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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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十一辑)-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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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拜拜。”

    晓洁走了。她所在的金凤歌舞厅与我要去的这所红莺比邻而立。我与晓洁班上
是同桌,宿舍里睡上下铺,而今又是同道,何谓缘?我想这就是。

    大厅里还没多少人。光线不甚明亮,蛮好。一些眉目不清的姐妹(感情上我已
经和她们靠得很近了)随着舞曲跳着,随意、悠闲,甚至有些惬意。我也融入其中,
翩然而舞。

    音乐很美,如月光,似清风,夹着糖果和檀香的气味。这是我对音乐的理解,
似乎有点卓尔不群。难怪姐妹们都跳得这样轻松,沉醉。音乐永远是一种难以企及
的境界。

    “阿琪,有人请你喝酒。”身穿燕尾服的男服务员过来唤我,又低声加了句,
“逗逗他们,其实天下男人最傻。”

    我一笑。东北姑娘别的不说,有的是笑脸和热情。我很自信。再说,我是大四
的学生,素质超群。


    当我面对数位“客人”的时候,还是有了点紧张。毕竟平生第一次,类似于首
次吃螃蟹的感觉。

    但我很快平静了,有这个心理准备。心一横什么都有了。

    客人们看样子是这儿的常客,随随便便,瞳孔发亮。谦让一番,“同心同德”
地让我坐到一位长者身边。说是长者,其实还不到六十岁,比我父亲稍长,气质很
好,有风度。

    我觉得有一种安全感。

    吃东西,喝饮料,每个人都在劝,长者也劝。但长者不勉强,神色和蔼。

    “你很漂亮。”他说。

    “谢谢。”

    “妆可以画淡些,自然比雕饰更美。”

    我点点头。

    借着酒兴,长者请我跳舞。“月亮代表我的心”,这曲子缠绵。滑入舞池,心
中有种酥软的感觉,长者高我一头,我想他年轻时一定帅呆了。他的舞姿非常优雅,
带着我飞起来。后来,我像别的姐妹那样把头靠在长者胸前,他抱紧了我。我有点
喘不过气,但我没有反感。

    曲终时,长者搂着我回到桌旁,适才的人都带了小姐,我的位子没了。长者轻
轻地拉我坐到他的腿上,大家笑起来。我的脸一下子热了,心也怦怦直跳。长者无
语,只温存地抱着我。我突然有了种被父亲抱着的感觉,那已是十分久远的记忆了。

    “他们介绍你是第一次来这儿上班。”长者说,像询问又像自语。

    “是的。”

    “慢慢会习惯的。”

    “……”

    长老顿了一下,抚摸着我的长发,末了,说:

    “你像我的女儿。”

    我定定地凝视着他。那一刻,我几乎预见到了我和长者的以后。

    就在这时,有人匆匆走来,冲他打个手势。他放下我,脸色一下子严肃了。

    “你要走吗?”我问。

    “有点事——我会再来的。”长者说着取出一叠钱塞在我手里,对领班附耳几
句,便阔步而去。

    我感到怅然若失,无端地。

    “你走运了。”领班说,“以后好好待他,请好吧。”

    我似懂非懂。

    走进卫生间,我数了数那叠票子:1000元!这个数字在我的青春之门上叩出了
铿锵之声。

    翌日。

    “怎么样?”上课的路上,晓洁问。

    我故作失望。

    “没关系,万事开头难。主动点,很快就会上路。”

    我笑出了声。我想我的笑很灿烂。

    “噢,你骗我!”晓洁擂我一拳,“傍上大款了?赚多少?”

    “你猜猜。”

    “二百。”

    “不对。”

    “五百,上天了。”晓洁断言。

    “乘二。”我说。

    “不是开玩笑吧?”晓洁的眼成了两个叹号,“第一次,你能一箭穿三环?”

    “没错。”

    “操!出师了!”晓洁拐了我的脖子,“我跟人出台最多才闹个800 ,你天生
是个狐狸精。”

    “这叫开市大吉。”

    “不行,不能饶了你。中午请客,王八汤,烧羊尾,吃定你了。”

    “行。”

    “说说那个泡你的主,猪八戒还是神经病?逮个机会介绍给师姐,不能独吞。”

    我敛起笑:

    “他……像我的父亲。”

    晓洁撇撇嘴:

    “一个糟老头子,到你嘴里就神圣了……哪天带我也去敲一回这老家伙的骨髓
油。”

    我无言,我的视野里游移着父亲的身影……

    直到20年后,我依然对依在父亲怀中的情景记忆犹新。当然,那时我还是个孩
子。阳光雪亮,刀子般的父亲的脸切割得棱角分明。我喜欢父亲的脸,到后来我开
始欣赏它,知道这张脸上有永远洗不去的硝烟。我更欣赏父亲的眼神,有种威慑力,
邻家的狗见人就吠,可遇上他摇尾便逃。

    父亲有一个小木箱,小木箱里一串军功章灿灿发光。

    父亲是我心中的英雄。

    我曾在无数个梦里,看到一尊铜像,伟岸、庄严、光芒四射。那光芒逼人的眼。
我试图靠近,但每次都功败垂成。

    我明白我不可能真正地走近父亲,他在圣坛上,我在尘嚣中。

    但父亲是个落魄的英雄。

    我第一次注意到了父亲眼神中的忧郁。这忧郁使他过早花白的鬓发显得忧伤。
父亲粗糙的手捧着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抖碎了初秋的阳光。

    “爸爸……我不上了!”我的泪水潮涌了满眶。我看到青春在一团水雾中洇开,
模糊而暗淡。

    “为什么?”

    “我不愿让你为难。”

    “傻孩子。”父亲果决地一挥手,“没钱,爸爸借。大学一定要上!”

    “爸爸——”

    “记住,你是爸爸的骄傲。”

    ……

    临行,父亲送我。他嘴上起了一圈火泡,我的心被烙得隐隐作痛。那时父亲的
眼神很亮,几乎点燃了我。列车启动,父亲追车而行,双腿一拐一拐,那里面有几
块无法剔除的弹片,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我知道,那几块弹片跟另一个人有关……

    歌厅里仍然空落落的,也就是说,我赶在客人到来的高峰期之前。我有些茫然,
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我此时的心思。但我还想见到那位长者,这一点毋庸置疑。除了
他的阔绰,还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情愫在其中。

    我意识到,也许我情窦初开了。

    我忽略了这个场所,也忽略了那些光顾这里的男人。

    长者来得很早,这点出乎意料。我抑制不住一阵惊喜。长者是冲我来的,气色
看起来比昨天更好。

    “我们去包间。”他说。

    这个包间是最豪华的,墙角边放着一台大屏幕彩电,中央放着一个高级玻璃茶
几,占空间二分之一的地方是一排高档皮沙发,可以一眼看出它的价值不菲。

    服务员送上饮料,丢给我一个诡谲的笑,飘然而去。

    宁静。这宁静属于我们,心跳的声音、稍急的呼吸侧耳可闻。

    “坐。”他说。

    长者已斜躺在沙发上,我心领神会,索性把半个身子依入其怀。真像父亲与女
儿的拥偎,这想法似乎有些荒谬,但很真实。

    “咱们聊聊。”他说。

    “好的。”

    “家在哪儿?”

    “东北。”

    “姊妹几个?”

    “就我一人。”

    “噢……有点孤独,对吧?”

    “不,惯了。”

    “父母好吗?”

    “母亲不在了,父亲有残疾——是他把我养大的,他很疼我。”

    “你父亲不容易。”长者的语气有几分沉重。

    我很感动。

    “家里条件不太好吧?”

    “是的。”

    “你该是个懂事的孩子。”

    “逼上梁山。”我说。

    事后我想,涉足此道有客观因素,也有主观原因,我是个比较开放的女孩。性
格如此。当然,我跟晓洁不同。“利用男人,服务自己。”这是她的自觉。她看破
红尘了,很超然,权作游戏。“发展市场经济嘛,无非是猫捉老鼠,再说,只要能
创造价值,管他呢!”这是她开导我的话。

    “青春有几何?”

    长者忽然喃喃而语,神色有些严峻。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神里有些什么一闪而
逝。

    “没错,豆蔻梢头二月初,明朝秋风凋黄花。”我说。

    长者刮目相视:

    “谈吐不俗嘛。什么文化?”

    “大四在读。”

    “是吗?!”他直起身来,盯着我。

    “不像吗?”我莞尔一笑。

    “这的确有些意外。”他也笑了,这笑里有许多欣赏的成分,好像我一下子从
“小姐”变成了“公主”。

    “没想到是吧?”我叹口气,“哎,天涯沦落,奈何?”

    好像有句潜台词:“幸在他乡遇知音。”长者是我的知音吗?我宁愿他是,而
不愿作其他的联想。他跟别人不同。这想法很固执,统摄了我。也许我骨子里就喜
欢长者,有种可资依靠的感觉。

    “我会照顾你。”长者沉默一下,说。诚恳可鉴。

    我想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我。

    我环住了他的脖子,几乎是无意识的冲动。

    长者显然激动起来,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探进了我的衣领,轻轻揉搓着。我
感到燥热,像被烧着、烫着,那感觉陌生、奇异而美妙。我闭上眼,听任他抚摸。
我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但我不愿多想。他的唇含住了我的唇,我体会到他口
腔中一股清凉的甜味。我被融化了,听得见心中流泉的叮咚之音。

    末了,他的手放在我的腿上,徐徐滑向那个最敏感的部位,而后收了回去。

    “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长老说,帮我整理零乱的衣襟。

    我觉得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也无意抗拒。

    长者向领班交待了几句,便带我走出歌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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