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魂灵 [俄] 果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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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魂灵 [俄] 果戈理-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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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有”
  “好,同意留下啦!”大家喊起来。“万岁,帕维尔。伊万诺奇!万岁!”因此大家都举着酒杯过来跟他碰杯。奇奇科夫跟所有的人都碰了杯。“不行,还得碰一杯!
  不行,“一些更爱凑趣的人叫着,因此大家又碰了一杯;后来人们又缠着碰第三杯,于是又碰了第三杯。顷刻之间,大家都变得异常快活了。公证处长热闹起来的时候就更是一个大好人了,他几次拥抱奇奇科夫,嘴里说着”你是我的心肝儿!
  我的好妈妈!“倾吐起衷情来,他甚至用手指打了个榧子,唱起有名的小调《啊,你这个卡马林斯克的乡巴佬!
  》绕着奇奇科夫跳起舞来。继香槟之后,又开了一瓶匈牙利酒,匈牙利酒使大家更加精神抖擞,兴高采烈了。惠斯特已完全被他们忘到脑后去了;大家争着,喊叫着,话题无所不包。他们谈政治,甚至还涉及了军事,还倾吐了一些自由思想,换个时候如果是孩子流露出这种思想的话,他们准会狠打他们一顿的。大家还当场解决了许多难题。奇奇科夫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高兴过,他觉得自己已经真是一个赫尔松地主,大谈其各种改良措施,谈论了三圃制,谈论了两颗心的结合和幸福,还对索巴克维奇朗诵了维特给夏绿蒂的诗体信,而索巴克维奇却只是坐在圈椅上眨巴眼睛,因为那肚里的鳇鱼在催他入睡。奇奇科夫忽然觉得自己开始过于得意忘形了,因此便请人派车送他回去,于是坐着检察长的轻便马车走了。路上看来,检察长的车夫干这种事轻车熟路,只见他只用一只手驾车,另一只手却伸到身后拉着老爷。这样,他坐检察长的车回到了下榻的客店。来到客店,他嘴里还一直在念叨着一些胡话:什么红润脸蛋、金黄色头发、右腮上长着一个酒窝儿的未婚妻呀,什么大资本呀,什么赫尔松地主呀。他甚至吩咐谢利凡把新来的农奴全部召集起来,他要亲自一个个点名。谢利凡默默地听了良久,然后走出房门,对彼得鲁什卡吆喝道:“去侍候老爷脱衣裳!”彼得鲁什卡首先给老爷脱皮靴,几乎要连皮靴带老爷一起拽到地板上。皮靴终于脱下来了,老爷的衣裳也都脱了。奇奇科夫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会儿,把床压得吱吱嘎嘎地作响,不一会,便迷迷糊糊地去做当赫尔松地主的美梦了。每当这时,彼得鲁什卡把老爷的裤子和那件绛红色带小花点的燕尾服拿到走廊挂在木衣架上,用细棍儿抽打了一阵,又用刷子刷起来,搞得走廊里尘土飞扬。他刚想把衣架上的衣服取下来,却从走廊上瞥了一眼,看到谢利凡正从马厩走出来。他们的目光遇到了一起,便彼此心领神会:老爷躺倒睡啦,我们也可以到什么地方去溜溜罗。彼得鲁什卡马上把燕尾服和裤子拿回屋里,下楼来,两个人便动身向外走去;关于这次外出的去处,他们谁也没有点明,一路上谈一些不相干的事,边说边笑。他们的旅途并不远:具体说,只是走到街的另一侧对着客店的那座房子,推开低矮的被烟熏得黑乎乎的镶着玻璃的门,便进入一个差不多是地下室的房子。这里一张张木桌旁边已坐满各种各样的人:有刮光了胡子的,也有胡子拉碴的,有只穿一件单衣的,也有穿光板皮袄的,还有穿绒面粗呢大衣的。彼得鲁什卡和谢利凡在那里干了什么,咱们不知道,不过呆了一小时,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仍挎着胳膊一声不吱,两个人都极为体贴,每过一个墙角都互相照顾一下。他们紧紧地挽着了胳膊,一同往楼梯上爬,一段楼梯足足爬了十几分钟,终于爬上了二楼。彼得鲁什卡在自己的低矮的床前站了片刻,思考着怎样躺才体面些,可是结果却横着躺下了,所以两条腿便支在地板上。谢利凡也躺到了那张床上,头枕着彼特鲁什卡的肚子,忘记了他根本不应该躺在这里,如果不是该到马厩躺到马旁边,也许可以睡到下房去。两人一会儿都睡着了,空前浓重的鼾声发出了,老爷从另一个房间里用鼻子抽出尖细的哨音来应和着。随后不久一切都沉寂下来,整个客店进入了香甜的梦境;只有一个窗口还漏出灯光,那儿住着一个欣赏赞的少尉,看来他很喜爱马靴,因为他已订做了四双,现在正在不厌其烦地试穿第五双。他几次走到床前想脱下靴子睡觉,但是总没睡成:这双马靴果然做得很结实,很漂亮,他久久地还翘着一只脚欣赏着那制得又结实又俏皮的后跟呢。

  第八章
  市里议论的话题中有奇奇科夫做的这一笔生意。买农奴运往外地是否合算引起了人们的争论,莫衷一是,众说纷纭。从争论中表明,许多人是颇有见地的。有人说:“当然啦,事情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可争辩的:南方土地就是好、肥沃;只是奇奇科夫的农奴没有水可怎么活下去呢?那儿一条河也没有呀。”——“没有水倒不要紧,这不要紧,斯捷潘。德米特里耶维奇,但是迁徙人口总不是一件有把握的事。谁都晓得庄稼汉是些什么货色:到一个新地方,而且是去种地,而且他们都一无所有,既没有住房,又没有场院,肯定会跑掉,那不跟二二得四一样,一跑就连影儿也找不到了。”——“对不起,阿列克谢。伊万诺维奇,您说奇奇科夫的农奴会跑掉,对不起,这我是不这样看的。俄国人是了不起的,什么气候条件都能适应,就是把他送到堪察加,只要发给他一副棉手套,他就会两手一拍,拿起斧子去给自己砍出一座新房子来。”——“可是,伊万。格里戈里耶维奇,你没有想到一个重要情况:你没有问清奇奇科夫的农奴是些什么样的人。你忘记了好人地主是不肯卖的;我敢用脑袋打赌,奇奇科夫买的不是惯偷就是不可救药的酒鬼,再不就是些打架斗殴、好吃懒做的亡命徒。“——”不错,这我同意,不错,谁也不肯把好人卖出去,奇奇科夫的农奴一定是一些酒鬼;可是这里边有学问,学问就在于:他们今天是坏蛋,可是迁到新地方却会马上变成标准的良民。这样的例子并不少:眼前和历史上都有。“——”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过,“公营工厂总监说,”相信我的话吧,一定不会有这种事情。因为奇奇科夫的农奴立刻要遇到两大诱惑。第一个大诱惑是那里靠近小俄罗斯。谁都知道,小俄罗斯酒是自由买卖的。我能断言:不出两个星期他们就会喝得烂醉如泥。另一个大诱惑是他们在迁徙过程中肯定会养成的流浪习性。除非使他们可以永远呆在奇奇科夫的眼皮底下,奇奇科夫能够对他们严加管束,任何小事也不放过,而且奇奇科夫还不能依靠别人,必要的时候,必须亲自动手打个嘴巴或者来个脖儿拐。“——”他可以找个管家嘛,何必非得奇奇科夫亲自动手来打脖儿拐呢?“——”你给他找个管家试试:都是些骗子!“——”管家骗人是由于东家不管事儿。“”这话很好,“许多人支持说,”只要东家会识别好坏人,稍微晓得一点儿经营家业的门道,会识别好坏人,他手下就永远会有个好管家。“但是公营工厂总监说,少了五千卢布是找不到一个好管家的。可是公证处长说,三千卢布也马马虎虎能够找到。总监说:”这样的您去哪儿找?
  大概只能在您的鼻孔眼儿里找吧?“处长说:”不,用不着到鼻孔眼儿里去找,他就是彼得。彼得罗维奇。萨莫伊洛夫,本县就有。他就是适合于奇奇科夫那些农奴的好管家!“许多人都设身处地地为奇奇科夫担心,迁徙如此众多的农奴可能遇到的困难真使他们着急,他们甚至非常担心奇奇科夫买的这些不安分的农奴可能会在半路闹起暴动来。对此,警察局长说,暴动是大可不必担心的,防止暴动有县警官呢。即使县警官本人不管,只须把他的制帽送去一顶,也足以把一群农奴赶到他们定居的地点。许多人对怎样根绝奇奇科夫买的农奴胆大妄为的劣根性,各自发表了高见。各种见解都有。有些见解过分地带有严酷的军事味道,严酷得有些过份。另一些见解则颇为温和。邮政局长指出,奇奇科夫面对着的是一个神圣的义务,他说,奇奇科夫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成为自己农奴的父亲,而且可以创办义学。说到这里,他对兰开斯特的互助教学法大大赞扬了一番。市里就这样议论纷纷,许多人为同情心所驱使,甚至把上边提到的某些建议亲自告诉给奇奇科夫,有人甚至愿意提供一个押送队把农奴平安无事地押到目的地。对这些建议,奇奇科夫深表谢意,说如果需要必定采纳;却坚决谢绝了押送队,他说押送队没有必要,说他买的农奴脾性极其温顺,又都自愿迁居他乡,他们一定不会暴乱滋事的。不过这些传说和议论却产生了奇奇科夫所能期望的最良好的效果。也就是,人们风传他不折不扣恰好是一个百万富翁。市里居民本来就非常喜欢奇奇科夫,这我们在第一章里已经见到了。听到这些议论之后,他们就更加打心眼儿里喜欢他了。不过,说句实话,他们都是一些心地善良的人,他们和睦相处,友好往来,彼此谈话总带有一种亲密无间、特别浑厚的味道:“亲爱的朋友伊里亚。伊里奇!
  ……“
  “喂,安季帕托尔。扎哈里耶维奇兄弟!
  ……“
  “你说的太玄啦,老兄。”
  邮政局长名叫伊万。安得列耶维奇,和他打招呼的时候总要先说一句:“施普列亨。济。德伊奇伊万。安得烈伊奇?”一句话,大家都亲如一家。许多人都并不是胸无点墨之辈。公证处长能背诵茹柯夫斯基当时尚不失为一篇新颖之作的《柳德米拉》许多段落。他能背诵得有声有色,特别是“松林入眠、山谷沉睡”以及那个“嘘!”字他朗诵得逼真到能使人好象看到确在沉睡的一片山谷;每逢朗诵到这里他甚至要把两眼眯缝起来,为了传神。邮政局长则沉醉于哲学的探讨,他十分认真地读杨格的《夜思》和埃卡特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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