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台 作者:谈天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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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台 作者:谈天音-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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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有个声音说:“你是要美少年,还是要老家伙?”
    灯笼忽然在后排亮起来,一圈灯光中,众人看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这少年本也在坐着观戏,给这灯一照,显然很吃惊,腾地站立起来。他的容貌美得罕见,真可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本来的喧哗声都隐没下来。我更是倒吸了一口气。
    赵静之道:“美少年,都是他们事先在观众里挑好的。今天这个这般容貌,恐怕也不是平常人。”我没有搭话,因为这个少年我识得,竟是周远薰。奇怪?他怎么也在这里。我这么想着,觉得远薰好像在往我的方向看。
    只听操纵
    新娘木偶的女艺人说:“美哉,少年!但是,我还是喜欢你这个老家伙。”
    大家闻言,哈哈大笑,帐篷又恢复了刚才的亮度。不少人还想回头去瞧一瞧美少年,远薰的位置却已经空了。
    我正心内忐忑,外面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一群衙役凶神恶煞地闯进来。众人不知所以,只听得衙役头儿说:“马上把所有的戏子给我抓起来。”
    幕帘后面,我刚才所见的老人走出来:“官差,这是为何?”
    那衙役反手抽了他一记耳光:“你这戏子不要命了?皇上明令,不许用锦绣彩饰。可你的木偶,穿着红裙,戴着红盖。早在几天前,就有人到衙门举报了。”
    衙役们一哄而上,就要砸毁舞台,我终于站了起来:“慢着,谁敢动?”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时,就看见一群御林军站在入口处。为首的统领手持金牌,大声道:“陛下在此,谁敢造次。”众人连忙双膝跪倒。我身边的老婆婆更是吓坏了,趴跪在地上:“皇上,民妇不是有意冒犯的,皇上饶了老婆子吧。”
    我把她扶起来,目光与赵静之交集,又看到了御林军里面夹杂的远薰。我缓缓道:“不知者无罪。从今天起,禁令取消。万民之乐,才有君主之喜。从朕开始,以后任何国丧,都不影响戏园演出。”
    我又对那班衙役说:“吃着官府的饭,你们就都是官府人。不要满口戏子,轻侮他人,也不该借着公事,横行霸道,鱼肉百姓。”衙役们磕头如捣蒜,个个汗流浃背。
    我定下神,对赵静之点点头:“谢谢你,静之。朕,回宫了。”
    赵静之温和地看了我一眼,恭敬地给我下拜。
    我离开了。远薰跟着我坐到御车上,我严厉地问:“你一直跟着朕?”
    远薰红着脸,点头道:“是,臣过了晚饭就守在行宫外的大街上。看到陛下一人出来,臣不放心。”他有些胆怯,但还是摊开手掌,我看见他手心里的一串栀子花。
    我把花串接了过来,叹口气道:“不放心,也有你的道理,只是,以后不要兴师动众了。这哪是微服?扰民还差不多。”
    远薰轻声答应:“臣知道了。”
    我到了行宫,齐洁等人都跪迎我入内。我问齐洁:“华鉴容何在?”
    “华大人并不在,刚才我们知道陛下出去了,去讨大人主意,也没有找到。”
    我笑笑,回身进入了内室,齐洁也不敢跟进来。我打开了床后的金匣子,果然看到了太平书阁的一份密报:“今夜,左仆射华鉴容微服化名,与北国侍中杜延麟会于济南之红绣楼。”后面还加了一行蝇头小楷:“红绣楼,济南最大之娼馆。”这个注释真让我哭笑不得。
    看来,让太平书阁时刻监视着华鉴容还真是没有错。他是好风流,只是,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退一万步,即使华鉴容果真如此,杜延麟也不会那么放任,去配合他。我本来看这种密报,是会生气的。今天心情却意外平静,从内室出来后,我吩咐总管陆凯:“华鉴容无论多晚回来,都叫他来见朕。”
    华鉴容在瞒着我什么?我坐着,反复地思考。今天夜里看戏以后,以前的种种片段都如戏一样浮现在我的心头。听着远处的夜半钟声,我竟然有些忐忑不安。
    夜深沉的时候,华鉴容终于匆匆来了。我屏退侍者,笑着问他:“鉴容,你去了哪里?”
    天边月牙如钩,悬着三颗寒星。华鉴容的气息,如百花开放。也分不清楚是他的薰香,还是醇酒的味道,或是美女的脂粉。
    华鉴容的脸色却清清冷冷的苍白着,黑色的双眸似乎在对我诉说千言万语。他用低沉的声音回答:“臣去了娼馆。陛下,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没有想到他那么坦白,我一直以为自己了解他。可过了今晚,我觉得,自己是错了。
    我看着华鉴容,一言不发。我觉得有泪,眼眶却干涩。我想要对他笑,嘴角却牵强。这么些年如梦如戏……我告诉他一句话:“没什么了,反正我相信你。”
    顿时,鉴容的眼里蒙上了水雾,他沉默良久,道:“其实我……”
    “我不想听你解释。今夜,我碰到了一个北方故人,我选择相信他,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问自己,可以相信他,为什么不能相信你?鉴容,我们一起长大,你是览最好的朋友,我和太子仰仗着你。如果要怀疑什么,你是我最后一个要怀疑的人。”我说。
    鉴容注视着我,似乎是感激。一个发自他内心的笑容,让我觉得皓色千里。
    我找不出下面的话,正要他跪安,却闻得“咣当”一声。不独我,连华鉴容也迅速地站起来,走到门口。
    “陛下,出了大事。”陆凯跪在门口,慌张地说,“北帝的行宫走水了!”
    我大吃一惊,华鉴容飞快地推开窗子,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
    越过华鉴容的肩膀,我看见西方的天空,一片猩红。那不是霞光,而是熊熊大火燃起的火光。
    通往北帝行宫的驰道两边,种满了枣树。我们赶往那里的路上,焦炭的灰烬卷着枣花的碎瓣随风吹来。天边还有大火肆虐,半夜的城里竟然有了鸡啼的声音。一大群乌鸦悲鸣着盘旋在巨大的红色火舌上方,似乎在进行着一个诡异的祭礼。
    粗重的马蹄声飞快地到了我的车前,我看到了杜延麟,他的脸上蒙着一层灰尘,但双目炯炯:“陛下,火势已经小了。皇上和太子都平安无事。”听他那么说,我心里算是放下了块大石头。
    “这就好,朕还是要亲自去慰问。”我的语气如朋友般亲切。
    “这火是从下人们的房里起的,所以陛下和大臣都得以及时脱险。”杜延麟跟在马车旁告诉我。
    “那……”华鉴容与杜延麟交换了一个眼色,没有说下去,只是催马与杜延麟并行。看华鉴容的肩头下压,似乎心事重重。
    我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天灾?人祸?还未可知。可当我见到坐在辇车中歇息的北帝的时候,我惊呆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在几年之间变化如此之大,他的背佝偻着,面色蜡黄,曾经山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变得毫无神采,渐渐熄灭的大火映在他的眼睛里,闪出一点微弱的光。
    “陛下牵记,朕无恙。”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话时声音的苍老更是让我心惊。
    “事出突然,朕实在有愧于陛下。不管怎样,请众人先住到朕的行宫。朕一定叫人彻查此事,给陛下一个交代。”我道。
    “这种事,如何查得出?”黑暗处一个男人在冷笑。北国的太子从他父皇的背后把头探了出来,还是那样一副冷酷浮肿的嘴脸。他大胆地凑近我,把头停在离我一尺的地方道:“济南乃是陛下的地盘。陛下的官员们来查,此事如何说得清楚?”
    “太子说得不错,世上最难查的就是火事。不过朕一直坚信,只要做过就必然有痕迹。如果是天灾,朕就认了。如果有人捣鬼,朕一定会找出来。”我盯着太子看。
    他装作吃了一惊,蓦然轻笑起来:“陛下言重了。”他的眼光有些轻浮,带着蔑视,在黑夜里闪光。
    北帝忽然抓住胸口,仿佛喘不过气来。好一会儿,他才安静下来。对我道:“陛下,朕虽久病,但头脑还没有糊涂。这火起自偏殿,不可能是冲着朕来的。陛下若要追查,倒可能牵连到无辜之人。天气干燥,下人们不小心火烛,走了水也是常事。”
    言罢,北帝举目四望,轻唤道:“延麟。”杜延麟立刻出现,他的脸面弄得干净了些,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狼狈。
    北帝看了看杜延麟,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只好移驾到陛下行宫了。”
    北帝的目光扫到我背后的华鉴容,突然神秘地笑了笑:“仆射大人,你费心了。”
    华鉴容郑重地说道:“发生这样的事,小臣理当尽力。”他向后面退了几步,又冷静地对我道:“这里空气污浊,陛下请回御辇吧。”
    我等候了一会儿,才起驾回往行宫,华鉴容骑马行在我车旁,我叹了一声,他沉稳的声音旋即在车外响起:“没什么重要的人伤亡,责任就不那么重了。陛下不用担心。”
    第二日,济南知府满头大汗地跪在我的面前。此案难查,他找不出头绪,也难怪他。华鉴容侍立在我身侧,肃然教训他:“虽然此事不能说因你而起,但当一个地方的父母官,拿了俸禄就要承担责任。辖区内任何大事都与你有干系。你回去,再查是一事,自责也是一事。”
    知府对我叩头,申辩道:“皇上,仆射大人,此事臣确实有责,臣甘愿领罚。只是北帝行宫,当日就不许我方一兵一卒入内,里面全是北方人。如今我方又不好把来会谈的客人一个个请过来查问,确实棘手。”
    我点头:“朕也明白。你先下去,以后万事小心,不要再出什么乱子。按理,你确实有错。可你这知府的位置,现在这个关口,又有谁能一时顶得上?为了朝廷,你还是要继续尽心。如何处罚,等南北会谈以后朕再决定。”
    等他下去,我打量了华鉴容半晌,小声道:“如此,会谈可否进行?你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譬如北帝的病情,又譬如太子的嚣张?”
    华鉴容皱起眉,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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