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五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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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五辑)-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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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比在家教书好玩。那就让自己玩个够吧。

    猫哥可能跟我一样脑袋有毛病。我听了周静一句话,就请了一个月假,不远千
里从湖南跑到了南海,却不知道那男人,门向何处开,水往何处流,这不是想男人
想疯了啊?这猫哥也可能是想女人想疯了,在车上和我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竟
然把惠州好端端的工作辞了,跟着我瞎转。我不是富婆,骗人的话都听不出来。我
不知道他会追到哪一天。我怎么会让他追到?我对他的感觉比不上对夏清的那样好。
尽管他看上去有可能比夏清小两三岁。送上门来的咱不稀罕,稀罕的偏偏不容易得
到。“英俊的男人不好”,夏清和哪个女检验员都打得火热,唯独对我冷淡。

    赵生玉说:“从这一点看,他对你是另眼相看。”

    这个星期我上夜班。

    我不吃夜餐,依然在他那里睡一会儿。

    朦胧中听到夏清在打手机。“……大姐,那男的又找过曼华?……曼华跟我哭
诉了个把钟头,……”夏清的声音异常柔软,语气像平时跟我说话一样。“……这
事曼华早跟我说了,都说了。我不怪你们,更不怪她。……她会处理好自己的事,
给她点时间,别急,我放心,……”

    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事。

    我偷偷看他,他一脸的幸福。

    我靠在那儿又假装睡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我突然好想找个隐蔽的地方哭一会。我浑身无力,像要瘫倒了。又觉得好饿一
样,盼望快点天亮,吃点东西,睡一觉后就回家。

    我坐在花坛旁,冷风直往我心口里吹打。

    我的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了。我惊叫一声,跳了起来。

    “怎、怎么是你?吓死我了。”我愣愣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我以为自己梦游,
就在他脸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哎哟!”他叫了一声。

    是的,猫哥,又是猫哥。

    我说:“你是怎么进来的?你老跟着我干嘛?你怎么进来的?我是个骗子。”

    “我是这个厂的焊接责任工程师,我没跟着你,我和你同一天进这个厂,天天
都看见你。”

    “怎么这么巧?没有阴谋吧?”

    他笑笑。

    我说:“我想回去,我不适应这里。”

    “你不是这种人,你不会这么脆弱吧?”

    “啥意思?你这话我就有点不懂了,我干吗脆弱?我脆弱什么?你知道我的想
法啊?”我真想冲他大叫大喊一通,他好像看透了我的心似的。可这不是叫喊的地
方。

    我扭头进了车间。

    我回不回去任何人管不着。我还没爱上夏清,我一点都不了解他,没见他有什
么好言行,只会哄女人,仅凭这一点就能断定他不是什么好鸟。张清芝老跟着他屁
股后头转,那天摄像机坏了,要用胶片拍片,夏清去暗室冲洗底片,张清芝也跟着,
花了个把钟头,不知他们鬼鬼祟祟在干什么。洗几张片子,要个把钟头?那可是真
正暗无天日的地方,什么事干不出来?我就爱感情用事,一个想法一个念头就跟疯
子一样来了。什么时候才能自己管住自己?

    我决定不搬了,一个人住有很多好处,起码一点,安静。写点东西,看点书,
没人打扰,况且又不是我出钱。住到开学,走的那天,不跟他打招呼,上了火车再
告诉他。工资让他领,他会给我寄回去的。总要想点办法害他。

    那个曼华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还有别的男人找她,而夏清都知道,还要曼华自
己处理,夏清怎么那么相信她?交情看来不浅。

    是不是他前妻?不可能,周静说他们都成死敌了。

    算了,都是过眼烟云,人家的事,瞎操心什么?自己的事也少想一点,想得再
多又有什么用?

    猫哥要请我吃饭。我不去。吃了人家的饭,就欠了人家的情,我不喜欢欠人家
什么。但人家欠我什么我是不会计较的。食堂里三块两块一餐的饭,我看还可以。

    我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上下班。夏清那里还是保持平常关系。对他似乎更亲切
一些了,不是做出来的,而是对他不抱什么幻想了,心情就自然平和了,一切便随
意起来。

    猫哥那里,不和他说很多话。他在科技楼办公,烦了,也到车间找那些不听话
的焊工出气。出完气,就来找我聊天。老觉得他对我心怀不轨,比夏清危险。

    那天午饭后,他塞给我一张字条。

    七

    星期二(2000 12 12雨天)

    那天午饭后猫哥塞给我一张字条,是这么写的:

    我朋友的老板对他的员工说,很久很久以前,他爷爷去瑞士办事,钱快用完了,
去邮局给妻子发电报叫汇些钱来。电文拟好了,交给发报小姐。小姐说要多少多少
钱,爷爷把兜里的钱全拿了出来,还是不够。爷爷对小姐说:“请你把‘亲爱的’
三个字删掉吧!”小姐说:“这三个字不能删,你妻子最需要的也许就是这三个字。
不够的钱,我帮你垫上。”

    朋友的老板说完这件事,一高兴,给员工们放了一天假。朋友很久没跟妻子团
聚了,忙给妻子打电话:“亲爱的,你说你要什么礼物?我都满足你。”朋友的妻
子说:“我要你宽厚的肩膀。”朋友买了当晚的车票就回家了。

    亲爱的珍姐,当你累了或者寂寞了,也许想听到一声“亲爱的”,也许更想有
一个能让你靠的肩膀。你看看我,看看我吧!——我的肩膀。亲爱的珍姐,看看我
宽厚的肩膀。

    我鼻子一酸,眼泪就冒出来了。从中学到大学到工作,收到过不少情书,哪有
这样写的?一写就写到了心尖儿上。

    我靠在操纵台上,头埋在臂弯里,让泪水不断地流,不断地流,流完。我不知
道该高兴还是悲哀,这么爱我的人,我会爱上他吗?他凭什么爱我呢?一开始,我
就跟他胡言乱语,自己不把自己当人。

    上白班,晚上十点猫哥会准时给我打电话。

    我问他:“猫哥,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我这个人很爱说瞎话的,无事生非
无中生有的事,一说就是一串,不假思索。你又不知道我到底是谁,我劝你别给自
己找麻烦。我快三十一岁了,你睁眼瞧瞧,真正好的姑娘哪有三十一岁还没嫁出去
的?”

    “你总不能剩在家里吧?你又没说终身不嫁,你还是要嫁人的嘛!你嫁别人是
嫁,嫁我也是嫁,何不嫁给我呢?”

    “对我一见钟情?我跟你讲个故事吧。听着。这是我们学校里的事。你知道,
城关中学旁有一条长长的林荫道直通河边,我的同事何老师一个人常去那里散步。
有一天他的眼前突然一亮,一个穿天蓝色连衣裙的姑娘走进了他的视线。姑娘迎面
向他走来,对他报以微笑,但转眼擦肩而过。他呆呆地望着姑娘远去的背影,张开
的嘴发不出一点声音。从此,那飘然的天蓝色连衣裙便成了他美好而永远的回忆。

    “他多么希望在以后的每个傍晚,还是在这条林荫道上,再次碰到他心爱的姑
娘——穿天蓝色连衣裙的姑娘。可惜,姑娘的身影再没有出现。两年来,他每天都
在那里守候,而穿天蓝色连衣裙的姑娘始终没有出现。

    “两年后,他娶妻生子,不知为什么,他心里一直还惦记着那穿天蓝色连衣裙
的姑娘,而且,从没放下过。他们夫妻间的关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有一天,妻子
终于爆发了,和他吵了一架。吵完架,妻子打开皮箱找了几件衣服,抱起孩子要回
娘家。妻子临出门,还朝那皮箱狠狠地踢了一脚。看着妻子远去的身影,他似乎回
到了某些远去的记忆里。

    “他在收拾掉在地上的那些衣服时,有一件还贴在箱底的蓝色衣物吸引了他,
他忙拿过来抖开,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天蓝色连衣裙。猫哥,你看,何老师日夜思念
的人其实就是自己的妻子。这就是一见钟情,可见,一见钟情不过如此。”

    “我对你不是一见钟情。”

    “那是什么?算我白说。好好,我关机了。”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不是就不是,哪有逼着人家说是的?”

    “那你自己说是什么?”

    “珍姐,你可以拒绝我,但你不可以自己糟践自己。别管我爱你的方式,我只
要你知道我爱你。时间长了,你会认为我也值得你爱,真的值得你爱。”

    “你以后叫我罗莹。告诉我你的名字,不要骗我。”

    他迟疑了一下:“非知道不可吗?”

    “哪有谈恋爱不通姓名的?”

    “也是。以后叫我夏明。”

    “哦?那你应该知道,我们厂还有个叫夏清的家伙。”

    “不大清楚。”

    我打电话问周静:“夏明是不是夏清的弟弟?你跟我玩什么鬼?”

    “你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理顺了没有?”

    “周静,你不该跟我耍阴谋。”

    “你告诉我,他们伤害你没有?”

    “我不能说他们伤害了我,也不能说他们没有伤害我,反正我觉得这种滋味不
好受。我真是自作自受。我不玩了,我明天就回去。”我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周静说:“我认为,罗莹,你不该找个离过婚的男人过日子。”

    管他呢!我还是一个人过我的日子,回去。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两个人了。

    夏明看上去是个英俊、好的、异性恋的男人,我可以接受他的爱,但不能让他
轻而易举地成功。我这一走,看他能弄出些什么花样来。接不接受他呢?视情况而
定。

    再见!兄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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