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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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5期-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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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太太走过来告诉我,她被少年宫聘去教课了,不是教舞蹈也不是教音乐,而是教手工劳动——手绢叠成小老鼠、纸片剪成小燕子什么的。 
  后来,我听说小秀玲一直保存着一只馒头。那正是她从人民公社食堂领取的“最后一顿早餐”。她烘干了那只馒头,不腐不坏,当作化石收藏了。 
  受到小秀玲姐姐的启发,有一天我用削铅笔的小刀儿在小乌龟背上刻下四个阿拉伯数字:1958,算是给它取了名字。 
  我心里想,有朝一日小乌龟死了,我也要把它制成标本,就跟李先生的墨猴儿一样。 
  1958这四个阿拉伯数字愈长愈大,就像一张年历似的。 
眉毛
王 松 
  张志初来时,就有些与众不同,我们集体户的人却并没看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张志身材虽不高,但很匀称,脸圆圆的,五官看上去也还协调。只是眼睛很大,双眼皮很厚,这就使他的表情有些夸张。最先发现问题的是高建设。高建设说眉毛,这小子的眉毛!接着陈卫国和李大锤也都看出来,说张志的眉毛确实有些别扭。我们这个集体户的人虽然来自五湖四海,但大家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眉毛,我们的眉毛都生得很淡。其中尤以高建设为甚,他的眉毛几乎只是两道稀疏的绒毛,看上去若有若无。曾有一个翻过些旧时烂书的外村知青说,我们集体户的人从面相看,将来前景都不会太好,相书上说“女人眉轻、男人眉重为大样”,据此看,我们这辈子都很难扬眉吐气。当然,我们对这种歪理邪说并不放在心上。我们甚至还以自己的眉毛感到自豪。想一想吧,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这样一些长着同样稀疏眉毛的人就跑到同一个集体户来了呢?这是不是一种缘分?而更令人称奇的还是我们这个村。这个村里的贫下中农,竟然也都生着同样稀疏的眉毛,有的由于过早脱落,眉骨上已所剩无几。这就使我们一进村便与他们打成一片,如同雨滴落入水塘。 
  张志却生着两道浓黑的剑眉,看上去又粗又长,眉心几乎相连,靠外的两端也高高扬起直抵两边的太阳穴。因此,他一来到集体户,立刻就显得很扎眼。 
  其实严格讲,张志并不算知青。据说他父母当初是同一间研究所的工程师,因为被查出有严重的历史问题,一家人就被遣送回原籍农村。后来不知为什么,张志才辗转来到我们知青集体户。因此张志就有些自卑,每天只是闷着头扛锄下田,在集体户里从不多说少道。但他那两道又浓又黑的粗眉却时时显出另类,让我们看着很不舒服。 
  我们很快发现,连老黑也看不惯他。 
  老黑是村里侯书记家豢养的一条大狗,由于身材魁梧,又长着一身黑亮的皮毛,很受我们知青宠爱,当然,我们宠爱它也是冲着它的主人,侯书记的手里毕竟掌握着将来选调的生杀大权。因此老黑平时就以我们集体户为家,无论谁有什么好吃的,都喜欢喂它一口。侯书记一家人的眉毛也都很淡,灰白中还掺杂一些微黄,看上去与皮肤浑然一色,所以,据高建设分析,老黑看不惯张志,很可能也是眉毛的缘故。先是政治学习。那时按照惯例,我们知青每到月初和月中有两次政治学习,顺便要开总结会,由侯书记点评每个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表现。这时老黑也会列席参加,如果侯书记在,它就蹲在他身旁,侯书记不在则坐到侯书记的位置。那天是张志第一次参加学习,老黑一见到他,两只耳朵立刻竖起来,然后用力扭了几扭,呼地就冲他扑过去。当时张志并不清楚老黑的家庭出身,更不了解它的政治背景,于是就伸脚不轻不重地踹了它一下,又用手轻轻一拨,老黑就摔到地上。老黑哪里遭过如此待遇,立刻感到受了侮辱,于是一下就恨上张志的那只脚,它呜嗷一声再次扑过去,一口咬住张志的鞋。张志穿的是一双绿色解放鞋,这种鞋的鞋底和包头都是用橡胶制作,于是立刻在老黑的嘴里发出像皮球一样咯吱咯吱的声音。张志平时下田,只有这一双鞋,连忙,心疼地躲来躲去。老黑却不依不饶,仍还拚命地追着咬。这时侯书记才说了一句话。侯书记笑着说,我家老黑这样啃你,是稀罕你,拿着你那脚当猪肉骨头咧! 
  张志直到这时,才明白了老黑的特殊身份。 
  但为时已晚。老黑从此就与张志结怨。 
  不久以后,这种积怨又上升成一种仇恨。 
  起因是高建设。高建设吃了一盒午餐肉罐头。 
  其实在以往,高建设吃东西都是会给老黑一口的,但这一次他实在太馋,又是仅剩的一盒罐头,所以就吃得很干净,连肉汁也没有剩。老黑一直蹲在他跟前期待地等着,这时看看那只空罐头盒,咂咂舌头,就闷头趴到一边打盹去了,高建设由于刚吃了肉罐头,心情很好,一下就来了恶作剧的兴致。他突发奇想,将那只空罐头盒拴了一根细绳,然后又将这绳子轻轻系到老黑的尾巴梢上,做完这一切,就蹲到老黑跟前,突然冲它哇地大叫一声。老黑从梦中惊醒,尾巴本能地摆动了一下,那只空罐头盒也随之发出哐啷一响。这一响使老黑大吃一惊。它立刻蹦起来,那只罐头盒又随着响起一串哐啷哐啷的声音。老黑受了惊吓,回头朝身后看去却又摸不清底细,就一圈一圈不停地转,越转那只罐头盒也就越是在它身后不停地响。老黑终于暴躁起来,将头一昂咆哮几声,就冲向门外的田野一路叮叮哐哐地狂奔着绝尘而去。但当时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老黑跑出门外的一瞬,刚好看见了张志。张志正坐在炕上笑得前仰后合,两只手还在用力拍着自己的大腿,嘴里发出一串哈哈哈哈的声音。这就给了老黑一种错觉,使它认定,在自己尾巴上做手脚的人就是张志。 
  那天直到傍晚,老黑才怒冲冲地回到集体户。 
  老黑的样子可想而知,它的尾巴由于甩掉那只空罐头盒已被弄得鲜血淋漓,浑身沾满尘土和草屑,两只耳朵也疲惫地耷拉在额头上。令我们大感意外的是,它一进门并没去看高建设,而是嗷的一声就扑向张志。当时张志正在吃饭,手里还拿着一个玉米面饼子。这个玉米面饼子被他切成薄薄的两片,里面均匀地抹了一层黄酱,还夹了几根葱叶,一片咸菜,最上面又放了一块臭豆腐,看上去非常讲究,很像今天“麦当劳”里的“猪肉照烧汉堡包”。在老黑扑过来的一瞬,张志以为它是对自己的“猪肉照烧”发生了兴趣,还举着冲它晃了晃,像要逗它的意思。但张志立刻就明白不是这么回事了,老黑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显然是动了真格的,他刚要把手缩回来,老黑的嘴也到了,在咬住他手腕的同时,一下就将他扑倒。这一次张志被咬得很惨,手腕上有几个很深的牙印,衣服也几乎被撕成碎片。 
  当然,这还只是开始。 
  在老黑的身上有着和侯书记一样的性格,就是对有些事会耿耿于怀。这一点张志并不了解。接下来没过多久,陈卫国和李大锤就进一步激化了老黑和张志的矛盾。那是一天中午,老黑正趴在我们集体户的炕上睡觉。当时刚吃过午饭,还没到上工时间,陈卫国和李大锤抽烟觉得无聊,就将一副墨镜给老黑戴上,然后又用一根橡皮筋给它勒牢。老黑被他们摆弄醒,一抬头突然发现眼前一片漆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也就在这时,它透过墨镜又发现了坐在一边的张志。其实自从上一次事后,张志已对老黑敬而远之。但此时老黑又盯住张志。也许它认定又是张志在捉弄自己,也许从墨镜里看去,张志的那两道剑眉显得更加刺眼,总之,它突然就发起怒来。当时它离张志大约有三米左右,竟然纵身一跃就跳过去将他扑倒。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它这一次并不叫,也不撕咬,只是用两只前爪拚命去抓张志的眉毛。张志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手忙脚乱,一边用手捂住脸就滚到了地上。 
  这一次事后,虽然张志被抓得满脸是伤,但还是受到侯书记的严厉批评。侯书记沉着脸说,你不要只说老黑不对,是不是也找一下自身的原因?你来之前,老黑一直是和大家打成一片的,关系相处得很融洽,可它咋就偏偏看你不顺眼呢?侯书记一边这样说,一边冲张志那两道又粗又重的眉毛狠狠看一眼,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 
  后来的事情究竟是谁干的,始终是一个谜。总之,高建设陈卫国和李大锤,他们三个人都有可能。但事情发生后,他们又都矢口否认。 
  事情是从一个下着大雨的上午开始的。那时每到雨天,生产队里没活,我们就经常在集体户里玩一种游戏。游戏规则是这样的,大家将衣服脱光,一丝不挂,然后挤到炕上相互推搡,被推下去者即为输,惩罚方式是喝酒。这个游戏有些像日本的“相扑”。它看似荒唐,其实极其残忍,被推下去的人越是被推下去,就越是要喝酒,而越是喝得晕头转向也就越是会不停地被推下去,直到摔得遍体鳞伤几乎爬不上炕来。当然,最后还有一个更令人难堪的惩罚方式,输者要去村里的小卖店买酒,而且不准穿衣服,只能光着身子穿一件塑料雨衣,如此被雨水一淋,里面的内容也就纤毫毕现。在那个雨天的上午,高建设陈卫国和李大锤,他们又拉我玩这个游戏。以往挨摔的总是李大锤,因为李大锤酒量很小,只要将他摔下去一次,让他喝了酒,就完全丧失了战斗力,所以最后被罚去村里买酒的也永远是他。但这一次,他们显然想摔张志。张志身材虽不魁梧,却很灵巧,于是陈卫国和李大锤就事先与高建设商定,届时大家一起不动声色地配合。游戏一开始,张志果然被频频地摔下炕去,因此他也就不停地喝酒。但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张志的酒量竟然很大,半斤酒喝下去还若无其事,而且越喝越精神,状态也越好。等高建设他们几个人发现了这一点,张志已喝得满面通红,额头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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