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魂灵 [俄] 果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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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魂灵 [俄] 果戈理-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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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是否会因此感激他,不得而知;但作者是非常感激他的,感激之情简直用言语是表达不来的。因为不管怎么说,奇奇科夫脑袋里要不产生这个想法,这本小说就无从问世。按照俄国人的习惯划过十字以后,奇奇科夫就开始他的计划了。他在择地居住和其他一些借口之下,开始在我国一些角落里——主要是在那些灾害、歉收、死亡等等等等最惨痛的一些地方也就是说能最容易最便宜地买到所需农奴的地方转悠。他小心地找几个可靠的地主,而且选择那些跟自己比较气味相投的人或者较易于达成这类交易的人,开始设法去结识他们,使他们产生好感,以便靠交情不用钱搞到死农奴。于是,假如到目前为止出现的一些人物不合读者口味的话,读者不该对作者发火;这是奇奇科夫的罪过,在这里他是代表的主人,他想上哪儿去,我们就得和他上哪儿去。从我们这方面来讲,如果因为人物和性格的丑陋和苍白而受到责难的话,我们只得说,任何时候一开始也不能看到事物的全部宏伟面貌,进入任何一个城市,即使进入京城也罢,开始的景色都是那么暗淡,一切都是灰色和单调的:开始是无休止的被浓烟熏得黑乎乎的各种工厂,随后才可以出现六层大楼的屋角,商店,招牌,宽阔的大街,钟楼,圆柱,塑像,尖塔,城市的华丽、热闹、嘈杂以及人的手和脑创造出来令人惊奇的一切。开始的几次买卖如何进行的,读者已经看到了;接下去怎样发展,主人公将要遇到一些什么样的成功和挫折,他将如何去克服更大的障碍,一些宏伟的形象如何出现,这部波澜壮阔的小说的隐秘杆杆将如何开动,它的范围将怎样扩大,以及它将具有怎样雄壮的抒情洪流,读者以后自会看到。这由一名中年绅士、一辆单身汉乘坐的轻便马车、跟着彼得鲁什卡、车夫谢利凡以及从税务官到狡猾的花斑马读者早已熟悉的三匹马组成的一行人马还有许多事没忙完呢。这样,我们主人公的来龙去脉已全部呈现在读者面前了!
  但也许有人要求用一句话来给他作个结论性的鉴定,说明他在品德方面是个什么人吧?
  他有不少的缺点,这已明显了。他究竟是个什么人呢?他不是英雄,那就是坏蛋喽?怎么是坏蛋呢?
  为什么对别人这样指责他呢?
  我国现在已没有坏蛋了,有的只是心地善良、招人喜欢的好人,而那种肯使自己的嘴脸当众被打耳光、宁愿遭到人人耻笑的人物如今也许还能找到两三个,并且即使这种人目前也在高谈道德了。最公正的还是把他称为谋利的掌柜吧。谋利是一切罪过的根源;因为谋利才产生了被世人称为“不很干净的”事情。的确,在这种性格中已有某种令人厌恶的东西,在自己生活道路上有的读者会同这种人友好,会同他一块儿吃喝,会同他一起愉快地消磨时光,但是他一旦成了戏剧或小说的主人公,那位读者就会斜着眼睛看他了。不过聪明的读者却不是厌恶任何性格,而是对他进行追本穷源的研究,用探索的目光来审视他。人身上的一切都在迅速地变化着;不久,他的心里就已长成了一条可怕的会无情地榨尽人体全部脂膏的蛆。不止一次发生过这种情况:在一个生来要建立丰功伟绩的人身上不仅有博大的激情,有时也会滋生出一种微小的私欲来,使他忘记伟大而神圣的责任,错把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当成伟大而神圣的事业。人类的欲望是无数的,象海边的沙粒一样,而且各不相同,所有这些欲望,不管是卑下的或崇高的,起初都听命于人,但是后来却会变成人的可怕的主宰。那在各种欲望中为自己选择了最崇高的欲望的人是幸福的;每时每刻他的无限幸福都在不停地增长,他会越来越深地进入自己心灵的宽广无垠的天堂。可是有一些欲望却是不由人选择的。它们是人生下来就有的,人也无力摆脱它们。是上天安排它们的,包含着某种永远在呼唤着、在人的一生中从不沉默的东西。这种欲望注定要在人世间大显身手:不管是寓于一个忧郁的形象里还是化作一个令世界高呼的昙花一现的光明现象,为了人所不了解的利益他们被招唤出来的。也许在这个奇奇科夫身上也有一种吸引着他而不受他牵引的欲望,在奇奇科夫的冰冷的存在中有一种将来要把人变成灰烬并使之跪在上天智慧面前的东西。为什么这个形象出现在目前问世的这本小说里,暂时也还是一个秘密。可是使作者难受的不是读者将不会喜欢这个主人公,而是作者的心里总有一种无法消除的信念:这个主人公、这个奇奇科夫将会受到读者的喜欢。作者如果不是较深刻地窥探了他的心灵,假如没有把他心灵深处见不得人的东西翻腾出来,假如没有把他对任何人也不肯讲的隐蔽思想暴露出来,而只是把他表现成全市——马尼洛夫等人——所见到的那样,在大家的心目中他是一个有风趣的人。没有必要使他的面影、使他的全部形象栩栩如生地在人们面前晃动;因此读完这部小说以后心灵便不会受到任何震动,仍可以沉寂到使全俄国得到慰藉的牌桌旁边去。是的,我们亲爱的读者,你们是不愿看到暴露出来的人类的不幸的。你们会说:写这个干什么?
  莫非我们自己不知道在有许多卑鄙愚蠢的东西生活中吗?我们本来可以常常看到一些决不会使人感到欣慰的东西了。最好还是给我们看美好、开心的东西吧。最好让我们无忧无虑吧!
  “老弟,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庄园经营糟糕呢?”地主对管家说。“老弟,这你不说我也知道,你难道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吗?让我忘掉这个吧,不知道这个,我就会幸福。”因此那些本可用来对家业进行一些补救的钱,被用去置办可使自己忘忧的各种设施去了。本来会意外地发现巨大的财源会出现在头脑,却昏昏沉沉地欲睡了;庄园眼看就要卖掉了,而地主却随遇而安,浑浑噩噩,堕落下去,堕落到他自己原先也会感到可怕的地步。作者也会受到所谓爱国主义者的指责。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角落里,这些所谓爱国主义者,从事一些毫不相干的事情,积累资本,靠牺牲别人建立自己的幸福;可是一出现被他们目为侮辱祖国的什么事情,一出版一本偶尔讲了几句揭示事实的真话的什么书,他们就会象蜘蛛看到了一只苍蝇撞到蛛网上一样急忙从各个角落里跑出来,大吵大闹:“把这个公布于世,加以宣扬好吗?
  我们的事情全都写在这里呀,这样好吗?外国人会怎么说呢?难道听到关于自己的破议论会快活吗?莫非以为这不令人痛心吗?难道以为我们不是爱国主义者吗?“对于这种高明的批评,特别是有关害怕外国人议论的高见,我承认,我无话。只能说个故事。在俄国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有这么两个人。一个是父亲,称作基法。莫基耶维奇,为人和气,整天悠哉优哉。家里事,他从不过问;终日探索研究他所说的哲学问题,思辨方面的问题。他在屋里一边来回走着,一边说:”比方说野兽,野兽生下来是赤裸裸的。为什么一定要赤裸裸的呢?为什么不象鸟儿那样呢?为什么不是从蛋壳里孵出来呢?真有些那个:自然界真是越钻研越不明白!“基法。莫基耶维奇在这么思考着。可是主要问题不在这里。他的亲生儿子莫基。基法维奇。他是在俄国被称为大力士的那种人物。在父亲研究野兽生存问题的时候,他这个膀阔腰圆的二十岁小伙子身上的力气却乘机闯出来大显身手了。他做什么都重手重脚的:不是把谁的手弄断了,就是使谁的鼻子上起个包。在自己家和邻居家里,从丫头到看门狗,谁看到他都得飞快的跑开;连自己卧室的床,他也常常打拆成稀巴烂。莫基。基法维奇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过他的心是好的。可是主要的问题还不在这里。主要问题在于自己家的和别人家的仆人对他父亲说:“老爷,行行好吧,莫基。基法维奇少爷是怎么回事呀?他把别人都搞得不得安宁!”
  父亲听到这话总是说:“是的,他淘气,是淘气,可有什么办法呢:打他已经晚了,而且人们还会责备我凶酷无情;他是个有自尊心的人,当着外人责备他,他会老实起来的,但会张扬出去呀,糟糕!他上狗市里人知道了会骂他。真的,人们以为我不感到痛心吗?
  难道我不是父亲吗?
  我研究哲学,有时没有空儿,可难道我就不是父亲吗?不,我是父亲!是父亲,他娘的,是父亲!我的莫基。基法维奇坐在那里呢,生气啦!“说到这里,狠狠地捶了自己胸膛一下,基法。莫基耶维奇非常激动起来。”即使他是一条狗,那也不该让人们从我这张嘴里听到,那也不该让我出卖他。“他诉完了父亲的感情之后,仍然听任莫基。基法维奇继续谈论他那大力士的丰功伟绩,自己还是研究他的学问,这次他给自己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大象是卵生的,那蛋壳大概很厚罗,大炮都打不透,必须想出一种新火器来。“在本书的结尾,两位生活在平静角落里的居民他们好象从一个小窗口里突然探了一下头,探头的目的是要谦恭地回答某些热情的爱国主义者的指责。这些爱国主义者时机不到时都静静地在那里研究什么哲学或者靠贪污他们所热爱的祖国的公款来发财致富,他们想的怎样做坏事,并且做坏事不让人说。不,使他们进行责难的原因并不是爱国主义和爱国感情。在这些后边隐秘着别的用心。为什么要有话不说呢?除了作者,谁还应说神圣的真话呢?你们怕深刻探索的目光,你们自己也怕用尖锐的目光去看世界的一切,你们喜欢用不会思索的眼睛浮光掠影地看一切事物。你们甚至会由衷地取笑奇奇科夫,甚至可能会夸奖作者几句,说:“他可是巧妙地抓住了一些东西呀,一定是个性格快活的人!”说完之后,你们会感到自豪,脸上会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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