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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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7-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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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徐菊梅待到很晚,我们之间好像没有一点儿陌生感,似乎很早就熟悉一样。我们说了很多的话,但始终没有离开过去,没有离开枝岈关,也没有离开大别山。 
  徐菊梅感慨地说,大别山不像别的地方,那才真叫残酷呀。就在那个巴掌大的地方,打得血肉横飞呀! 
  一九四八年,解放军打下枝岈关后,大部队开走,只留下六个人,一个排长,五个战士,发动群众,维护刚刚建立的革命政权。那时候徐仁易上了山,又变成了土匪,群众怕土匪,怕徐仁易。他们杀人不眨眼呀!由于当时解放军的力量太弱了,徐仁易下山袭击,打死了三个战士,排长和两名战士被抓。重又夺回枝岈关生杀大权的徐仁易,把男女老少召集起来开大会,当着乡亲们的面,把三个解放军绑到地边上枪杀了。每个解放军的身上都挨了几十枪,人都给打烂了;后来血水流到地里,原本刚成形的玉米一夜间齐刷刷地爆出了穗儿,像顶着红缨帽的战士似的怒视着天,一片火红呀。到了晚上,有人就听到玉米地里传出杀呀杀呀的喊声。后来大别山一带传说这是红军显灵了。不久又从村里传出来,说解放军是神军,徐仁易那帮匪徒早晚得让解放军给消灭了。 
  果不其然,转过年来,徐小孩随刘邓大军某部回到家乡剿匪,很快匪徒们死的死抓的抓,最后已经光杆一个人的徐仁易躲到山洞两个多月不敢下山。在这期间,徐小孩始终不下山,带着战士们,昼夜寻找。后来他固执地让所有人都下山,他要一个人留在山上,他放出话,一定要单枪匹马把徐仁易抓到。那时已经是冬天了,枝蚜关下起了大雪,多年没有见过的大雪,山路全部被封,根本上不去山,山下的人就着急,可是又没有办法。山大呀,上哪儿找去,只有等着。 
  大约二十多天以后,徐仁易还就真被徐小孩一个人抓住了。他一个人愣是把徐仁易捆起来,麻绳一道挨着一道,徐仁易被捆得密密实实的,只露着一张脸。徐小孩在后面拿枪押着。人们当时都认不出来徐小孩了,他瘦了许多,一脸的胡须,头发乱成了鸡窝,脸上都是血道子,血凝结在脸上,身上的棉袄都翻出了花,腿也一瘸一拐的。要知道徐仁易比徐小孩高半头,而且也壮实,徐小孩是怎么把他制服的呢?这一切他没有向别人说过,别人问他,他也不说,谁问都不说。 
  后来把徐仁易押到省城,公判后枪毙了。徐小孩尽管立了功,但是也受到了批评,犯了自由主义作风。后来徐小孩随部队紧急开拔走了。临走时,徐小孩和黄芽儿都没有见一面。从那以后,徐小孩没有再回过枝岈关,两个人也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徐菊梅对我三哥说,关于你爹的好多事,我都是听我姥姥说的。我姥姥说起你爹时,就像小女孩一样,脸红红的,眼睛里装满了幸福。可当我问她解放初剿匪时徐小孩就在枝岈关,两个人是有机会见面的,可为什么就没有见面呢?我姥姥只是抹眼泪,什么也不说。 
  徐菊梅叹口气,他们那代人就是这样,把什么都埋在心里。 
  后来徐菊梅临走时,像个长辈一样,对我和三哥说,你们这次来,是来看你们的老宅,说明你们是孝子;凡是孝子,都是好人。可就是别被坏人骗了。现在2007…4…16 4:56:21举报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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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涢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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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2006年11月29日第 24 楼      


好多人都钻在钱眼儿里了,人心变了,要防着点呀。不管咋说,你们的爹和我姥姥……后来徐菊梅说不下去了,扭过身,推开门,什么也不说,快步离去。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我三哥也是发呆,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抽烟,一根儿接一根儿,屋里呛得睁不开眼睛。 
  后来三哥突然大哭起来。他哭得伤心、委屈、愤怒,接着他坐了起来,我看见他的大白胖身子,就像一个四处漏水的巨大的水桶,哗哗地往下流,流得浑身都是泪。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三哥哭成了这个样子。 
  哭完,三哥终于告诉了我他来枝岈关的真正原因。 
  原来,三哥动用了几亿资金,建造市里一座最高的楼。可是工程启动之初,地基下陷。他一方面与监理公司找建筑工程院专业人员测查原因,一方面拿钱“疏通”各职权部门,想让工程不停工;同时他还找了一位新加坡的占卜高手卜算阴阳。那位占卜师推算出,三哥只有将去世六年的父亲的骨灰重新安葬在故乡老宅的地基下,在上面再立一座石碑,同时石碑四周不能有遮挡物,这样他所谋求的事才能成功。对卜算深信不疑的三哥,于是带我前来大别山。三哥是人在大别山,心其实还是在惦记着他那座楼,于是那天三哥开了手机,往公司打了电话,得知那座地基不稳的楼,政府方面开始出面干预了,已经停工。于是,他这才决定要提前回去。 
  三哥说,谁骗我?是我先骗了爹,骗了枝岈关!接着抓住了我的手,说,这次来,我不是也骗了你吗! 
  三哥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发誓一样地说,我一定要为枝岈关人做点儿事!为了爹,为了黄芽儿,也为了这片土地。真的,做生意这么多年,什么都见过了,什么都难以打动我了,可以说我的心都长了一层厚厚的硬茧了,眼睛也他*的不会流泪了——现在,是大别山、是枝岈关让我变了…… 
   
  5 
   
  三哥和我走不了啦。 
  转天一大早,有一穿西装、扎领带的像是领导的人,在一年轻人的陪伴下,来到我们房间。一见我们就先诚恳地承认错误,说是对大别山做出重大贡献的老红军的后代来枝岈关,政府招待不周,还请原谅。 
  我三哥很客气地给他们让座,问他们是何人。那年轻人毕恭毕敬地介绍穿西装的人,说这是他们枝岈关镇的办公室黄主任。我三哥很随和很客气地说来此没有公事,纯粹私事,没想惊动政府,不好意思添麻烦。 
  黄主任整了整领带说,革命的后代,理应好好招待的。接着要准备中午请我们吃饭,要我三哥尝尝皖西边草的白鹅,有二十斤重呀,还有用木棒敲石头被震晕捉住的沙锥鱼,还有被杜甫赞美为“白小”的古脍贱鱼,还有全身银白的瓦虾。 
  我三哥见黄主任说起吃来没完没了,特别反感,刚才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冷若冰霜。我三哥来时为什么不想找当地官员,他跟我说,就怕吃饭,他对吃饭厌烦透了。 
  黄主任正热情地说着,见我三哥脸色不对,就停住话头,转而特别关心地告诫我三哥,不要轻信陌生人,这地方自打开放搞旅游,社会很复杂,还是要相信政府。 
  看得出我三哥想快点儿把他们打发走,他直截了当地说,你们找我,需要我做什么吧? 
  黄主任眼睛闪烁了一下,什么也不做,就是吃饭,聊聊天。 
  我三哥沉着脸,说他很累,不想吃饭,也不想聊天,就想睡觉。 
  黄主任有些不太高兴,但还是微笑着,他拿出一张名片,说下午再联系。临走时又郑重其事地说,镇长到县里开会去了,明天下午就会回来;镇长已经叮嘱了,一定要见一见,不能怠慢了革命功臣的后代。 
  黄主任他们走后,三哥想出去,但却再也出不了屋了。枝岈关镇政府的官员们,像文化科、旅游科,还有许多科的领导,走马灯一样,从他的房间进进出出。我心里猜出来,镇上的人肯定知道了三哥的身份。 
  我待不住,一个人去外面转悠。中午回来时,三哥通知我,他已经给徐明祥、“徐浮安”、老八叔,还有徐菊梅,都打电话了,下午他要爬山,让他们陪着。我问他为什么?三哥说,我知道父亲的骨灰应该埋在哪里了。 
  下午,我们一行人向着枝岈关东面的最高峰白马尖爬去,白马尖是大别山区的第一高峰。三哥亲自背装着父亲骨灰的大皮包,气喘吁吁,他谁也不让背,就要自己背。他浑身流着汗,但他走得最快,好像体格一下子健壮起来。 
  在通向主峰的山路上,山陡,但是风景太美了,没有多少人工的痕迹,一草一木,都非常天然。尤其看到松树时,我三哥总要停下脚步,用手拍拍树干,然后仰起头,看着大树,不住地点着头,嘴里还喃喃自语着。我知道,他不定是在猜想,哪棵树是爹当年为了纪念死去的赤卫军战士种下的。 
  一路上,“徐浮安”低着头,不怎么说话,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老八叔则在不断地和徐菊梅解释着什么。徐明祥倒没什么,很自然地过渡到导游的角色,他指着身边的各种树木,不断地给我三哥介绍,哪是国家一级保护的银屡梅,哪是二级保护的领春木、连香树、兰果树,还教我三哥识别哪是白马鼠尾草,哪是天女花,讲得头头是道。 
  我三哥问桂树在哪里,红军那首歌儿,就是唱的桂花。徐明祥笑起来说,歌儿里唱的是“八月桂花遍地开”,现在是夏天,要等到秋天桂花才开呢。接着徐明祥指着不远处的山坡说,那一片都是桂树,开花的时候,满山遍野的香味,把人都能香醉了。 
  走一段,在一个山路的转角处,见到了一座烈士墓,墓碑不高,已经很旧了,碑文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看得出是很早以前修建的。 
  这时候一群年轻人正好从这里路过,望着石碑说,现在怎么还有这东西,谁看呀,还挡路。 
  我三哥突然一把抓住说这话的年轻人,问他刚才说什么。 
  那群半大小子们,一下子把我三哥围住,但看我三哥那身块,又不敢动手。徐菊梅他们赶快跑过来拉开。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我知道。我知道三哥在想什么。 
  三哥非让那些年轻人在墓前把头上戴的遮阳帽摘掉,把烟灭了。他大声地说,红色游不是来看山水的,你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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