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进去？”孟轲吐了一个烟圈。
唐文明看那个眼圈慢慢上升，慢慢散开，最后混在自己刚刚吐出的烟雾里。
“没票。”唐文明回答的很诚实。
“我的给你。”
“不用了。”
“上次说她的话我道歉。”
“算了，我不应该先动手的。”
孟轲笑了：“怎么变自我批评大会了。”
唐文明牵了下嘴角算是笑了笑。
再后来，两个人都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唐文明不知道孟轲在想什么心事，但是他自己确实是思绪烦乱。
女主持用嘹亮的声音说下面请侑珊为大家唱今晚的最后一首歌时，孟轲站直了身体，抖搂抖搂身上那件看起来挺单薄的蓝色毛衣。
“我回去了。”说完他拍了下唐文明的肩膀，走开了。
歌友会结束了，从礼堂蜂拥而出的熙攘吵闹的人群，并没有注意到靠在后面回廊里的唐文明。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唐文明才掏出手机播通了一个号码。
“我在礼堂后面。”
“为什么不进去？”吴侑珊搅拌着手里冒着热气的咖啡，看着唐文明。
“票忘记带了。”唐文明对她笑笑，“你唱得越来越好了。”
“谢谢。”
唐文明望着坐在对面，头发微卷，化着淡妆的女孩儿。已经不再是当年那副青葱的模样了。记得以前他们总是和那帮朋友到处乱跑。骑着单车，背着吉他，一路上哼着别人的或者自己写的歌。那时候他们喜欢大笑欢叫，他们的脚印踩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和那些朋友曾经意气风发地梦想着组一支乐队，天天捧着他们热爱的音乐当饭吃！
事实证明，幸运这种东西，往往只有少数人能碰到。所以，高三那年吴侑珊签了一家唱片公司的时候，他们的乐队也宣布了解散。
唐文明挑了个离家算远的学校，对音乐的热情慢慢地淡了，也就渐渐疏远了以前那些朋友。他在走之前打了个电话给吴侑珊。他说，我们分手吧。
时间在两个人各怀心事的发带中度过了，唐文明看看时间，11点了。
“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说着准备站起身。
吴侑珊却突然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那只手：“再陪我说会儿话吧。”
后来的时间，吴侑珊说了很多，说了她的工作，说了她去某地彩排，说了做什么东西的代言，说有导演想找她演一女配角……她说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但是，唐文明知道，她没有说的聚光灯下的生活下，不会像她一笔带过的轻松。
最后她问，你现在还组乐队吗？
唐文明笑笑，老了，没精神头了，也就偶尔自己玩玩。
沉默半晌，外面突然下起了雪。
唐文明听见吴侑珊说，你变了。
“我本来以为你会跟我一样放不开。”吴侑珊笑了笑，“看来我是没有办法和你撒娇，跟你诉苦了。你的心里早就没我待的位置了。难得我专程跑过来还想着要跟你复合呢。”她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撇了撇嘴，一副故作轻松的样子。
唐文明笑了：“你会找到更好，更适合你的人。”
“行了啊，给人一棍子又跟着灌蜜糖，没你这样的！”吴侑珊笑着翻了他一个白眼。
最后，把她送回酒店，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唐文明说：“你可争点气啊，别让我们跟着丢脸！”
吴侑珊回头对他摆摆手，笑容被雪地反射的灯光映得很是灿烂：“你就等着排队拿我的签名吧！”
唐文明大睁着眼躺在床上。翻了四个身，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我去见吴侑珊了。”
“和好了吧？”莫默的短信回得很快。
“算是吧。”
“那就好。睡了，晚安。”
“晚安。”
11
一阵急促的下考铃声后，学生们逃难般地冲出了教学主楼。
莫默慢慢悠悠地从侧门晃出来。伸个懒腰，摇了摇快要僵硬的脖子，深呼吸一口清新冰凉的空气。还剩一门工业设计史，明天就能解放了。
刚迈出一步，就看到唐文明靠在那幅巨海的M…Zone海报下面，黑着一张脸，目光炯炯地瞪着他。
莫默左顾右盼了一下，憨笑着走过去：“真巧啊。你们系是不是都考完了？”
“我要是不来考场堵你，你是不是就打算躲我躲到放寒假了？”唐文明眯着眼睛态度不甚友善地看着他。
莫默让他看得有点紧张，却还硬着头皮继续装傻充愣：“呵呵，怎么会啊。最近一直忙着复习功课来着。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啊？”
忙？上周也有考试，你怎么天天粘着我蹭饭啊？考试前一天晚上还硬拉我去吃烤肉！
唐文明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子上却是不冷不淡地说：“走，陪我吃饭。”
莫默左顾右盼一番，挠了挠头，讪讪地笑了笑：“那啥……我跟别人约好了。”
“谁？不会又是你那什么小远哥吧？”唐文明的眼神在莫默的看来像是冒了火。
咽了下口水，莫默蚊子哼哼：“他最近忙着做期末总评呢。”
“走吧。”唐文明说着跟往常一样要拍莫默的肩膀，可是莫默跟躲瘟疫一样，光速地闪开了。
唐文明立马来了气，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让莫默一句蚊子哼哼憋得更火大。
“别勾肩搭背的了，我怕又被人乱传。”
“本来就没有的事，你避什么嫌啊？”
“我，我是怕小远哥……”
唐文明二话没说，转了身就大步走开了。
莫默小跑着跟上来：“你生气了？”
唐文明不说话。
“我以前就因为跟小川、林加他们那帮人关系太乱被校远哥说过，所以这次我才……”
唐文明猛地转了身，第二次打断他的话。
“你烦不烦啊你！开口闭口都是他！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娘得要命！跟个小媳妇一样巴巴地围着人家转！可是人家呢，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吧！他五一长假放你鸽子，回来随便一个地摊破护身符就把你打发了！你还乐呢？告诉你吧，他那时候带了一个女的去玩的。”
“唐文明！”莫默压抑地吼了他一声，瞪着他的眼睛微微发红，“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说完，扭头就走。
唐文明望着他略有些颤抖的背影，狠狠地一拳打在旁边那棵高大的杨树上。
坠落的残雪，纷纷扬扬撒了他一身。
自己这是怎么了？情绪激动得像火山喷发一样，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该说的不该说得就那么一股脑地全说出来了。
后来两人也没再联络。尹旭稍微提了一下最近也没见莫默，看到老大脸色不善，他也没敢再问下去。
直到正式放假的前一天晚上，在宿舍收拾东西的唐文明收到一条短信，是莫默发来的。
“你明天几点的火车，我去送你。”
唐文明斟酌了半天，把写的那一堆道歉的话又全部删掉了，只写了一句：下午5点45。
然后盯着手机看了三分钟，莫默并没有再发过来。
莫默拉着一张脸，在月台上塞给唐文明一包吃的。
“我妈做了些菜，让你带路上吃。”
唐文明看着他，静静地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不常说，声音也小，莫默倒是清楚地听到了。
“你一句对不起就算了？”莫默的脸依旧拉得很长。
这次换唐文明无言了。道歉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不过谁让自己理亏呢，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人家发落了。
莫默一本正经地咳了一声：“这样吧，你回来请我吃哈根达斯的冰淇淋，我就免为其难地原谅你好了。”说到后面，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清澈的眼睛弯弯的眯着。
唐文明看着他竟然有一时的愣神，反应过来也笑了：“没问题。”
火车开了，月台上的人影慢慢消失在了车窗之外。
唐文明打开手里的袋子，里面除了饭盒，还有一大盒品客薯片、一大包M&M巧克力豆、一包冒着热气的糖炒板栗。这些都是莫默喜欢吃的。
这些东西下面还有一本小说，扉页里夹着一张字条：
怕你在火车上无聊，给你带本书。记得回来还给我！
唐文明看着莫默龙飞凤舞的字，笑了。
12
我们总是会在开学一周后盼着放假，而在放假一周后就会想要上学。就像自己和自己大驾，矛盾在于愿意忙碌还是想要懒到无所事事。最好就是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权衡，既过的充实又不会太过劳累和枯燥。
唐文明的寒假，过得一如既往的无聊。跟以前的朋友出去玩过几次，临时兴起的乐队却没有了以前的默契。他给莫默发过短信，那边也是一样在抱怨无聊。两个人在网上一起玩网游，结过两个人齐心合力眼看要升到20级了，莫默却一声不吭地失踪了。
短信没人回复，打电话过去总是关机。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大年三十晚上。正点新年来到时，唐文明站在阳台上，自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打电话。可是依旧没人接。
他想了想，又拨了个号码。这位用户忙了很久，才接了他的电话。
“喂，唐文明啊。新年快乐！”小川的声音听起来挺高兴。
“嗯，新年快乐。”
“你们那边鞭炮声也很响嘛。”
唐文明笑了笑：“对了，你最近联系过莫默没？他的电话总是关机。”
“那小子好像手机丢了还是坏了。要不我给你他家的电话吧。”
唐文明说：“不用了。不占你电话线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直到年初九，一切都恢复冷清了，那个久违了的来电显示才出现在唐文明的手机屏幕上。
莫默笑得没心没肺：“新年快乐啊。”
“年都快过完了，你也太晚了吧。”唐文明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满。
“我手机坏了，早上才买了新的。一买到就打电话给你了，不错了吧。”
那也没见你打电话给我拜年啊？家里又不是没电话！
这话唐文明只是想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