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2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当代-2005年第2期- 第23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是以心灵征服为惟一手段,来实现自身的宏大目标。老邓的思想终于有了赞同者,
在一些人为他鼓掌欢呼之后,老邓难得如此兴奋。”
    在西伯利亚寒潮将至的前两天,气温一反常态地急剧攀升。
    女人们追赶着美好的太阳,从早到晚都在西河里洗洗晒晒。
    有人来时,两个人就用正常的声音讨论如何说书给法国人听。
    没有其他人,他们就压低声音,就于小华日记中的经历与思想进行沉重不堪的
分析。日记中的邓巡视员是如此可敬,只可惜他所说的至理名言,不能被多数人所
接受。
    雪柠领着雪荭也来西河里洗被子和晒被子。她俩一来,圆表妹、荷边、丝丝和
线线也就都跟着来了。
    “这样的灾难,这样的春天,注定是要听到福音的。”雪柠用梅外婆的口吻提
纲挈领地同那些惹眼的女人说话时,一场不大不小的春雪在准确的天气预报中如期
而至。
    雪后的西河格外潮湿。一辆从武汉出发,在县城里停了一夜的银灰色奥斯汀轿
车,从下街口进来,缓慢地停在小教堂前面。在孩子们的一片惊呼声中,侉子陈最
先钻出来,随后是一个体态娇小的女翻译。雪柠站在紫阳阁前,望见最后露面的那
位形体异样的法国人,顿时惊叫起来:“这不是乌拉吗?”
    “你是爱栀的女儿雪柠?”
    相互问了几句就清楚了,眼前的法国人果然是从前那个被雪柠叫做乌拉的俄国
人。那一年,乌拉在上海登上开往欧洲的邮轮后,将个人行程中止在法国巴黎,而
没有赴那来自莫斯科的死亡之约。梅外婆和梅外公的死他能预计到,但他无法想像
爱栀、雪茄以及柳子墨,年纪轻轻就死了。乌拉虽然比当年沉稳许多,还是忍不住
问,爱栀他们是不是没有东西吃饿死的。
    侉子陈对饿死人的事十分敏感,乌拉一说,他便马上回答,这几年没饭吃,主
要是苏联政府落井下石,我们这儿闹天灾,他们逼债逼得更凶造成的。乌拉当即红
了脸,直接用汉语连说了三声:“不对!不对!不对!”乌拉进一步说,苏联政府
曾应中国政府的要求,紧急从远东地区运送二十万吨粮食到东北三省,所以东北一
带才很少有人饿死。这条新闻全世界的报纸都有报导,反而是中国自己的报纸和电
台只字不提,所以侉子陈他们才不了解。乌拉居然了解前几年报纸上吹嘘的水稻亩
产十三万斤的消息,故意幽默地说:“你们一亩田就能够种出六十五吨稻谷,二十
万吨粮食不值得多费口舌。”
    女翻译不让侉子陈继续纠缠这个问题。雪柠也及时说清楚了爱栀他们的死与这
场饥饿毫无关系。
    直率的乌拉也不再多问,用手在胸前划了两下就将话题转到小教堂上。部分如
华小于所猜测,乌拉是作为密特朗议员的随从重返中国的,他自己与小教堂没有任
何联系,之所以专程前来,是受了密特朗议员的委派,而密特朗议员又是受朋友之
托,寻找他那当年为传播福音来到中国后,落脚在天门口的祖父的最终下落。
    乌拉将小教堂看得很仔细,手里的照相机也没歇着,还爬上了小东山,在那位
病死的法国传教士米歇尔的坟墓前拍下许多照片。
    这时候的董重里已经在那里有事没事地敲着鼓和鼓板了,不时地还亮开嗓子来
一段四言八句的说书帽。乌拉从山上下来,没有接受女翻译的提醒早些回到县城,
指着传出说书声的白雀园,坚持要将天门口的风情多看一些。一切都貌似水到渠成,
董重里身上流露出来的明显的惴惴不安,也可以看成是面对外国人的正常反应。
    丧师失地光绪帝,疾思变法觅贤能。工部主事康有为,维新党内头号人,光绪
皇帝甚倚重,准其用兵囚慈禧。有为有名难符实,错将袁世凯作党人。慈禧惊闻光
绪计,一怒之下禁帝君,三次临朝施政令,暴斩维新六君子,菜市口里血淋淋。康
有为,梁启超,逃命外国真侥幸。暴乱重起义和团,梅花拳是妖术名,第一首领王
德成,还有圣母和仙姑,年纪不过二十春。
    慈禧听信李莲英,招入拳民满京城。毁铁路,捣洋房,各国使馆都遭殃,惹得
联军杀进京。日本派兵一万二,俄国派兵八千整,英美各来两千五,法国士兵一千
名,德奥一共四百整,意大利也出五十人。武卫军,义和团,四散奔逃掠抢奸,百
姓不堪受骚扰,反盼洋兵保平安。慈禧仓皇逃西安,委派鸿章去谈判,杀了几多乱
臣子,赔了亿兆雪花银。二三权贵酿巨祸,四万万人俱瘠贫。朝野恨极批专制,立
宪政体呼声紧。孙文曾劝李鸿章,知遇不成动刀枪,密谋被泄逃英国,遇险使馆美
名扬。第一志士史坚如,他是孙文莫逆党,欲借两广总督头,反而丧命在刑场。蔡
元培、章炳麟,邹容著有《革命军》。王汉本是湖北人,谋刺钦差到河南,日久无
隙不可乘,愤极拔枪毙己命。光复会长徐锡麟,炸弹哑火不助兴,最是秋瑾遭不幸,
慷慨赴死在轩亭,秋风秋雨愁煞人。三点会,三合会,统是藏着秀全姓,想与天王
复世仇,乌合之众闹革命。
    说书听到中间,成了法国人的乌拉要了一斤烧酒,也不用菜,一口接一口地独
自喝了下去,然后就失态地大声用俄语吼个不停。
    乌拉不像醉了,女翻译轮番用法语和汉语问,他仍旧用大家都听不懂的俄语将
要说的话说完了,这才恢复平常状态,用那不太熟练的汉语直接向大家说对不起,
至于为什么对不起,则只字不提。
    一段说书结束后,董重里正在擦额头上的汗。
    “我要请你们去法国演出。”乌拉说完后,又怕别人不相信,赶紧补充一句,
“这是真正的艺术,你不要担心,法国人会懂得的。”
    乌拉要董重里和华小于简单地写下自己的情况。荷边在一旁听了,急急忙忙地
插嘴说:“还有常天亮哩。他是董先生的得意门生。这些年董先生不在天门口,说
书的事都是常天亮在做。”
    常天亮拦了一把没拦住,荷边继续说:“就算是请一个人去法国,也应该让常
天亮去半个身子。当年法国人在天门口修小教堂时,就宣传说,天底下人人都是平
等的。不让常天亮去法国,就说明你们的平等是假的。”
    乌拉回过头来看着董重里,见他点头认可了,便爽快地答应,多邀请一个或者
两个人不会有问题。荷边立即请雪柠帮忙,将常天亮的年龄性别和家庭人口等情况
写在一张纸上,交给乌拉,还替乌拉劝一直不肯动笔的董重里和华小于,这么好的
机会,千万不要错过。见董重里和华小于还是不愿写,侉子陈和女翻译也过来劝。
    侉子陈用乌拉听不懂的俗话说:“不就是写几个字吗?就当是卵子毛,多一根,
少一根,有哪个会去计较。”乌拉没听懂,追着要女翻译解释。女翻译只好张冠李
戴地告诉他,这民间常用的一个譬喻,意思是说,人头上有那么多的头发,用不着
去想那一根一根的得失。
    女翻译不想乌拉再问,转身让董重里和华小于,也像常天亮那样,随便写一份
个人简介。
    董重里终于动了笔,他将自己这部说书的来龙去脉,作了一个简单的梳理,从
头到尾并没有一个字是说自己的。只有华小于还在推辞。乌拉就问:“你不会说书
吗?”
    华小于如实相告,自己只是研究说书等一些民间艺术。乌拉显得更高兴。华小
于再想不写已经是不可能了。
    “太好了,我要将这件事命名为——后巴黎公社运动。”乌拉所说的这句话,
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最后,乌拉问爱栀的雪狐皮大衣哪里去了。雪柠不好说失踪了,一时答不上来。
乌拉却往别处想,追着雪柠问,是不是一九四九年政权更迭时,被那些靠暴动起家
的穷人们作为浮财分去了。
    这一次雪柠否认得很快。自认为对布尔什维克运动非常了解的乌拉不肯相信,
趁着与雪柠拥别,贴着她的耳朵重新问了一遍,还说只要雪柠如实相告,自己若不
能亲自来天门口,也一定会托人再带一件雪狐皮大衣给她。雪柠坚定地回答,乌拉
送给爱栀的那件雪狐皮大衣只是去了最合适它去的地方,而决不是被人打了土豪。
    乌拉走之前,拥抱了在场的所有人。多数人都不知所措,过了好久,才异口同
声地表示,乌拉身上的狐臭太难闻了,亏得梅外婆当年能让他在自己屋里进进出出,
也亏得雪柠能同乌拉长时间地拥抱,换了他们,即使当时不方便挣脱,无论如何也
要腾出手来将自己的鼻子捏得紧紧的。同乌拉长时间拥抱的还有侉子陈。说起来,
大家不约而同地笑道,他们二人倒是半斤对八两,臭猪头对烂鼻子,彼此交换不用
找价。天门口人只说他们二人,仿佛没有看见乌拉也同董重里和华小于有过长时间
拥抱。偶尔,大家也会在挖古时提起圆表妹,他们都没想到,这个曾经当过婊子的
女人,羞于同一个法国男人当众拥抱,乌拉张开双臂走向她时,她竟然红着脸转身
逃进白雀园,直到客人们都走了才重新露面。送别乌拉等人时,华小于用手指抹了
抹自己潮湿的眼角。
    街上恢复了平静,白雀园内仍然很热闹。先是常天亮骂荷边,不知天高地厚,
以为丈夫能说几句说书,真的就是乌拉所说的艺术家,只有去了法国才能向世人展
示真正的才华。他要荷边记住,当年法国传教士来天门口,连自己的性命都维持不
了的教训。常娘娘死后,荷边少了最大的管束,争吵起来,再也不肯对常天亮让步。
    常天亮越说她俗气势利,荷边越是理直气壮,以常天亮两眼一抹黑的样子,要
是连她都对自身利益视而不见,一家三口没有办法活下去不说,有一天,还会被人
骑在头上屙屎屙尿。这一次有事同别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