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台 作者:谈天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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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台 作者:谈天音-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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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如果徐斌失败,就不得不动用十万京畿后备了。”
    我郑重其事地点头。回头看见竹珈正皱着眉头在问宋彦:“你的祖母和嫂子,真的也在城内?”
    我心里一动,战争爆发以后,宋舟的遗孀以及宋鹏的夫人,没有通知朝廷,就去了护南府。我知悉以后,宋彦交给我一封短信。宋舟的老夫人写道:“国家危难,妾等女流,不能马革裹尸,故赴长孙所在护南府,誓与此城共存亡。”
    宋彦垂下眼睛,对着竹珈点头。
    竹珈叹口气,道:“我相信你的哥哥。我也希望,有这样的哥哥。”
    我看到,宋彦黝黑俊秀的脸上,落下了眼泪。生于这样的家庭,任何人,都足以自豪。
    此时的护南城,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河南王劝降不成,命令士卒,肉搏攀登城池。北方士卒的尸体,不断从城头落下,损失近万人。
    护南城,仍然不破。可是北方士卒的尸首,已经堆积得和城头一般高了。
    我没有同任何人说,但在我的心里,已经把护南城的斗志,看作是一种精神的象征。此城在,我就不会灰心与失望。
    北帝到定安府后,居然大摇大摆地要求将军徐斌给他送美酒。徐斌回报他一个坛子,里面却是他自己的尿。北军与我军,在定安府外的旷野,开展激战。
    十日,我每天都盯着大殿的入口。那些传到我手里的战报,有些沾染血迹,有些为汗水所污,最后的一天,我等到的是一个带伤的孩子。
    他跪在我的面前,诉说着定安府的末日。
    “将军和北军殊死搏斗,身受数十处创伤,毫无惧色。北军从四面八方杀来。我们的人数,越来越少。血流成河,几乎淹没了脚踝。北方骑兵,携草火攻,将军自知无法突围,对臣说,要跑得出去,就告诉皇上,徐斌恨不得浴火重生,为陛下铲除敌人。”
    我泪眼模糊,徐斌虽然统军多年,资历又老,多年以来,却一直没有升迁,和二十多岁的宋鹏等人平起平坐。但他临死,却能说出这番话来。我这个皇帝,听了怎能不辛酸?
    鉴容长叹,他对陈赏说:“你先回去,准备行装吧。”
    虽然没有月亮,烟雾中,一团团漆黑的人马,从各个方向,向建康疾驰,如向大河奔流。建康从今天开始,实行戒严。无数的街口,篝火闪烁。篝火之间,被黑暗吞噬着,仿佛没有任何生命。
    “将领,与士卒同安乐,共危难。这就是父子之兵。”我的耳畔,回响着鉴容的声音。明白过来,想起鉴容已经去了军营,集结军队。眼前站着的沉稳青年,是王榕。
    “太尉出战,你自告奋勇要做长史。朕很高兴,你没有王琪那样的偏见。今天下午,王琪对我说,太尉有才能武功,善于收买人心,让他出战,解围之后,恐有不轨。”
    王榕微笑:“臣之所以要去,就是想让老人家不要说话了。如今危急关头,还分许多作什么?臣本就不是争权夺利之人,游离两派之外。但臣夫妻,对陛下和太子绝无二心,于公,是臣下;于私,是家奴。自古以来,南北大战,无非为了名位权利,或者抬高个人身价威望。但臣看,太尉并无此意。”
    我有点感动,王榕曾是览的书童,如今更像是览的影子。
    明日一早,大军就要出发。因此虽然已是深夜,我还是来到大营。我穿着战袍,立于高台之上。
    不多时间,我已经对这支军队充满信心。火把下面,左为青龙旗,右为白虎旗,前为朱雀,后为玄武,这支军队是鉴容的心血。可以看到,使用矛的士兵,比较矮小。控发弓弩的士兵,相对高大。部队的编排,是“同乡同理,同行同伍”。
    火光映在我的脸上,想是太阳神在夜间对我的馈赠。我大声地说道:“朕是女流,但朕是天子,有一颗皇帝的心。朕毫不怀疑你们的忠心,今晚,朕看到各位一往无前的气概,就知道我军必胜。务必放心,任何付出,都会得到朝廷的回报。朕要华太尉代朕指挥,朕相信你们,会服从他,如同服从朕本人。建功立业的时刻已经到来,凭着团结一致,凭着你们的勇气,我们将会战胜所有的敌人。苍天在上,保佑各位,也保佑我们的国家。”
    高呼万岁的声音,我已经听不清楚,我只是注意着鉴容的眼睛。他仪表堂堂,从来没有如此的辉煌过。
    入睡之前,我反复地抚摸着他的面容。他脸上冒出的胡碴,使他显得更加俊美。
    “我会一直蓄须,除非取得胜利。”鉴容说笑着,宽下衣袍,把野王笛放到桌上。
    鉴容看着屋里面的烛光,温柔地说:“这个笛子,你替我交给竹珈吧。许多人都说我攥权谋利,但我,没有父母、兄弟、妻子、孩子。我只有你,阿福。普天之下,我只有你,所以,我也爱竹珈。战争会让一个孩子成长得更快,所以,你把我从不离身的笛子交给孩子吧。军旅之中,携带此物,终究不便。”
    我在他的怀里,哽咽起来。我又要和他分别了,这一次,何时重逢?
    鉴容的皮肤,像鱼脂一样,细腻光滑。
    他的肌肉,却是坚硬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鉴容,我终于明白了。不独芳姿艳质,而有劲骨刚心,那就是你。可是,非要如牡丹焦骨,才可以誉满天下?我不愿意。
    我恍恍惚惚,觉得嘴唇上是他的手指,然后他坚定地说:“我一定回来,我发誓,即使我只剩下魂魄。”
    我伸出舌头,才发现,他居然咬破了手指。我的唇上,是他的鲜血。
    他真傻,每次都只会用血,来说明自己的心。
    我抱住他,吻了上去。
    启明星的见证下,我亲了他的眼睛,鼻子,嘴唇,一遍一遍。出发的时间就要到了,他几次张口,但终究不忍心说出来。
    我走到床后,捧出一把宝剑。
    “鉴容,这是武皇帝的剑。在我执政以后,还没有人使用过它。你拿去吧,把剑当成是我,陪伴在你的左右。”
    此剑,名为“玄一”。
    其纹,列星光芒。
    其光,水之溢塘。
    其色,冰之将释。
    我伸出指头,一瞬间,我的血丝,顺着剑刃妖异地微笑。
    鉴容呆呆地看着我。我笑了:“傻瓜,只有你会用鲜血盟誓?”
    我小心地把剑鞘系在他的腰间,又蹲下身,给他穿好了靴子。
    靴面折射曙光,我几乎掉泪。但这种时刻,忌讳哭泣。
    我缓缓抬头,望着他笑:“容,答应过我,你要回来的。”
    红色日出,鉴容的脚步渐渐远去。
    战争,何去何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可怜天下苍生,也可怜我和容,昭阳殿里长大的孩子们。
    晓角秋茄马上歌,黄花白草英雄路。夏去秋来,我军可算是备尝人世艰辛,极尽忠臣的冤苦。我把内政和朝事全部交给王琪父子,京城治安和宫城保卫托付柳昙。我所有的注意力,已经全放在烽火战场上。蒋源奉命住在东宫中,参谋军事。他对于任何的报告和数字,都能过目不忘,配合破虏军行事,也井井有条。有了他的分析,虽然我处于深宫中,千里之外的战争,也能一目了然。
    庞颢军南下以后,按照鉴容的指示,绕过了围城护南府,直接插入山东腹地。在山东府一带,受到留守将军言嘉的阻截。言嘉与庞颢有杀兄之仇,因此,双方激战分外残酷。根据汇报,十五天里,尸横遍野。夏季尸体腐烂很快,战场上臭气熏天,令人作呕。从日出到日落,反复争夺。庞颢军队,都夜不卸甲,裹创连战。可是,双方都不能取胜。言嘉处于他国的土地上,所要做的不过是拦住庞颢的去路,阻止他与鉴容率领的主力会师。但是庞颢每消耗一份力量,都会减少自己的战斗力。而且,鉴容军队在徐州,以不足二十万人的力量对抗北帝数倍于己的大军,形势十分不利。因此,消灭言嘉,迫在眉睫。
    宋鹏镇守的护南府,根本无法得到救援。日夜不能休息,士兵们眼睛干涩,用手去揉,几乎都生眼疮。北朝河南王的军队,也是骑虎难下。攻城损兵折将超过三分之一的,就已经代价过大。面对护南府的固守,伤亡惨重的河南王军队,怨声载道。北帝下令给河南王“如果不取下护南府,你们就不要活着回到长安”。河南王命令士卒把这个命令附在箭头上,射到护南府内,表示攻坚的决心。我也知道,护南府已经快要弹尽粮绝。但纵使忧心如焚,也只能让他们孤军奋战。
    鉴容的军队,每天都有三次快报送到建康。因为天气炎热,我们的战马不惯辛劳,许多都生了鞍疮。为了让战马得到恢复,鉴容下令士兵们自己背负重物。跋山涉水中,鉴容和王榕也不骑马,领头步行。他到了徐州附近,有名军官夜间袭击渡河,偷袭北军,杀死数名敌人。但鉴容仍然命令将他斩首。左右的人劝说。鉴容回答:“军有军规,国有国法。如果此次按照情理通融,将来所有人都不听号令,就不是赢得敌人几个头颅,而是我全军覆灭的危险。”此事以后,军队没有一个人敢于有丝毫懈怠。
    鉴容之行军,最推崇孙子兵法之言。他的军队把口号记录在旗帜上。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八月底,他们在淮河南岸与北军大营隔水相对。我问蒋源:“你看太尉布阵,是否有利?”蒋源看了地图上的图形后,笑着说:“淮河之南此刻比较北岸,并无太大的优势。但进入雨季,水流逆上,则北军不利。起先,北帝之副将陆慎想抢渡淮河。但北帝以为冒险,缺乏退路,所以才能让太尉陈兵对岸。”
    我道:“周易上说,师,左次,无咎也。这样说来,你也认为,我军破敌有望?”
    蒋源苦笑:“陛下,那也不一定。臣总以为,战争要做最好的准备,最坏的打算。战事,如同乌云一样,霎时间就可以浆合,又如同飞鸟,霎时间一哄而散,变化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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