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抬起头嗅了嗅空气，扭头跑开，身姿轻盈。雪地上没有留下它的爪痕，它就像个精灵，仿佛不曾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女人哭嚎着冲了出去，将雪地上的婴儿紧紧搂入怀中，盖上厚厚的毛毯。
“孩子……孩子……你会没事的……上帝啊……求求你发发慈悲怜悯我们吧……”
仿佛在诉说自己平安无事，婴儿的小手轻轻抓住了母亲长长的卷发，小脑袋紧紧贴在母亲的胸膛。在暴风雪中，女人的身影就像树叶一样单薄。
“陛下……”管事的官员过来了，轻声说了些什么，一阵狂风过后，怀抱婴儿的女人瘫在雪地上，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起来。
她再也不是王后了，因为她的孩子，不是和国王所生。
第一章A
“……接下来，亚当斯大帝抄起了他的巨剑，拎着突厥王的脑袋说；‘将我的土地还回来！’突厥王愤愤地啐了一口：‘我的人头可以给你，但是马儿驰骋的草原，无论如何不能让给你。’‘那土地本来是我们的！’亚当斯大帝的眼红了……”
“喂！你们！”
孩子们正听在兴头上，见有大人突然闯入，纷纷四散而逃。讲故事的男孩逃得最快，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以后不要在到我的院子里来！！！里克！待会儿我就告诉你妈妈去！”
为什么大人不喜欢他呢？他不知道。大人不让自己和孩子和他一起玩，但孩子们经受不住传奇故事的诱惑，还是和他搅在一起。
当男孩浑身沾满泥土跑回家时，已经到了晚餐的时间。
“里克，又去和别人打架了？” 姐姐凯瑟琳一边削土豆一边问他。
“没，被比尔拉去给大家讲故事，结果被老乔姆发现了。”
里克垂头丧气地坐在姐姐脚边。
“为什么他们不喜欢我？那些大人……”
凯瑟琳放下手中的土豆，轻轻抚着弟弟的头。
“不要在意他人的想法，也不要强求他人。里克，你有你自己的路。”
“我只是想和大家一块儿玩……比尔，还有乔，但是他们的爸爸妈妈见了我总是像见了鬼似的……”
“没关系，里克，尽管大人反对，你们几个不是天天泡在一起么？”
“那是在他们爸妈看不见的时候……每次比尔听我讲故事，总会被他爸抽上一鞭子，还有乔……我想，如果我能帮他们就好了……”
凯瑟琳的食指轻轻放在弟弟的嘴唇上。
“里克，不要恶作剧哦。”
“哪里……我只是在比尔他老爹的水桶里放了只癞蛤蟆……”
“还有呢？”
“没……”里克的脸红了。
“在老乔姆的草堆里挖陷井，往史密斯先生家扔草蛇，用烟灰涂了汤姆家的奶牛……里克，你的恶作剧也该收敛一些了吧，让人很头痛的。”
“可是他们……”
“里克，我们能住在这里全部是因为他们的好心收留，如果这些让妈妈知道，她会很伤心的。”
“这样的好心我宁愿不要。”
男孩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相称的光，作为一个只有8岁的孩子，他经历过太多的冷眼与无情，人情淡漠让他比别的孩子成熟，也比别的孩子坚强。当领主的儿子还在为早餐吃什么而烦恼的时候，他早就成了村庄里的“孩子王”，尽管这个“孩子王”当得有些像个秘密组织的头目。不管大人们如何阻拦，孩子们还是拿他当老大，喜欢听他讲历史故事，喜欢和他一起玩打仗的游戏，一起在田野里玩耍嬉戏。
如果能长大就好了，有时，会他这样想，长大之后可以出去找一份工作，避开这个村庄里人们冷漠而惧怕的眼光，还能为家里补贴一点生活费用。
门外纷纷扰扰的嘈杂打断男孩的思绪，老乔姆的怒吼传进姐弟俩的耳中。
“什么？又涨了？！不是说好了55铜元的么？怎么突然翻了一倍？！”
“国王又在修宫殿啊，乔姆老爹。”税收官用丝绸手帕捂着鼻子，生怕嗅到老乔姆身上的烟味和农村特有的污浊气味，“为了我们的国王……”
“呸——什么狗屁国王！还不是你们打着国王的幌子乱提税！”
“乔姆老爹，如果您缴不起税，那么我就要把你的马牵到领主大人那里了，兴许能卖上个好价钱。”
嘴上这么说，税收官却不敢去牵老乔姆的马——周围围满了愤怒的农民，手中拿着镰刀和格式农具。
“乌鸦嘴，你这身皮兴许能卖个好价钱。”人群中有人在嚷嚷。
税收官的脸骇白了，连忙跳上自己的马，不知是谁拿草叉狠狠地戳了一下马屁股，马惊叫起来，发疯般跳着，将税收官从背上甩了下去，甩在一滩烂泥里。
“你们——你们——”
所有人一起放声大笑，里克和姐姐也跟着笑起来。和其他人一样，他也恨透了这个人面兽心的税收官——每次他来收税总是要找他们家的麻烦，不但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还把母亲……每次他来的时候姐姐总会带着里克躲得远远的，就像躲着一个真正的魔鬼。
如果这家伙死掉……
正当里克这样想的时候，马高高扬起的前蹄砸了下来，肥胖的税收官没闪开，马蹄便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胸口上。连一声惨叫也没发出，这家伙吐了一口鲜血，就再也没了动静。
空气在刹那间仿佛结了冰。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杀人了”，在场所有人尖叫起来，像没了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凯瑟琳紧紧搂着弟弟，蜷在一堆木材后面。不一会儿，所有人消失了，只剩下一匹马和一具尸体静静留在原地。
“姐，妈妈去了哪里？”
“她去剪羊毛去了，一定会回来的。”
“我们杀死了贵族的人，他们一定会来报复的。”
“不用怕，里克，到那时我们会逃得远远的……”
“和妈妈一起逃。”
“嗯。”
凯瑟琳的泪水滴落在弟弟柔软的头发上，妈妈哪里是去剪羊毛啊！她是去了领主那里，为了姐弟俩的面包而被贵族们当成妓女那样戏弄！
“姐，别哭。”
“嗯……”
“如果我长大了，我就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我们。”
“嗯……里克，你快长大吧……长大之后……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娶一个贤惠的好媳妇……再也不要来到这里……”
那座遥远的宫殿，公主一般的生活，在凯瑟琳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了，什么公主、贵族，不过是普通人一个。当你穿着华丽的衣服，顶着贵族头衔的时候，别人恭恭敬敬伏在你脚下，当你失去这一切的时候，别人会把你当一条落水狗，一脚踩在你背上。
“里克……离开这里……不要回来……我……我已经受够了……”
凯瑟琳抽泣着，将弟弟搂得更紧了。
希尔维亚的夏季，白天变得很长，太阳过了许久才将晚霞烧起，磨磨蹭蹭接触到地平线。里克和姐姐坐在木材堆后面，将头靠在姐姐的膝盖上，静静听着纺织娘在草丛里鸣唱。
“姐……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饿了么？”
“嗯……”
“她会回来的。”
“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姐姐……我会找一份工作，养活你和妈妈，让你们再也不被人欺负……”
里克一边说，一边迷迷糊糊睡了，他梦见母亲灵巧的双手，不仅纺出漂亮的毛毯，还叫他识字；母亲的歌唱得好听极了，而且在睡觉之前会讲故事给他听，那些历史中的帝王和骑士们在母亲的口中活了过来，伴随他进入梦乡——里克讲给同伴们听的故事，一大半就是从母亲那里听来的。
离开……离开……
离开这里，我们又会飘向何方？我们居无定所，被世界所抛弃。
骇人的惨叫惊醒了木材堆后熟睡的姐弟俩，凯瑟琳悄悄伸出头，看见老乔姆和比尔老爹被绑在木桩上，抽得血肉模糊。
“布尼是我最忠心耿耿的手下……你们居然……你们居然……”领主韦伯•；劳伦斯伯爵骑在马上哭得稀里哗啦，“古法律上说，‘杀死一个贵族，要用十个平民偿命’……为了……为了体现我的宽宏大量……也为了我忠心的布尼……我要……我要……你们所有人每人交两个银币……”
老乔姆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比尔老爹恶狠狠地盯着伯爵，那种眼神仿佛要拉伯爵一同下地狱。
“至于你们两个始作俑者……我要把你们的人头挂在城楼上……”
不要！里克在心里尖叫起来，他虽然讨厌比尔老爹，但是比尔失去父亲，一定会悲痛欲绝的！还有老乔姆，虽说讨厌又唠叨，但偶尔会给里克家里送来一小瓶牛奶，或是几个鸡蛋……这些人与伯爵和税收官相比一点儿都不可恨！
“里克！不要！”姐姐紧紧拉住他，满脸泪水，轻轻地说，“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听……姐姐求你了……”
姐姐紧紧捂住他的耳朵，但他还是听到人头落地的声音。
对了！是自己！一定是自己！自己曾经想过让那些可恶的大人们全部消失，想过让税收官死掉，可是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姐姐……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想让老乔姆他们消失……现在……现在他们全都不见了……”
“不是你的错，里克……不是你的错……”
伯爵的手下开始挨家挨户搜查，把能拿走的全部拿走了。
“妈妈……妈妈在哪儿……”
“我们会和她一起逃的，一起……妈妈的项链还在么？”
里克听了，将项链从领子里拽了出来。
“你看，项链还在，妈妈会回来的。”
那是里克家最值钱的东西，一条白金项链，链子上栓着一枚戒指，同样是白金做的，但中央镶嵌着一圈冰蓝色的冰琥珀。
“听好了，里克，不能让它落入任何人的手里，你要用你的生命保护它——它是你和妈妈的护身符。”
姐姐紧紧抓着他的肩膀，里克怔住了，他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