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花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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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花禽兽-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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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任天望天,吹着口哨。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舒兰冷静的自尊心又冒出头来,今日妥协,日日妥协,妥协意味着彻底的失败。一咬牙一狠心:“不去就不去!”

任天看她一眼,站起来往回走。舒兰已知无望,没精打采地跟在后边,快到家门口,任天毫无预兆地回过头来,盯着舒兰似被风霜摧残沮丧的小脸,眼中的复杂把舒兰弄得无所侍从,半晌,他忽而叹息一声:“梳子拿来。”舒兰问:“干什么?”任天不语,只是伸着手,舒兰一肚子问号地把玉梳递予他,只见他接过,往头发上刮了两刮,然后揣在怀里,道:“走吧。”舒兰莫名其妙:“去哪?”任天不发一言,拉着她的手腕,只顾往下山的那条道走。

舒兰惦记着她唯一的梳子:“哎,还我。”

任天淡淡地:“没收。”

“凭什么?”

“你的就是我的。”任天仿佛在说真理。

突然,愤然中的舒兰似是发现什么,“咦”了一声,怕自己多话把他惹毛,反倒去不成,索性闭口。

下山啦,下山啦!

任天七拐八绕,一个时辰后,他们已经站在通往镇里的大道上。舒兰再没常识也有点明白:“我们刚才走的是小道?”

“除了山上的人,谁都不知道。”任天低声:“所以我希望你忘了刚才的路径。”

“恭喜你,我已经忘了。”舒兰苦笑,因为我是路痴,不折不扣的路痴,方向对我来说就是四个陌生的字眼——东南西北。

集市近乎冷清,烈日炎炎,又不是赶会的日子,摊贩也很少,路人更是绝迹,不过舒兰已经很满足了,至少她可以买到需要的东西。

任天的山寨啥也没有,就是钱多,有钱是因为长年抢劫,物资缺乏是因为懒得下山采买,这点和酷爱购买的舒兰完美结合,一挣一花,相辅相成。

从第十间店铺出来,任天的双手已经得到充分利用,恨不能变作千手观音,以便舒兰蹂躏。买东西买得尽兴的舒兰从这家窜到那家,丝毫不见疲惫,乐此不疲地为任天制造着货物。

“最后一家!”任天咬牙,受不了了,女人就不能依着她,否则倒霉的总是男人,因为她们永远不知道节制。

“东西还没买齐呢。”舒兰跺着小脚。

任天呲牙:“适可而止,你给我适可而止!”

“是你要帮我拿的,又不是我逼你。你说随便我买的,都是你说的。”舒兰发现她简直恨死那座山,宁愿跑到腿断也不想回去。

“我现在说回去!”任天大声道。

舒兰向后仰了仰,做怕怕状:“拎不动就早说嘛,我自己拎着也是可以的。”

“我不是……”任天颓然,怎么跟她说呢?这点东西真的不算什么,可他不喜欢这种跟班似的感觉,或者说,对行为的无力的操纵感。他不喜欢下山,这样容易被人认出,官府的赏银可是颇为丰厚的,可是她哭,他就愿意冒一次险。其实这倒没什么,最关键的是万一被同行认出……丢人啊。你说哪天道上要是流传着任老大抱着乱七八糟的女人用品满街乱转,任天想,那这黑道,我可以不用混了。

“那边还有一家耶。”舒兰又发现了一家成衣铺,雀儿似的跳了一下。

任天原地不动,本来只想对她置若罔闻,突然觉出不对劲:“妈的,你这么乱跑乱跳,是不是想把官府引来?”

“怎么会,你想到哪去了。”舒兰暗自心惊,直怪自己演技太烂,居然被他看出马脚。

半信半疑的任天用眼神驱逐被舒兰美色吸引的路人,回瞪舒兰:“回去,少在这丢人现眼。”

“最后一家……”

任天摇头,表示免谈。

“最后一家了嘛……”舒兰话没说完,手腕已被攥住,被任天连无情地往回拽,几乎是被脱走的。店铺离她越来越远,像逃脱的希望一样遥远,最后消失。

第 6 章

任天老远就看见周存道,这家伙坐在聚义厅门外,文人式的举止,文人式的微笑,身边的竹椅上,做着一个连皱纹都刻印着阴森的中年人。

“自己回去。”任天把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股脑地丢给舒兰。不想丢脸,还是丢脸了。

舒兰接都来不及,纸包啊,盒子啊,有些滚落在地,又慌忙去捡,导致手中的东西也一齐掉落:“你帮帮我呀,我一个人怎么弄回去?”

“任兄。”中年人并不起身,远远地招手。

任天同样招了招手:“金兄。”那人侧首看了一眼没头苍蝇似的舒兰,似是发现什么新奇的物事,起身上前,走近了,如不其然,真是个女人,不禁笑道:“任兄艳福不浅呐。”

这个人的脸好可怕,笑容更是令人鸡皮乍起,舒兰被他看得不自在,下意识往任天身后躲了躲。只听任天淡淡地道:“从你的长蛟山到这,也有十几天行程,金刀兄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金刀大笑:“为兄是想送给阁下一件礼物。”

你能有什么好东西,任天不动声色地冷笑,走时不顺带拐我点儿东西回去就不错了。长蛟山不如黑龙山,这位寨主借生意之名,有事没事就来探听虚实,顺便打点秋风,或私银兑官银,或插一脚私盐的贩运,反正丈着吴闻启攻山那次派人救援,也不知道捞回了多少好处。

“那老子可要开开眼界。”

金刀长笑,拍了拍手,带来的手下立即抬上一口布袋,里头圆滚滚的,看样子挺沉,也不知道是什么。金刀不卖关子,直接挥手,手下解开布袋,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从里头露出头来,任天顿时眯起眼睛,愤恨却比愤恨更强烈的两道目光直刺此人,那人好象也感受到了刺痛,勉强抬起血肉模糊的脸,一看之下,失声:“大……大当家。”

“这份礼物,任兄可满意?”金刀缓缓道。

任天微微一笑:“这叛徒,我是搜遍半个中原都没他半点影子,居然被金兄找到,佩服佩服。”

“应该的,黑龙山的叛徒,就是长蛟山的叛徒。”金刀道:“若非此人泄密,吴闻启那老狗也不会那么快攻上来,自从兄弟你放出将此人碎尸万段的风,兄弟是一刻也没耽搁过呀。不知兄弟准备怎么处置这忘恩负义的叛徒?”

周存道也来了,依旧是站在任天侧后方,依旧是那不紧不慢带点寒意的声音:“这种败类,自是不能轻饶,请金寨主用些水酒,晚些,咱们共赏好戏。”

任天笑了笑,暗中向周存道使了个眼色,周存道会意,接过舒兰手里的东西,示意她跟他走。舒兰早就想撤,无奈东西太多,举步为艰,又被金刀那色咪咪明显别有用心的眼睛看得发毛,动一下也是别扭,好在任天占有欲强烈,不愿自己女人被人如此觊觎,舒兰才得以脱离苦海,跟着周存道,一路小跑着回去,别提有多麻利。

周存道推开门,把东西推桌上,桌子太小,放不下,舒兰对任天以外的人,很容易产生不好意思的情愫,小声而矜持地道:“放床上吧。”

一言不发,周存道把东西转移到大红色的床上。舒兰道谢,直觉中只觉得他在笑,于是抬头,他果然在笑:“任天的屋子被这么一收拾,真有老牛戴红花的意思。”

要么不说,要么瞎说,舒兰嘀咕,都是一路货色,都对伟大的女性缺乏尊重。

周存道环顾一番,道:“习惯吗?”

又是废话,舒兰直言:“不。”

“你待不长。”周存道淡淡地:“看你,就知道你在这里待不长。”

舒兰摸不清虚实,只得一笑:“你是任天兄弟耶。”

“你以为我是在拆他的台?”周存道自始至终没正眼看过舒兰:“我只是觉得,你是他的包袱。”

换作以前,舒兰一定气得七窍生烟,郁闷几天,不过现在的她成长了,所谓成长,就是对原本在意的事,渐渐麻木:“这个包袱,不是我让他背的。”

“让他带你出去,不出去,出这间屋子也行。憋在里头,永远逃不掉。”周存道开了窗,望着天空大地树木飞鸟。

舒兰天真,可也不至于相信周存道的善意,事实上她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就像任天一直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姓名在某种情况下,真是最不重要的东西。沉默中的舒兰突然对一切信任否定了,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因信任而幸福,因不信而轻松,幸福带来沉重,轻松带来凄凉。

“任天是坏人,不过,身上有一件东西不坏。”周存道临走,回了一下头:“心。”

舒兰愣了一下,随即一笑:“你们准备如何处置刚才那人?”

周存道知道她想说什么:“任天吃过很多苦,有今天,不是易事,狠点儿也是应该的。”

“如果你是女人会不会以身相许?”舒兰恶趣味:“我说,这叫个人崇拜吧?”

周存道依旧是那不痛不痒,什么都无所谓又言语不让人的样子:“任天不是对谁都好,他对你好,就会一直好下去。所以,别玩他。”

舒兰简直恨死这个人,拜托,搞错对象了吧?我才是无辜的受害者,我才是这世上最不幸的人!护短也不是这么护的:“这话说反了吧?”

“你比任天聪明。”周存道说完,关上门,走了。

聚义厅外,已是篝火熊熊,黑龙山上千弟兄围坐,正中央是那个不成|人形的叛变者,任天和金刀则坐在一个不高的土坡上,一副超然物外之态。呼声已经越发强烈,众人等不得,都想看正戏,任天满足群众需要,挥手,两个喽罗将那人绑在木桩上,然后就没他们什么事了,上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肩扛明晃晃鬼头大刀,喝了一碗烈酒,最后一口,喷在锋利的刀锋上。

“这家伙以前做刀削面的。”任天向金刀介绍:“以前还有个刽子手,吴闻启那次,愣给人跺了脑袋,飞了好几丈。妈的这就叫风水轮流转。”

刀削面君大吼一声,威猛无比,操起鬼头大刀,眼都不眨,刷刷刷,开始了大剐活人的好戏。

“好!”观众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同一时间,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远处的一个女人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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