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 上 by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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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袖 上 by楚国-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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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欣万万没有想到:此事将会引发汉朝最大的冤狱。此时,怀有正世风、振汉室之志的刘欣,只知道凡事照规矩来,限田、限奴的诏书,对於不法的特权份子而言,只是一份文书而已,根本不放在眼里;而名利骄矜之心驱使下,重重复杂的阴谋,年方弱冠的他又怎能料到? 

   

  无数个思索召贤人、定方策的日子,刘欣的健康状况不但未见好转,反而更加虚弱。整个国家的重担放在自己肩上,虽然可以什麽都不管,他却办不到。 

  

  冷清的未央宫,宋弘眼中,孤灯下批诏的刘欣,刻苦简朴得不像皇帝之尊。先帝时的夜夜笙歌,佳人罗列,这年轻得像个孩子的新皇帝连想都不想,他只喜欢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沉思,忧郁的气质在微笑之际,化为一种淡然处之的孤独。 



  要从掖庭狱到丞相府,得经过苍龙门。守门的卫士们严肃戒慎地立著,让执金吾的仪队通过。说是仪队,人数也简单得可疑,但宿卫早已习惯了毋将隆的作风了,要不是必须晋见长官,恐怕连那套英挺的执金吾制服都懒得穿呢! 



  马背上英姿焕发的毋将隆,心情却起伏不定。 



  告发赵家杀害皇嗣的事已经结束了,在调查之前,解光并不了解皇上是个怎麽样的人,凭著一股正义感而呈上真相。出现的结果,使人欣慰,也奠定了解光的正直之名。毋将隆说不出有多羡慕,羡慕解光有这种机会证实人格。如果也有这样的机遇,自己也要好好地表现。至於会有什麽下场,升官或贬谪,都不重要了。 



  如今就有这个机会。中郎谒者张由上书告发中山国冯太后诅咒天子,皇上派出御史大夫调查,经过一个月的质询,初步结果已经呈入丞相府。本来这是封国的事,不必掌管皇宫安全的执金吾出面,但涉及皇上,毋将隆还是必须走一趟,在奏章上签名,才能执行下一步调查,或是判决。 



  对於这种慎重的制度,毋将隆当然没什麽意见。自从世宗以来,朝廷就以御史大夫十三人,代皇上巡察各地,直接向丞相负责,类似长吏性质。虽然是六百石的小官,连不算出仕的实习官员——诸郎——的薪俸都可能更高,职权却很大,往往掌握著封国贵族的生杀大计。而且,世宗聪明的是:御史之职地位低、薪俸少,贵族不屑让子弟荫此职,所以大致上可以不受外戚影响任免的人选,而保持御史大夫的立场清白公正。 



  「什麽东西都是,一旦被贵族的手碰到,就肮脏了……」毋将隆忘形地喃喃自语,幸而被马蹄声掩盖过去。 

  发出如此牢骚,是因为:调查此案的御史大夫,就是皇上的表哥丁玄。 

  丁氏外戚在朝任官者,差不多都是两千石的将军、卿大夫,丁玄肯屈居御史,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无非是把这个职位当作踏板罢了!若是办好了事,把中山太后从此毁掉,「发掘奸邪」的功劳,就是升官的执照。 



  思想及此,就令毋将隆阵阵厌恶。 

  白痴型的外戚不足为虑,可怕的乱源,往往是这种工於心机的贵人。 

  被丞相府长史引进外厅等候,厅内已有人先到了,是个身材脩长的男子,一身初级官吏的蓝色衣。衣是无衬里的袍服,因此,一见穿袍服的毋将隆,便知是长官,而向他一拜。毋将隆不以为意地抬抬手,示意免礼。 



  「丞相正在忙,请稍候。」长史倨傲地说完,也不招待,便退了下去。 



  丞相孔光是贤德之人,长史居然如此不知礼,令毋将隆有点感到悲哀,失望地看著长史的背影,唇角浮现一丝轻蔑的苦笑。 

「那种无礼小吏,到处都是,太冒犯了。」男子恭敬地开了口,言语正直,声音却是不相配的清柔和缓。 



  毋将隆笑道:「我怎会和那种人计较!」 



  「啊!是下官失礼了。」男子从容地道歉,解释般地说:「听说好像临时有北宫的使者来,孔丞相不得不亲自招待,所以委屈大人等候。」 

  「唔,我想孔丞相也不是故意。毕竟,北宫态度太明白了。」毋将隆不是随便把敏感的事到处说的人,却很自然地对他坦白心中看法。因为这个人虽是低级官吏,却能有如此从容的气度,表现得极有条理而且反应敏捷,不卑不亢,将来必然会成大器。毋将隆对他很有好感,那张脸是有著星辉般,不会出现阴翳的脸。 



  「北宫担心皇上病势,有时作法也太激烈了。」男子感慨地说。 



  「临时派使者来,分明是要干涉调查结果!中山太后行使巫蛊的事,根本就不能公正调查了!」 



  「负责明查暗访的御史大夫直属丞相府,应该和宫中无关吧……?」男子有点疑惑。 



  「查此案的人却是外戚,怎麽可能不理会北宫的意思?」 

  「啊!」男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欲言又止地思索著什麽,「也不见得,能水落石出是最好了……,其实,不被北宫影响的外戚也是有的,像大司马傅喜,下官一直很尊敬他。」 



  「傅喜只有一个呀!」毋将隆悻悻地道,「北宫的人贪赃枉法的事,层出不穷,令人检举得都快不耐烦了。这样的家族,能出一位傅喜,真是奇迹。」 



  「可是傅氏和丁氏,是不一样的。丁家目前为止……以後是不知道啦,但是直到目前,还没有违法之事吧?」 



  「这倒是……」毋将隆看了看那光明的面孔,忍不住问:「您对任何事,看法都这麽正面吗?」不好说出口的是:这种人是升不了官的,难怪和自己年龄相仿又容仪出众,却只是小吏。 



  他彷佛看出毋将隆的心事,处子般一笑,那笑容竟有种高贵的血统特有的优雅,奇异地与他的书卷气质融合著,越看越发觉是个美男子。 

  「这样的个性,不适合当官……,太后也这样说了我好几次,就是改不过来。」 



  毋将隆一怔:「太后?」 



  「啊,当然不是北宫,下官是指中安宫的那位太后。」 



  毋将隆一面思索,一面缓缓问道:「您……贵姓?」 



  「丁,」男子的态度依旧恭恭敬敬,「贱名玄,初仕为御史大夫。」 



  「噢……,是这样啊……?」 

  幸而府吏上来禀报丞相驾到,丁玄立刻退至下首,在毋将隆下座之际,微微对他一笑,自然地回以一笑,心中却有点混乱。好像……在看一支字都反过来写的竹简一样别扭。 



  当解光听完毋将隆报告在丞相府发生的事,简直笑得不能呼吸,後来还整整取笑了他一个月,直到下一次的调查结果呈进宫。 



  原本,丁玄单独前往中山国,带著皇上的诏命,暂时主持中山的掖庭狱,传见了冯太后及王府所有的相关人,也亲自到王府进行细密的搜索,找不到足够的罪证,心中已经有点起疑了;再调出张由的奏章副本来看,越看越觉得破绽百出,於是事先不通知任何人地,独自到御医那里问。御医是世袭之职,不见得每家的御医都有机会入宫,大多还是在民间行医。因此,一见到诏书,都吓得无法反应,丁玄问的事,也都老实地直接回答。 



  随张由赴中山国的御医们知道的不多,连怎麽提早返京的原因都不清楚,其中有几个医者都提到:张由有狂易病,不定时发病。 



  「狂易病?」丁玄诧异地听御医叙述此病的症状,不是疯癫,而是更糟糕的,平时很正常的人,发作起来就会做出自己也不知道的事。一名医者说有一次是在驿舍里,大家赶路一天了,都累得一倒就睡,半夜时,张由突然起来,随便穿上乱七八糟的衣服,走到马厩去,睡在草堆里,快天亮才又爬起来,回房间再睡。守夜的士兵看得一清二楚,第二天问他怎麽回事,他却茫然地否认了,要不是士兵指出他衣服上沾满的草,大家也会以为发疯的是士兵。 



  另一次大家都在场,本来张由是很客气的人,在吃饭时,只不过打不中一只苍蝇,他就好像中邪了似的,眼神凶暴地摔杂陶碗陶盘,破口大骂,口气粗鲁低俗得不像是个官。後来其中一位较大胆的御医判断是狂易病,叫人按住他,在神门穴下了一针,才稍微止住。炙完了之後,张由也想不起刚刚的事了。 

难道这个足以毁掉一个封国的大案子,是一场狂易病发作的结果? 



  这绝对不可能,张由也没有这种胆识。丁玄认为一定还有隐情,是谁安排告发,甚至那封奏章产生的原因,都必须再查。 



  然而,就在一个多月後的深夜,书房内的毋将隆匆匆随仆人赶出来,前厅的阴暗烛光中,那喘息未定,脸色青白的人,赫然是丁玄。 

  「怎麽回事?丁……」 

  丁玄颤抖地走上前一步,连站都站不稳似的,勉强开口发出不连贯的声音:「自……自尽了,夫人,和太后,都……还有,都死了……史立说,是我害的……」 



  「慢慢说!」毋将隆大喝,抓住丁玄,丁玄一点力气也没有,整个人软倒了下去。外面的工役禀报说,丁玄骑来的马也奔跑太快太久而刚刚倒地暴毙。 



  竟是一口气从中山国奔回京的,难怪会昏倒。毋将隆扶抱住丁玄,胸中也被一片凝重的黑暗所覆盖。 



  昏迷的丁玄,一直发出可怕的呻吟,被鬼魅所缠一般,挣扎於梦魇。毋将隆不知所措地握紧丁玄冰冷的手,却帮不了他分毫。 

       

  定县的通衢大街上,水泄不通,密压压的人群挤在一起,车马商旅都不得行进,卡挤在外围。几辆车轴互相撞碰的车歪歪倒倒,仆役马夫们争吵之声,震耳欲聋。 



  「怎麽回事?」一个青年下了马,张望著探头探脑的市民。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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