈停住，我惊醒，从绝望深渊。
渐渐的，我发现不对劲，依照这间别墅佣人之多的情况，我们这边吵了这麽久，为何没有其他人来？
小陈转身，把我挡在他胸前，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抵在我的背後，小声说：
〃以免夜长梦多，本来想要慢慢折磨你，现在让你捡便宜了。〃
我想苦笑，却抽到脸上伤口，才刚被燃起的希望就被扑灭了。

忽然〃碰碰〃两声闷在墙上！我和小陈都僵住身体，睁大眼睛看著对方方才射出子弹的方向。
他。。。也有枪。。。
我悲哀的想：真是刚出狼窝又进虎穴，闭上眼睛，等著剧痛来到。

小陈依然把我像肉盾依样挡在胸前，开口问：
〃你是谁？〃因为逆光的关系，一直没有办法看到对方的脸。
对方没动，我感觉到小陈全身紧绷起来，他提著我往前走了三步，我心死的等著子弹射出，过了很久，却没有枪声。
小陈忽然在我耳边笑著说：
〃看来他不想杀你呢。〃
我全身都毛了起来。

对方手电筒的灯光照在我和小陈的脸上，亮得睁不开眼，也许是因为刺激的关系，小陈栓紧我的手松开一下。
就这一下，我立刻抓住时机挣开小陈，往地上扑去！
如果对方没有意思杀我，那我扑在地上的时候就是给对方对付小陈的最好时机。

地板的撞击加上脸部伤口，我痛得嘶牙咧嘴时听见：
〃不！不要开枪！陈。。。〃
听见连续三声枪响，小陈愤怒的嘶吼说：〃是你。。。等。。。。〃

我抬头，看见对方有两个人，正确来──说是一个人拿枪对著小陈，而在他身前穿著佣人服的人替他挡了三粒子弹，睁大著眼睛看著被小陈射出的三道伤口，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头一歪，全身就像玩偶一样倒在地上。
露出後面看不清面孔的人。

我不敢妄动，身上的衣服粘粘腻腻贴在身上，已不知是血还是汗，也许都有，但是我不敢放松，紧盯著眼前的情况。

〃很好的勇气，好大的胆子，一个人闯范家私。。。〃
那人打断小陈：
〃当我再次调查整件事情时，听见以前部下告诉我，陈美玲在疯人院死前见的最後一人是你。〃我趴在地上颤颤发抖，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是你怂恿她、嫁祸她。。。杀了。。。我的父亲。。。范文。〃

康龙靠近大约十公尺的地方停下，他脸色苍白，整个人瘦了、两颊都凹了下去，看起来精神很差，却终於不再双眼无神了。

〃范。。。康龙？〃小陈有些不确定的说。

〃王夏颖在哪？〃康龙问。
小陈不说话。
我错愕，为何要找王夏颖，康龙没有看见我吗？我摸上左脸颊的伤痕，真的。。。面目全非了？大概是太激动抽到伤口，我不小心咳了两声。
感觉康龙手中的灯晃了下。

〃他在哪？〃康龙问。
小陈笑出声：
〃你说谁？〃
〃王夏颖。〃
〃你不找范文了吗？〃

〃王夏颖就是范文。〃
听到这，我也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我当初写了一封信告诉康龙，范文还活著，并且举了一大堆我们两父子小时後的回忆，并告诉他范文希望他振作，但是我并没有说过王夏颖就是我。
可他。。。还是猜出来了，他来找我了。
〃康。。。〃我正要说话，两声巨响，我的背就重了一枪！〃啊啊！〃
同时‘喀啦'一声，小陈跪倒在我旁边。
我痛得开始神志不清，背部像被火烧一样，看见小陈捂著胸口，从手指淌淌流出血，笑得诡异的看著我：
〃没有人可以得到幸福。〃

康龙走到小陈面前。
〃下一次我不会故意打偏，王。。。范文在哪？〃
〃咳。。。你杀了他，我就告诉你。〃小陈指著我说。

我听到枪上保险丝的声音。
不要。。。康龙。。。康龙。。。

32

我趴在地上呻吟，脑子被痛处占据，感觉到液体不断从我的背上还有脸上流出，眼前黑点片片，地上被我染红的一滩血十分刺眼。
也许我就要死了。。。
〃。。。康。。。龙。。。〃我悲哀的喊出声，可是康龙站得太远，只有小陈的笑声传来：〃快点动手啊。〃一下就盖掉我的。
康龙要找我，却必须杀我，多麽讽刺，我神志不清的想著，眼前有白茫茫的东西闪过，想苦笑，却抽到背上脸上的伤，每一次都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也不是没有经历死亡，我。。。又何必如此苟且偷生。。。但是──

绝不能让康龙後悔一辈子。

眼一闭，双手握拳，感觉到全身血液开始逆流，用尽全身力气，撕声力竭的大喊──

〃康龙！！！〃

〃碰！碰！碰！碰！〃紧接而来四声枪响，我耳鸣的几乎无法听见任何声音，整个脑子还在'嗡嗡'的叫著。
迷惘的，看见前方的地板被射出一块小洞冒著白烟，距离我的头大约只有一公分，可是只有一发子弹，那──其他的呢？

一声闷响，在我的右边，重物落地的声音。
〃哈。。。〃我还有些无法回神，缓缓转著头，看见小陈和我一样趴在地上，面对面的，嘴里发出'哈。。。哈'的喘气声。
他的脸色发白像个死人，额头上有个鲜明、无止尽的洞，却依然抖著手举起枪对著我，用发颤的手指打上保险丝，我想躲，但马上的，又是〃碰！〃一声！小陈的手被另一发子弹打落。
小陈咬著唇眼神紧盯著我，手指固执的握著枪，要把被打歪的手要调回来，突然──一双穿著白鞋的脚，硬生生把他手臂踹到另一个方向，〃喀〃的骨头碎裂声听得分明，整只手成畸形的扭在空中。
像是魔鬼的手。
小陈嘴角额头猛流出鲜血，头一落地，就再也没有起来，只剩那双眼睛毫无生气的空洞看著我，满脸的鲜红，说著他死不瞑目。
明明。。。之前还是活生生的。。。明明。。。

〃啊。。。。啊。。。〃我受不了。。。再也受不了。。。〃啊。。。〃

一双鞋在我眼前，白色布鞋，上面还沾著鲜红色血迹，那是。。。半年前我和康龙逛街买的。那人蹲下，也许是跪下，我已经记不得了，我只希望他不要伤害我。。。谁来。。。救救我。。。救救我。。。
那个人由上往下，扶著我的头深深看著我，嘴角发颤，我。。。一定很熟悉他。。。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麽痛苦彷佛要崩溃的模样，那麽难过的，用发抖手指捂上我的嘴唇，我的心脏，也好难受。
过了很久，也许早已过了一生一世，那人才用袖子慢慢抹掉我脸上的污痕，那麽仔细，那麽温柔小心，却还是在碰到我伤口时，让我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
他流下两条泪痕，突然用力把我抱进怀里，头紧紧依在我的脖子上。
〃爸。。。这怎麽可能！？这怎麽可能！？〃
我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也哭了，为何所有的景象都看起来雾茫茫的？〃

〃嘿！K，我们把屋子里的人都解决了，我们听见好多枪声，你这边。。。唉呀你受伤了？〃三个，也许是五个男人从远处走来，我已分不清，在清楚的闻到男人身上熟悉味道的那刻，所有疼痛都已经不重要，我在他怀里流著泪，闭上眼睛。

不要再分开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