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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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姨-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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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难。你能不能借我几百法郎?我不愿意再向埃克托开口;给他埋怨一句我就受不了。
    “啊!”贝特心里想,“折辱到这步田地,她一定是山穷水尽了!”
    李斯贝特走进去,看见阿黛莉娜在哭,便马上过去搂住她的脖子,说:
    “阿黛莉娜,亲爱的孩子,我都知道了!元帅出门的时候,慌慌张张象一条猎狗,把这
张纸丢落了……荒唐的埃克托一直没有给你钱吗?……”
    “他准期给的,可是奥棠丝有一笔急用……”
    “而你今天连我们的晚饭都开不出来,”贝特截住了堂姊的话,“怪不得我跟玛丽埃特
提到晚饭,她那么吞吞吐吐。阿黛莉娜,别装傻了!好吧,我把积蓄给你。”
    “谢谢你,好贝特,”阿黛莉娜抹着眼泪回答,“这一回的周转不灵是短时间的。将来
我已经想好办法。从今以后,我只消花二千四百法郎一年,连房租在内,这笔钱我一定有着
落。贝特,你不能对埃克托露一句口风。他好哇?”
    “噢!好得很!他象小雀子一样的开心,只想着他的妖精瓦莱丽。”
    于洛太太望着窗外一株大雪松,李斯贝特一点儿猜不出她的眼神表示什么意思。
    “你跟他提过没有,今天是大家在这儿吃饭的日子?”
    “怎么不提?可是玛奈弗太太今儿大请客,想解决科凯先生的辞职问题!她的事当然顶
要紧喽!阿黛莉娜,你听我说:你把我不受拘束的脾气当做凶器。你丈夫一定要把你败光
的。我本以为住在那边对你们大家都有好处,不料那女人坏到极点,会教他做些事,丢尽你
们的脸呢。”
    阿黛莉娜身子一震,仿佛给人当胸扎了一刀。
    “嗳,阿黛莉娜,那是一定的。我非提醒你不可。所以咱们得想到将来!元帅老了,可
是日子还长着哩,他有一笔很大的薪水,他的寡妇可以在他身后拿到一年六千法郎的恩俸,
有了这笔款子,我负责养活你们一家!他信你的话,你得劝他老人家跟我结婚。我不是要当
什么元帅夫人,那套空话,象玛奈弗太太的良心一样,我决不信;可是那么一来,你们都有
饭吃啦。我看,奥棠丝的面包也有问题,既然你还把自己的面包给她。”
    说到这里,元帅进来了;老军人走得那么急,用围巾抹着脑门上的汗。
    “我交给玛丽埃特两千法郎,”他凑着弟媳妇的耳朵说。
    阿黛莉娜从脸上红起一直红到头发根。两颗眼泪沿着长睫毛转动,她一声不出的紧紧压
了压老人的手,他象得意的情人一样快活,继续说:
    “阿黛莉娜,我本想用这笔钱给你买一样礼物;现在,这笔钱不用还我了,你自己去挑
一样最喜欢的东西吧。”
    他快活得忘其所以,过来抓着李斯贝特向他伸出的手亲了一下。
    “你的事有希望,”阿黛莉娜对李斯贝特说,尽她的可能笑了笑。
    这时小于洛夫妇来了。
    “弟弟来吃饭吗?”元帅的口气不大婉转。
    阿黛莉娜抓起铅笔在一小方纸上写道:
      “我等他呢。他早上答应回来吃饭的;如果不来,准是大臣把他留住了,他忙得
很。”
    写罢,她把纸递过去。她为元帅想出这种笔谈的方式,工作台上老是预备好铅笔和纸条。
    “我知道,”元帅回答,“他为了阿尔及利亚的事忙得不开交。”
    奥棠丝和文赛斯拉也来了。看到全家人都在身边,男爵夫人不由得对元帅望了一眼,那
意义只有贝特一个人懂得。
    这个有了幸福的,有妻子爱、有社会捧的艺术家,出落得更俊美了。他的脸差不多圆
了,美妙的身段烘托出真正贵族血统的特点。早熟的荣名,要人的身分,世俗对艺术家浮而
不实的恭维,例如见面问好或是今天天气哈哈哈一类的俗套,促成了他的优越感,等到一朝
才尽,这优越感就变为妄自尊大。荣誉勋位的十字勋章,更加强了他大人物的自信。
    结婚三年,奥棠丝对丈夫,有如一条狗对它的主人:他一举一动,她都用眼睛打问号;
他到哪儿,她目光便转到哪儿,好似守财奴钉着他的金银财宝;她用钦佩与牺牲使他感动。
她显然有母亲的天性,受母亲的点化。依然娇艳的容颜,给心中的隐忧蒙上了一重阴影,带
点儿幽怨的诗意。
    李斯贝特看到甥女进门,就感觉到她抑压已久的诉苦之声,快要不再顾虑而爆发了。在
他们蜜月的初期,李斯贝特已经断定青年夫妇过于徽薄的收入,绝对不能配合他们的热情。
    奥棠丝拥抱母亲的时候,彼此咬着耳朵,心贴着心,交换了几句;看她们摇头耸脑的神
气,贝特猜到了她们的神秘。
    她想:
    “好,阿黛莉娜也得象我一样谋生了。我要知道她做些什么……她那些美丽的手指头,
要象我的一样尝尝苦工的滋味了。”
    六点钟,大家走进饭厅。埃克托的刀叉也摆在那里。
    “别拿走,先生有时很晚也会来的,”男爵夫人吩咐玛丽埃特。
    “噢!父亲会来的,”小于洛对母亲说,“在议会里临走的时候,他答应我的。”
    李斯贝特好比蹲在网中央的蜘蛛,在留神每个人的脸色。她是眼看奥棠丝与维克托兰下
地的,他们的脸对她象镜子一样,可以一直看到他们年轻的心里去。维克托兰偷觑母亲的神
色,显见有点儿事要爆发而维克托兰不敢说出来。年轻的名律师担着很大的心事。他端详母
亲时那种痛苦,显出他敬爱母亲的深情。奥棠丝,一心一意只想着自己的苦闷;半个月以
来,李斯贝特知道她为了手头窘迫而发急,那是一生清白、凡事如意、有苦不能明说的少妇
们初次受到经济压迫的焦急。所以贝特根本不相信母亲给过女儿什么钱。穷得无可奈何的人
往往编造谎话去借钱,想不到素来方正的阿黛莉娜也出此下策了。老元帅的耳聋已经使饭桌
上冷清清的,加上奥棠丝与维克托兰心不在焉,男爵夫人一肚子不快活,愈加使这顿饭索然
无味了。只有三个人在那里提着兴致:贝特,赛莱斯蒂纳,文赛斯拉。奥棠丝的爱情,激发
了波兰人兴奋的性格,那种爱说爱笑爱热闹的脾气,使人家把他们叫做北方的法国人。他的
精神、脸色,都说明他极有自信,而可怜的奥棠丝,始终依照母亲的嘱咐,把日常生活的烦
恼全数瞒着他。离开饭桌的时候,贝特对她的姨甥说:
    “你应该很高兴了,妈妈给了你钱,让你渡过难关。”
    “妈妈!”奥棠丝觉得莫名其妙。“噢!可怜的妈妈,我倒想替她弄点钱呢!你不知
道,贝姨,说来可怕,我疑心她在暗中做活呢。”
    大家穿过黑沉沉的大客厅,向阿黛莉娜的卧房走去,客厅没有点火,就只玛丽埃特端着
饭桌上的灯在前面带路。维克托兰碰了一下贝特和奥棠丝的手臂;两人便让文赛斯拉、赛莱
斯蒂纳、元帅、和男爵夫人走进卧室,他们却在窗前面停下,凑在一起。
    “什么事,维克托兰?”贝特开口说,“我相信一定是你父亲出了乱子。”
    “唉!正是!一个放印子钱的,叫做沃维奈,拿了父亲六万法郎的借据要告他,我在议
院里想跟父亲谈谈这件糟糕的事,他理都不理,简直躲着我。要不要通知母亲呢?”
    “万万不能,”贝特说,“她已经伤心透了,这一下可要她的命了,你得体贴她一点
儿。你们还不知道她落到什么地步呢;没有你们的伯父,今天就吃不成这顿饭。”
    “啊!我的天!维克托兰,我们简直是禽兽了,”奥棠丝对她的哥哥说,“贝姨告诉我
们的,其实我们早该猜想到。我的夜饭要呕出来了。”
    奥棠丝话没有说完,就拿手帕堵住嘴巴,惟恐哭出声来。
    “我要那个沃维奈明天来看我,”维克托兰往下说,“可是他肯接受我房产的抵押吗?
我看未必。这般家伙要的是现款,好再去盘剥别人。”
    “把咱们的终身年金卖掉吧,”贝特对奥棠丝说。
    “一万五六千法郎有什么用!”维克托兰回答,“这笔债有六万呢!”
    “亲爱的姨母!”奥棠丝拥抱着贝特,表示真心的感激。
    “不必,贝姨,你那份小家产还是留起来吧,”维克托兰也握了握贝姨的手,“我明儿
可以知道那家伙究竟是什么意思。要是我太太同意,我能够把告发的事拦下来,拖一拖。看
到父亲的声望受到损害,真是!……真是太可怕了。陆军大臣又要怎么说?父亲的薪水,三
年以前就押出去了,要今年十二月才满期;眼前没法拿去做担保。沃维奈已经把借票展期十
一次;父亲付过多少利息,你们算算吧!这个窟窿非堵住不可。”
    “要是玛奈弗太太能够离开他……”奥棠丝恨恨的说。
    “啊!还是不离开的好!”维克托兰说,“父亲或许会去找别的女人;在这儿,至少最
大的费用已经开发了。”
    从前孩子们对父亲何等敬重,母亲又从旁把他们的敬意维持了多少年,如今却变成这种
态度!他们已经把父亲看透了。
    “没有我,你父亲还要糟呢,”贝特说。
    “咱们进去吧,”奥棠丝说,“妈妈细心得很,她会疑心的,咱们就得照贝姨说的,一
切瞒着她……得装出快快活活的样子!”
    “维克托兰,你不知道你父亲这个喜欢女人的脾气,会把你们害到什么地步,”贝特
说,“为你们将来的保障,还是让我跟元帅早点儿结婚吧。我等会就走,这件事你们今晚就
该跟他提。”
    维克托兰走进卧室去了。
    “喂,我的孩子,”李斯贝特轻轻的问她的姨甥女,“你呢,你的事又怎么啦?”
    “明儿到我们家来吃饭吧,我们再谈,”奥棠丝回答,“我不知道怎么办好;生活的艰
苦,你是有经验的,你可以替我出点儿主意。”
    正当全家聚在一块向元帅劝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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